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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逸梅:章草巨擘王蘧常

王蘧常晚年在讀書

王蘧常生前,其字可謂一紙難求,雖是大家,練字很勤,然寫作品卻很懶,親友向他求字等一兩年總是常有的事。乃至曾有一老友為此與他絕交,說來也是趣事。他在自己的潤例中也如此寫道:「疏懶成性,不勝文字之誅求,往往失歡朋好,常用疚心。」

章草巨擘王老蘧常突然於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五日離世而去,享壽九十有一,這使我非常傷感,因不久前,連續接到史學家陶菊隱、篆刻家朱復戡的訃聞,天喪斯文,抑何其甚,為之喟然太息!

關於王老蘧常的生平,以相交有素,當然知道較多了,反覺得一部廿三史從何談起之概(這是前人的舊話,目前來講,不是廿三史,而是廿四史了)。記得蘧老於一九八二年,刊行了《王蘧常章草選》:我撰一後記,這一篇後記,談到蘧老的書藝,爰錄存於此,以便再加補充吧。後記云:「我昧於八法,也就不可能運筆濡毫,寫成有體勢、有矩度的寸縑尺幅,可是很喜歡欣賞書家的摹王臨米,更喜歡老友王蘧常所作的章草。他老人家握靈蛇之珠,抱荊山之玉,所作端正清遒,筆筆入妙,觀之目炫心傾,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我想提一問題,世間是否有所謂天才?倘有的話,那麼王蘧常的出類拔萃,迥異儕輩,可斷之為天才書家了。王蘧常,字瑗仲,浙江嘉興人,生於一九OO年,今已壽臻耄耋。他多才多藝,旁的不談,專談他的書法。他的書法,不僅馳譽南北,並東瀛人士,也很推崇。一九七八年的日本《書道>第六卷,載有《章草名家王蘧常》-文,竟稱為「古有王羲之,今有王蘧常」。一九八一年,又有《現代王羲之》一文,評其書法。這樣的評價,是否恰當,尚待討論,但蘧常是一位了不起的書家,那是不容懷疑的。蘧常自幼即接受他父親的庭訓,以讀書寫字作為日課。習字範本為石印唐拓《十七貼》,這是他學習草書的起始。此後雖學北碑,然草書仍經常習練。及師事沈寐叟,沈啟迪他說:「治學必須別闢蹊徑,一探古人未至之境,或少至之境。倘亦步亦趨,循舊軌轍,功效實稀。《十七帖》雖屬右軍勝跡,然千百年來,已被人學濫,不如冥索右軍所自書之章草為得」。他聽從了師訓,開始學章草。一天他把所臨章草就師請教,沈笑著說:「昔趙松雪、宋仲溫、祝希哲作所章草,不脫唐宋人之間架與氣味,爾所作不脫北碑間架與氣味,總之是一病。須知章草出於漢黃門令史游,史游以散隸名,故習章草宜先學漢隸」。蘧常從善如流又致力於漢隸,把漢隸的筆法運用到章草中去,務使章草寫得更質樸,更典雅。蘧常書學功力紮實,所以他有《書法答問》,提出六個要訣:「一,在專一;二,在敏速;三,在誠正;四、在虛心;五、在博取;六、在窮源委」。這都是學書的度世金針,尤其是學章草。故其章草特點,沒有一筆不具古人的面目,卻沒有一筆不顯示自己的精神,入而出之,出而入之,掉鞅馳騁,變化多端。即從他師事沈寐叟而言,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寐叟用側鋒,他用中鋒,寐叟用指力,他用腕力,直至晚近,各地出土文物很多,漢簡、漢陶、漢磚、漢帛、都得目擊,擴大了視野,他更是博取古澤,治之於章草之中,所作恢宏丕變,蔚為大觀。《千字文>,出梁周興嗣,而後人書以章草,托之漢章帝劉坦,宋王著不學,以斷簡入閣帖,實屬可笑,然藉此可知以章草書《千字文》,由來已久了。蘧常以章草所書之《千字文》,先後凡五本,這本是七十歲以後所作,距今已閱多年,精粹所在,付諸影印。承不棄葑菲,委寫後記,乃據實臚陳,固不敢妄加溢美,想亦他老人家頷首俞允吧」!

這本《章草選》,所選人的為《千字文》,署名欣欣老人。又臨趙松雪《急就章》,署名明兩翁,此乃贈給其弟子朱子鶴的,陸維釗見之,大為稱賞。

章草行己博我四言聯

別有一八開本的煌煌巨冊,《王蘧常書法集》,銅版紙精裝,既厚且重,我腕力弱,幾乎不能持取,這是一九八九年五月,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由沙孟海、潘景鄭、顧廷龍、謝稚柳、楊仁愷、朱東潤題籤,張偉民加以英譯。

這本《書法集》,序文出於蘇淵雷手筆,內容如沈寐叟的齋名東軒,額匾佚失,蘧老補寫。又補寫了寐叟的晁采樓、駕浮閣額。蘧老自題雙如閣,這是丙寅初冬題的。又取康熙舊紙為陳兼於題兼於閣三字,加以長跋。又丁卯元辰摹金文自壽其夫婦,這時蘧老八十八歲,喬遷新居。楹聯凡若干幅,他的先師唐文治茹經紀念堂落成獻一聯云:

先放翁一日而生,終見中原北定,教還洙泗;

繼考亭千年之緒,會聽高風西漸,氣作河山。

蘧老對於康有為頗崇敬,因此亦自稱弟子。實則他和唐氏有未成事實的翁婿關係,原來康氏有鑒於蘧老幼年穎慧,願以幼女同恢許配給他,可是蘧老以康家門第太高,齊大非偶,婉言卻之。此後康氏幼女同俊在滬愚園路寓邸相近遭車禍,當時即送醫院,由名醫牛惠霖搶救無效死。蘧老聞之,深為悼惜。後來才娶沈鈞儒的堂妹沈靜儒為其賢內助,但在數年前病逝,蘧老更為悼惜。當康氏墓重修,墓門前一聯,是蘧老獻奉的。聯云:

萬木風高,際海蟠天終不滅,

一言心許,銘肌鏤骨感平生。

康氏遺作,在香港中文大學展出,蘧老又撰了長聯,懸於會中。那位紅學專家馮其庸,為他得意弟子,他一再贈以書聯,並為補跋,署:「明兩翁記於珠朗樓之南軒,時年八十有一」,又集華山碑字而以隸草所書之聯為貽。陳從周也是他的高足,贈聯云:

疊石疏泉,長房縮地;

模山范水,雲林復生。

跋云:「從周吾弟,工書畫,尤擅古園林法式,近仿吳門網師園,為美利堅設計明軒於紐約市,可謂萬里在目,宛然如范曄書所稱費長房者矣」。蘧老新居在滬西吳興路的一幢大樓,這幢樓為高級知識分子薈居處,如孫大雨、程十發、王元化、陳念雲等,都屬鄰居,真所謂:「德不孤,必有鄰」了,孫大雨隨時供給他鮮花,為插瓶之需,奼紫嫣紅,芬芳不絕。陳念雲關懷他老人家,是很懇摯的,近水樓台先得月,所以也獲得了他老人家的墨寶多幅。朱子鶴也是他的門生,周甲退休,從事丹青,蘧老撰五古長句贈之,寫作俱精,子鶴奉為瑰寶。又我友鄒夢禪的墓志銘,蘧老作,蓋夢禪亦慕寐叟書,一次摹寫於扇頭,蘧老驚其神似。他致馮其庸的信較多,當王運天輯這本《書法集>時,都收入其中,述及他的病狀,其一云:「鄙近患頭眩,大約為輕度之美尼爾症。直至現在略好,初寫章草,恐不適宜,改寫楷書」。其二云:「鄙自兩月前,突患坐骨神經痛,牽及手臂,劇時日夜不安,不但不良於行,且不能作字,近始略好,弟囑當少緩寫寄,雖小件亦當鄭重也」。其三云:「我久病,去歲秋冬起病眩,今年入春,又病胃出血,初頗嚴重,疑癌、疑潰瘍,最後檢查,為小血管破裂,方安心。不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患癃閉,其苦萬狀,醫言須施手術,幸漸平復,可紓綺注」。其四云:「近兩足大腫,幾不能納履,行路揮汗」。其五云:「因內人患膀胱癌,繼小女患腎結核,時時在驚濤駭浪之中,鄙亦病矣」。其六云:「鄙患急性黃疸肝炎,九月八日起,病來勢兇猛,熱至三十九度五,數日不解,淹堞三月有餘,近始漸趨正常」。又一書致公略云:「一月初,書畫社送來香港人囑寫扇面三葉,言之再三,不得不書。是日下午,勉強動筆,未數行,覺手戰頭暈,猶堅持寫完,方循視感嘆,忽後仰不省人事,溲下痰上,勢已危殆,幸小女在側急救,經卜余分鐘,始漸蘇醒,幸手足無恙。不意元宵後,文化局囑書,向日本大阪展出,又不得不書。凡兩大幅,晚又發高燒,至三卜九度四,風中之燭,竟如廢物矣」。他的病情於此可見。總之,他的病很複雜。記得某年,我和朱大可到他宛平路故居,他既患血壓高,又患糖尿病,糖尿即漢司馬相如所患的消渴疾,他自詡患的是「風雅病」,我們為之失笑。他手顫不能持箸,執匙喝湯,動輒傾翻,但作書卻運轉自如,引為奇事。他患心臟病,結果還是心肌梗塞致了命。

王蘧常書《四體千字文》(局部)

當他逝世的一天,某報猶登載他的詩稿。

「五月十四日,葬內子沈靜儒於翁家山椒,余以病未能往,詩以記之:

三年覓地將同穴,石瘦泉清愜舊盟。

擷取冢前一坯土,栽花相對似平生。

常言無福到西湖,苜蓿清寒願屢辜。

今日煙霞同供養,卻憐誰與話歡娛。

(按此墓穴設有蘧老的壽域,且親書墓碑,由刻碑聖手黃懷覺的嗣君黃良起精鐫,奈西湖為名勝區,例禁新營窀穸,因此墓穴與碑,均被掃除,移葬嘉興。

一「口占」兒女憂我衰老日甚,故作豪語以慰之。

紙田耕萬畝,筆陣掃千軍。

九十誰雲老,壯哉古未聞。

還有巧的,他在上海龍華殯儀館舉行追悼會,那位金石大師朱復戡的追悼會,也在龍華舉行。哀輓蘧老的詩和聯很多,陳從周詩云:

驚傳噩耗信非真,小草難忘栽植恩。

五十年來渾如夢,白頭此日哭先生。

聽說,某年蘧老祝錢仲聯壽,書一聯贈之,覺得太素凈,囑從周就聯上加綠竹,成為合璧。

章草以禮惟德四言聯

我是喜受書畫的,對於蘧老的法書,當然非常欣羨,但知道他老人家常困二豎,不敢去煩勞他。他卻在某報上載一聯句,如云:「鄭老逸梅,今年八十有九,親故循俗醵飲,預祝九秩,余以病未愈,賀以聯云:

周名冠香山,群尊司馬;

綺梅開春日,再頌羅浮。

且附註云:「唐香山九老,懷州司馬胡杲,年八十九,列第一。又明文徵明年九十賦詩,有云:『次第梅花春滿日。又張西銘有姚羅浮九十壽序,人稱善頌」。也就失諸交臂了。直至目前,並載著聯語的報紙無從覓尋,幸而彭長青留存著,抄給了我,我即錄入本文中以為紀念。我的紙帳銅瓶室所藏的蘧老遺墨,一冊頁,極精審,一紀念冊,他題了「人澹如菊,品逸於梅」,那是祝我八十壽的。他獎掖青年,我的孫女鄭有慧臨了石濤的山水,略有變化,裝一直幅奉呈他,他讚賞不絕口,且懸在他座頭的對面,謂:「峰巒在望,聊供近游」。他聽得有慧將應新加坡的邀請,舉行個人畫展,承他撰了兩首詩,書一條幅見惠,款為「有慧世再侄女畫展,王蘧常時年九十」。鈐一白文印「蘧常章草」,有慧珍之為連城之寶。我處尚有蘧老手書的文章,凡三頁,名「書中知已瑣志」,外間從未發表過。文中述及的人很多,如沈寐叟、金甸丞、康南海、陳柱尊、唐蔚芝、沙孟海、周振甫、湯志鈞、虞逸夫、沈蔚文等。沈蔚文名炳儒,是蘧老的內兄,擅畫芍藥,有沈芍藥之稱,曾為我畫扇。

蘧老最後絕筆,那是承名世受其常州同鄉華澤蒼之託,以何紹基所臨《張遷碑》長卷,請蘧老寫一引首,蘧老即書:「鎔秦鑄漢」四大字,並附識語。題訖擱筆道:「恐此後不能再執筆了」!嗣後病例,竟成語讖。

蘧老的《抗兵集》,那是抗戰時撰寫,由其弟子王亢元為他刊行的詩文類編,頗多激昂慷慨之作。書後附有斐爾先生的《上海名人論》,原載錢芥塵所輯的《大眾雜誌》,蘧老便是上海名人之一,這篇長文,不但很詳贍,且極風趣,但不知斐爾是誰的化名,我在這兒採錄一部分,無從向他打招呼了。「他教書不大認識同學,往往見過三四面,還要問尊姓大名。但是他讀書,記憶力相當好,他作文老是詰屈贅牙的,可是講課,新名詞特多。他跟人閑談,眼睛睜得挺大,講課老是合著眼。他平時挺和氣,一上講壇就威嚴得可怕了,這些全是矛盾,因此學生們私下喊他矛盾先生」。又「他到校就上課,下課即走,不大跟人寒喧,總是獨往獨來,所以在某大學教授三年,還沒有認識教務主任和校長」。又「一個朋友請他寫扇子,中間脫了幾個字,朋友說:『脫了字了』,他瞪著眼說:『你要我寫字呢,還是替你抄書?」。又「一天,校工阿火畏畏縮縮的說:『先生能不能替我寫一副對,我的兒子結婚用。』他笑道:『可以可以。』上款寫道『阿火校友文郎合巹之喜。」又「寫給人們的信草得很厲害,竟有一大半不識,端詳了好半天,才曉得一個大概。信封上也寫草書,怕郵遞者失誤,旁邊加上小注」。「他練字很勤,但請他寫字,卻非常的懶,一兩年等到一把扇子,是經常的事,假使向他催,他老是說:『抱歉得很,一兩天內,一定交卷,』但是過了一百個一兩天,還是不交。他有一個老友,竟因此要和他絕交,憤憤的說:『這一點面子,這一點交情,還夠不上寫幾個字,算什麼老朋友!』他潤格所云:『疏懶成性,不勝文字之誅求,往往失歡朋好,常用疚心!』確是實話」。又「一次,他開導師茶話會,我們事先約定,把他包圍,他沒奈何只得答應寫字,想不到越寫越起勁,一共寫了三十多副對聯,我們一致恭維他:『揮毫落紙如雲煙』,他說:『這何足道,何子貞晚年,一天尚能寫七十幅呢!』大約請他寫字,除如此包圍式的請求,是不容易奏效的」。

他還有一篇《回憶趨庭三十年》,這是夫子自道,而是由柳翼謀後人曾符筆錄的,資料頗足珍貴,不容放棄。文長節取一些如下:「我自小受教於父親部昀公(諱甲榮),他親自教我讀書寫字。大概我十五歲時,這年父親手臂得了風疾,寫字十分困難,我暗想,要是能代他寫就好了。有一天,父親要寫一副輓聯,我向父親請求代寫,父親不同意,我又懇求道:『一副白竹布輓聯,寫壞了,也不過五、六毛錢,讓我試試吧!』總算同意了,我不由心中大喜,取了聯認認真真地把輓聯寫好,給父親過目,父親不置可否,送往喪家,及父親弔喪回來說:『你寫的這副輓聯,居然還有人稱賞呢!,又一次,父親為人寫一堂壽屏,共有十六條,每條長六尺,紅色蠟箋,上面打了格子,寫時一個字也錯不得的。父親又適患病,我又代父親寫了,工工整整的歐體字,人家很合意,送了三十金的潤資。在我十九歲那年,嘉興南堰新造一座白芋橋,父執金甸丞先生做了一篇:《白芋橋落成記》,要父親寫了刻石,我又向父親央求代寫,父親先是不答應,後來說: 可以讓你寫,但不要寫那種北碑的怪字』。原來我父親在科舉時代曾和蔡元培、張元濟、梁啟超同年中過舉人,他主張寫規規矩矩的歐體唐碑,所以我小時候在他督教下專臨歐字《九成宮》和

一九八八年六月十九日,蘧老的門生故舊,假座上海市靜安賓館,舉行王蘧常教授從事教育工作、學術活動六十五周年暨九十壽誕,當時我和顧廷龍、陳從周、蘇淵雷、錢君錦、蔡尚思、周谷城、張世祿等都是發起人,並刊印了一本紀念冊。照片很多,如蘧老就讀的薦橋小學遺址,嘉興舊居之書房窈窕軒、雙如閣,及二十年代與夫人沈靜儒合影,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照片,又與錢穆、陸儼少合影,又與子女合影,一九五七年在杭州虎跑泉的,又無錫國專遷滬後與唐文治校長合影,(蘧老是最早的無錫國專第一班第一名的畢業生)。這一系列的照片,經過浩劫,都能保存下來,是很不容易的。

蘧老秉性剛直,不趨炎,不媚世,落落大方,渾渾古道,為儕輩所尊敬,其時某顯者擬引薦之,他覆書拒謝,在這書中,逕述他的懷抱,如云:「辱於教,獎飾過當,既感且愧。蘧椎魯不解世情,尤不諳酬酢。二十五六時,以世誼謁某公,某公賓客盈門,坐而求見者二十餘人,皆屏息待。日晌午,某公猶未出,予不耐,即拂衣去。他日某公召見,曰:『奈何不少待』?曰:『野性難馴』,某公大笑。今閣下必欲以爵位,見愛不可謂不深,奈野性之不合蓄樊中何!此不敢奉命者一。蘧性拙直,見不可意,即悻悻然顯於顏色。今世尚詐偽,往往外鵠美名而陰行其惡,植黨以營私,排異以自固,欲默爾而息,則胸腹間輪困壘塊,必上塞而悶死,欲快然一吐,則言未終而險爨隨之,言不言皆有致死之機焉,愛我者當不忍見其如此,此不敢承命者二。蘧學文,惟古是好,詰屈聱牙,黔黑臃腫,不合於世久矣。士大夫且相笑以為怪,矧欲下喻於流俗淺俚之人,是南其轅而北其轍也,則雖欲助閣下,亦無益於事。如欲其改容易飾為時世妝,則能者眾矣,又何假於仆,此不敢承命者三。幸鑒下衷,不勝大願」。

王蘧常作品

蘧老的文辭,淵茂深邃,曲折能達,任何世俗事,經他涉筆,都能化俗為雅。但是他的書法是很自負的,曾刻了印章「三王」,那是駢列王羲之獻之父子之間。又一印章:「王蘧常後右軍一千六百五十二年生」,那麼他的書法是凌轢於世的了。但據我的偏見,認為他的詩什,可和書法齊驅並駕,若把杭州西湖的名勝來作比喻,那就是所謂「雙峰插雲——書法和詩什並美」了。爰摭錄一些於下:

心從行旅小;眼到客燈明。

溪靜魚忘水;春和風諂花。

天涼能引夢;屋老易生風。

榴紅燒樹出;風軟護花飛。

寒氣結成魂一片;月光細鑄樹千聲。

滿地鳴蛙人獨立;碧天如海一燈驕。

萬戶立煙春欲動;一燈飄夢客初歸。

傲骨三年成百折;狂奴雙淚亦千秋。

在大世界高樓觀市上提燈會有云:

男兒何必凌霄住,歷歷星辰在下頭。

蘧老一日見寐叟於海上,寐叟知其方治經學,對他說:「在在皆詩,即經亦可發詩,吾鄉(朱)竹坨固以經發詩者,而能結唐宋分馳之軌」。蘧老大寤,詩境由此益高。

註:原文出自鄭逸梅《章草巨擘王蘧常》,本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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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寒食帖/手機殼

《寒食帖》又名《黃州寒食詩帖》或《黃州寒食帖》。是蘇軾撰詩並書,墨跡素箋本,橫34.2厘米,縱18.9厘米,行書十七行,129字,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那時蘇軾因宋朝最大的文字獄,被貶黃州第三年的寒食節作了二首五言詩:「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卧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頭已白。」;「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小屋如漁舟,蒙蒙水雲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那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

此帖是蘇軾行書的代表作。這是一首遣興的詩作,是蘇軾被貶黃州第三年的寒食節所發的 人生之嘆。詩寫得蒼涼多情,表達了蘇軾此時惆悵孤獨的心情。此詩的書法也正是在這種心情和境況下,有感 而出的。通篇書法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氣勢奔放,而無荒率之筆。《寒食詩帖》在書法史上影響很大, 被稱為「天下第三行書」,也是蘇軾書法作品中的上乘。正如黃庭堅在此詩後所跋:「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 李西台筆意,試使東坡復為之,未必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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