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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瓷」的前世今生

國 風

這些「毛瓷」絕大多數都陳列在各大博物館,流落於民間的不足200件,因而在拍賣市每出現一件都會引起瘋搶。2013年,一套五件釉下五彩毛瓷碗拍出了800萬元的高價。

文|雷虎 圖|阮傳菊

醴陵有兩大支柱產業,分別是醴陵瓷和花炮。醴陵是花炮之都,從前是花炮行業老大哥,近年才被瀏陽趕超。而醴陵瓷,自從建國以後就一直是僅次於景德鎮的瓷都。小小縣城,就有兩門產業名列全國第二,但並未被大家所熟知。

醴陵生產的「毛瓷」,主要由湖南省瓷器研究所研發,由群力瓷廠負責生產。當年兩廠總共研發、生產「毛瓷」1500多件。如今,這些「毛瓷」絕大多數都陳列在各大博物館,流落於民間的不足200件,因而在拍賣市每出現一件都會引起瘋搶。

2013年,一套五件釉下五彩毛瓷碗就曾拍出了800萬元的高價。

只是如今,它們安何在,製作它們的人,又在哪裡?

紅色官窯時代

帶著這些疑問,我們前往湖南醴陵,一探究竟。

1906年,民國第一任總理熊希齡成立湖南瓷業公司和湖南瓷業學校,這也是陶瓷研究所的前身。此後,醴陵釉下五彩瓷開始走高端路線,然而好景不長,廠房在1930年停產。

工藝精湛的醴陵釉下五彩瓷

後來,又因為毛主席對醴陵瓷器的偏愛,1955年,湖南瓷業公司和湖南瓷業學校改組為湖南省陶瓷研究所。

醴陵瓷迎來了第二春——紅色官窯時代。

易廣平領我們進精品展示館。在走進樓梯間時,一對高兩米多的釉下五彩花瓶,像門衛一般立在樓道口。

醴陵釉下五彩瓷

「醴陵釉下五彩是紅官窯,那這一對大傢伙得值多少錢?」

「這對花瓶,是省陶瓷研究所研發的最大產品,也僅生產過這一對。每隻最少值一套房子吧,北京,三環內!」謝燮瑜說。

工藝精湛的醴陵釉下五彩瓷

謝燮瑜喜醴陵瓷,在當地開了個「陸如軒」的醴陵瓷器主題茶館,他是我們採訪的引薦人。在三樓,陳列著鄧文科、熊聲貴等著大師級人物的觀賞瓷器。

博物館內的醴陵釉下五彩瓷

然而這裡最珍貴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無署名的日用瓷——釉下彩茶花魚盤、瓷芙蓉花牙盒、瓷梅花菜碗瓷、梅竹調味壺等。它們就是傳說中的「毛瓷」,一種供中南海的特供瓷。

一套800萬的釉下五彩

醴陵生產的「毛瓷」,主要由湖南省瓷器研究所研發,由群力瓷廠負責生產。當年兩廠總共研發、生產「毛瓷」1500多件。

如今,這些「毛瓷」絕大多數都陳列在各大博物館,流落於民間的不足200件,因而在拍賣市每出現一件都會引起瘋搶。2013年,一套五件釉下五彩毛瓷碗就曾拍出了800萬元的高價。

最輝煌的時期,醴陵釉下五彩瓷被視作禮物送給各國政要

「那時,舉全國之力,集全國知名藝術家數年之功,只為生產一款瓷器,想起來都瘋狂!」易廣平邊說,邊把我們帶到車間——兩座廠房間已經長起齊膝蓋高的野菜,甚至在野草間,還蔓延著幾根南瓜藤。

走進模具車間,上千平米的車間水泥牆分隔成一個個三四平米見方的小隔間。每個隔間,從牆壁到底面都立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白色模具:湖南陶瓷研究所在鼎盛時,曾經有四、五百號人,不用生產,只管設計,交由群力、國光等大型國營瓷器廠生產。國營瓷器廠紛紛倒閉,湖南陶瓷研究所最終肢解為三分,一分花紙廠,一分私人瓷,還留一分研究所。

車間外,價值連城的醴陵釉下五彩瓷盤已經脫落了一個

將要離開湖南陶瓷研究所時,易廣平指著大樓頂部,說:「那牆頂上原本貼了三張『房產證』(暗指醴陵瓷)。那兩塊釉下五彩瓷盤就是——有一年下大雨,掉下一塊瓷盤,一棟房子就這麼沒了。另外兩棟房子,不知能再挺過幾場雨。」

說是五彩瓷,實際上有數十種彩色

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醴陵釉下五彩瓷有幾十道工序,但全部非物質文化遺產人都來自「彩繪」這一個工序。這是因為唯有釉下五彩是醴陵瓷安身立命的絕技,而彩繪決定到釉下五彩的成敗。

謝燮瑜在收藏醴陵釉下五彩以藏養藏多年後,自己和朋友張皓翔合資開辦了一家名為富鈺文化的釉下五彩瓷廠,以產養藏。

新工序下的釉下五彩瓷,謝燮瑜正在實現以產養藏的方式

在彩繪車間,我們終於見識了醴陵瓷釉的「五彩之秘」:房間正中央擺著一隻巨大的工作台,一位身著黑罩衣的女子正在勾勒瓷瓶。她是易剛麗,湖南省級工藝美術師。醴陵釉下五彩施彩瓷精品都是由手工施彩,施彩又分為彩繪和分水兩種。彩繪,就是通過畫筆用勾、皴、擦、點、染的方法在素胎上施彩。

易剛麗正在指導徒弟描繪

「分水的載體,是經過700°C初次焙燒的素胎。素胎有一定的吸水性,當顏料滴在素胎表面上時會慢慢擴散。為了防止顏料之間發生滲暈,就要在不同的色塊之間用油墨勾勒出界限,所以先素描勾勒。」易剛麗一邊用細毛筆在素胎上勾勒水彩,一邊解釋分水工藝。

梅瓶下有十來給顏色的顏料,每個顏料里放著一隻施色的毛筆。「醴陵瓷不是釉下五彩么?怎麼有十幾種顏色?」我問道。

說是」釉下五彩瓷「,實際上顏色已經是數十種

「1907年,湖南瓷業學堂研製出黑、藍、紅、褐、綠五種高火釉下彩顏料,這是最初的醴陵釉下五彩瓷。改進技術後,釉下彩料現在有幾十個品種,幾乎涵蓋所有色系,「五」只是概數而已!」

易剛麗在給我講解時,她的女徒弟已經把瓷器分水完畢。抱著瓷瓶朝施醴車間走去。

另一位女徒弟正在描繪大花瓶

她把施好彩的花瓶在架子上輕輕放好,等待彩料風乾。架子上擺著大大小小上百個花瓶。期間,不時有師傅走過來拿走已精修風乾的花瓶開始施釉。

所謂施釉,就是在施好彩料的胚胎上鍍一層保護膜——大花瓶,用噴槍噴釉;小物件,浸入裝滿釉液的容器中浸釉。施完釉後,整個花瓶又回復到分水之前的素顏狀態。

上圖,施釉的小物件就浸在裝滿釉液的容器里浸; 下圖,大的物件就用噴槍噴塗

工人師傅搬起施完釉風乾後胚胎,放進軌道車上。軌道車上放滿上下兩層胚胎後,師傅把軌道車推進窯中。擰開閥:「是龍是魚,1380°C的高溫里憋一天後分曉!」每次胚胎進窯、出窯前,所以彩繪師都會守到氣窯前,滿懷期待。

胚胎要進入窯中燒制,彩繪師門嚴陣以待

「五十窯前」最後的最後一口窯

謝燮瑜的民窯雖小,但是卻已經十分現代化的公司化企業。要尋「原汁原味」、家庭作坊式柴窯釉燒,卻非易事。幾經打聽,身為醴陵收藏協會副會長的謝燮瑜找到這醴陵最後的柴窯。地處醴陵城20多公里外的鄉村,是收藏家游紹緯在20多年前收瓷器時發現的。

「楓林市鎮,以前叫『五十窯前』,得名於從前這裡有五十座窯口,是醴陵瓷窯口最集中的地方。但是後來窯口改為煤窯、油窯、氣窯。這地方因為交通不便,窯口就逐漸廢棄了。」 游紹緯介紹。

路不好找,只好打電話給「窯主」 付新藝。一會兒,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騎著摩托車出現。「村裡十年前就沒人賣瓷器了,現在就我家這一座窯了!」

如今要找一個傳統工藝的窯已經很難

付新藝站在一個巨大的柴垛前說道。二十多年前,游紹緯來這裡收瓷器時認識了他父親付建文。那時楓林市鎮雖然路邊到處是賣瓷人,但是家庭作坊已經慢慢開始沒落,付建文做的五彩瓷工藝紮實,付家又是制瓷世家,因而其製作的瓷器深得游紹緯這樣的「瓷販」喜愛。

「我那時一直鼓勵你把手藝傳給兒子,但沒想到整個楓林市鎮制瓷就你一代單傳了!」游紹緯順著柴垛往後山走,在山邊窯前見到了正在整理窯口的付建文。窯是用紅磚砌成,約有兩米多高,五六米長。這窯才建起來十幾年,但卻是整個村莊僅存的一口窯。

建成才十幾年的窯,成了村裡最老的一口窯

「家裡祖傳的老窯,被我十幾年前蓋新房時拆掉了,後來在外打了幾年工,還是覺得自己在家燒點瓷自在,又把這柴窯建起來了。」付建文今年六十多歲,是中國農民工中最先告老還鄉的一代。

二十多年前,他們南上廣東打工,「五十窯前」的窯口開始凋零,還好老人「貪圖」自在,「五十窯前」最後的窯口得以重開。

施釉是件眼神活,細心才能做到

兩天兩夜地燒

「看來燒一次窯的柴都不夠了,明天得再上山砍柴了!」 付建文說。靠牆邊的柴垛,齊腰高的柴垛堆了半面牆,「這麼多柴火都不夠?燒一窯瓷得用多少柴啊?」我問。

「少則五千斤,多則八千斤,得燒兩天兩夜呢!」付建文說著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昨天剛出過窯,老頭子熬了兩天兩夜沒合眼,窯上的紅磚上放滿了罐八寶粥,這便是老頭子的口糧。

手工拉胚是件力氣活,付建文拉不動了,吩咐兒子付新藝演示。拉胚作坊在二樓,要進入拉胚作坊得穿過一樓的堂屋。

釉下五彩瓷的另一種呈現方式

一進堂屋,就聞到滿屋子的酒香——屋裡擺了七八口大水缸,每一口大水缸都用塑料薄膜蓋著,裡面都放滿了酒糟。那是付建文的副業。「農活夠吃,燒瓷也不是正業,就閑時釀點酒賣賣貼補家用!」

二樓的堂屋中,付新藝正光著腳在一團泥上使勁踩,他現在正在煉泥。這些泥,都是他和父親從遠處的山上一擔擔挑下來的。

泥煉熟後,他雙手捧起氣捧熟泥放在一個圓木板上。這時付夫人從屋裡走出來,蹲在圓木板前,雙手均勻轉動圓木板。這時付新建一隻手插入泥中,一隻手扶著泥胚,木板轉動著,不斷有泥間從他雙手間飛濺出來。十幾分鐘功夫,泥堆隱去,花瓶雛形出來了。

付新藝在演示拉胚

泥胚拉完,付建文也上樓來。他雙手捧著一注香,畢恭畢敬的朝堂屋中堂三作揖後,把香插在中堂上的神龕上。神龕上供奉的醴陵瓷的業神樊公。

「樊公是廣東人,他來到我們醴陵謀生,把制瓷的手藝傳授給了我們醴陵人!所以我們醴陵的瓷人每次制瓷前都要向樊公敬香!對吧?」付建文說。

在神龕前,付家拍了一張全家福

編輯|KK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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