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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觀園》:一位「中國知道份子」的12年,無間歇的600期

有一位「知道分子」,

12年來,遍訪古剎名山,探尋遺址古墓,二十二次進故宮,數十次問道高僧,拜訪過百餘位大師學者。從民俗文化,到異域古城,從神秘文明,到西方藝術......

這位「知道分子」是王魯湘,他主持的《文化大觀園》走過12年,迎來了第600期節目。

便獲賞心趣,豈歌行路難。一場場流動的文化盛宴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我們來聽聽,他如何說?

沉澱生命美感的執念

——寫在《文化大觀園》開播600集之際 王魯湘

王魯湘與幕後團隊

記得12年前的某日,在香港鳳凰總部,院長找我談話,說《縱橫中國》馬上做完了,根據老闆指示,台里決定為我量身定製一檔文化節目,就叫《文化大觀園》。

那一年的冬天,在瀋陽,我錄製完《縱橫中國》為期四年的最後一個鏡頭,告別了一起奮鬥四年,馬上就要解散的《縱橫中國》欄目組的小弟弟小妹妹,拖著皮箱搬到了另一家酒店。在這裡,幾位新認識的小弟小妹正等著我,去採訪拍攝趙本山的東北二人轉培訓學校——《文化大觀園》就這樣誕生在東北的皚皚白雪世界。

沒想到,這一走就是12年,一做就是600期!

12年,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會長成美少年。

12年,一個剛上學的孩子會考進大學。

12年,一個青澀的實習生會成為編導、製片人。

12年,光我們《文化大觀園》欄目組,就有9人結婚生子,成為父親、母親。

當然,12年,還有好些位我們《文化大觀園》採訪拍攝過的學者、專家、高僧大德相繼離世。

12年,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王魯湘,也悄悄步入老年。

今天,當朋友們同我們一起慶賀《文化大觀園》600期的時候,我在想,600期對我,對我的同事,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記得在故宮宮牆上錄製《紀念故宮建宮600年》特別節目時,我說了一句:「向蒼天再借600年」。

600年,試想想,神州大地上,有幾許東西是生存過600年的!

600個月呢?那也是50年,半個世紀,又有幾許東西能頑強生存半個世紀?

600期,那是600個星期,每個星期策劃一個選題,聯繫一個嘉賓,出一趟差,坐一次飛機,住一家陌生旅店,去一個陌生地方,了解一些陌生信息,思考一些陌生問題,節目不開天窗,交通不出事故,機器不出故障,人不得病,這容易嗎?

記得前些日子在酒桌上還跟人吹,這一輩子堅持做了20年從未間斷的事情只有兩件,一件是拍電視,一件是自己給自己肚皮上打胰島素。頭一件事之所以堅持,是因為要指著它謀生吃飯;後一件事之所以堅持,是因為要活命。

確實沒有想到,作為一個文化人,一個學者,自己這一輩子會同電視捆綁得這麼緊密!一個教授,一個博導,一個研究員,同時又是一個職業電視工作者,做過策劃,撰稿,編導,主持人。這樣一個在中國學術界和中國電視界都絕無僅有的個案,竟然迫使媒體界專門為我創造了一個新名詞:中國知道分子。

北京大學教授朱青生有一次對我說:「魯湘,我認為你已經成為一個特殊的研究對象。」我說什麼對象?他說:「中國歷史上恐怕還沒有一個學者像你這樣去過這麼多地方,了解過這麼多豐富複雜的文化現象,同這麼多學科完全不同的領域的專家進行過深入的交流訪談。你已經因為種種機緣湊泊,成為了一個極其複雜的信息體,既是那麼多信息的接受體,也是那麼多信息的處理器,還是那麼多信息的發射器。你這樣的信息體,過去的傳統社會沒有,人做不到。所謂』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的傳統文人,根本同你沒得比。以後也不會有了。因為以後人類處理海量複雜信息的手段和設備會比現在先進太多,像你這樣親臨現場與一線專家學者直接交流獲取信息的方法,人們不會用,也用不起了。所以你就成了一個孤本。」

進入鳳凰衛視之前所做過的大大小小的專題片和紀錄片就不提它了,單就進入鳳凰衛視以後所擔綱做過的《尋找遠去的家園》、《永遠的三峽》、《縱橫中國》、《世紀大講堂》、《文化大觀園》這幾檔節目,我所對話的學者專家,應該是在2000人次以上了。他們中有歷史學家、地理學家、考古學家、文博學家、民俗學家、宗教學家、哲學家、外交家、經濟學家、軍事學家、藝術家、藝術史家、文學家、批評家、導演、劇作家,還有各行各業的手藝人,包括造紙的、雕版的、拓印的、造筆的、造墨的、搞竹雕的、木雕的、石雕的、硯雕的、打鐵的、鑄劍的、做壺的、做茶的、做香的、還有搞漆藝的、瓷藝的、陶藝的。。。五花八門,三教九流,不一而足,真的是一個文化的大觀園。試想想,如果不是因為拍電視的需要,誰會有必要、有機會、有興趣去接觸這麼多的學者、專家、匠人?誰會把知識面鋪得這麼寬,表現出一副「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的「知道分子」的樣子?

12年來,我們的足跡踏遍天南地北、高山大海。

哪裡有寺廟,我們虔誠的身影就出現在哪裡;

哪裡有古墓,我們警覺的目光就出現在哪裡;

哪裡有絕藝,我們驚詫的神情就出現在哪裡;

哪裡有文物,我們羨慕的表情就出現在哪裡;

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古廟、古城、古村、古墓;

我們最喜歡拍的對象,就是老和尚、老道士、老藝人、老房子……

總而言之,只要這東西上了年紀,有了滄桑,夠得上老物件,我們就感興趣。

12年來,我們22次走進故宮,看紫禁城這600年的老宮殿怎麼挖地三尺,怎麼掀屋揭瓦。那一年故宮大修,我爬到了太和殿的屋脊上,把金鑾殿整個兒踩在了腳下。

12年來,我們見廟就參,見佛就拜,見師傅就施禮,進過的廟,拜過的佛,訪過的大德,絕對超過善財童子的五十三參。當然,我在禪堂里打禪七挨過的板子,也絕對超過任何一個搞電視的人。但是同曹山寶積寺小師傅們在秧田裡的歡聲笑語,也會永久回蕩在我的心田。托鳳凰的福,全中國的電視台只有我們《文化大觀園》有如此殊勝的機緣,可以全程參與和報道諸如千年等一回的南京長干寺地宮佛頂骨舍利發掘、奉安和台灣佛光寺佛造像身首和一的盛大佛事活動。尤其難以忘懷,十八歲的班禪大師很莊嚴地用藏語回答完我的正式採訪後,突然微笑著用地道的北京話同我說:「我很喜歡看你主持的《文化大觀園》。」

12年來我們多次飛越台灣海峽,多次參訪寶島四大名山,聆聽星雲大師、聖嚴法師、惟覺長老、證嚴法師的開示,星雲大師的睿智,聖嚴法師的莊嚴,惟覺長老的親和,證嚴法師的慈悲,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感動。我們還親眼見證了兩岸《富春山居圖》的合璧重圓,憑弔張大千的梅丘,尋訪二蔣的靈柩,登上于右任的高山墓地,向胡適墓獻上一束鮮花。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青銅重器、晉唐法書、宋元名畫、明清官窯,也通過我們的鏡頭一一向大陸人民和世界華人展示其絕代風華。

12年來,我們走訪過所有重要的考古新發現。史前文明的曙光,從古玉的斑駁沁色中浮現;周秦漢唐的輝煌,深埋在厚厚的黃土之下。望著被盜墓賊光顧後空空蕩蕩的墓室,我們同考古隊員一樣憤怒和絕望;我們也以不能公開報道和講述那些觸目驚心的盜墓故事而感到萬般遺憾和無奈。

最大的遺憾和無奈,是走過那些正在消失的古老村落,還有村落里已然老去而後繼無人的老藝人。這樣的情景不只是發生在中國,在日本,一個我們認為對傳承和手工藝保護和傳承得特讓人羨慕的國度,傳統藝人甚至人間國寶,也發出同樣的悲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是一個全球的難題,《文化大觀園》每次接觸到這樣的選題,總是悲欣交集。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記錄和呼籲。我們最不願意的,是我們的記錄將成為天鵝的絕唱。

12年,《文化大觀園》換了三個製片人,也請三位參與錄製節目的易學大師給《文化大觀園》卜了三個卦,算了三次命。看來,我們的命還算硬,不管怎麼說,它存在12年,做到600期,一個純文化欄目,沒有廣告,卻贏得不錯的口碑,培養了一批鐵杆粉絲,老闆每年年會上都力挺,真是不容易,還說什麼呢?「便獲賞心趣,豈歌行路難!」在這裡,我要向老闆深深地鞠躬,12年了,《文化大觀園》沒給您掙到錢,卻花了許多白花花的銀子。雖然人人都說好,卻沒人肯投廣告,真是對不起!魯湘代表《文化大觀園》全體同事,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您的理解和欣賞,是我們堅持做下去的強大動力。

當然,還有鐵杆粉絲的一路陪伴和支持,使我們即使行夜路也不孤獨。這裡念三段粉絲留言:

「看了10年以上的《文化大觀園》,從祖國的小花朵到中年阿姨(80後)。對陪伴我成長的《文化大觀園》太有感情了。一直想問,怎麼能找到第一期到現在的全部視頻,太想從頭再回看一次了。這種從第一期再回看一次的想法,已經成為執念了... …」(普吉風尚)

「王魯湘先生的節目,包羅文化百態,沉澱生命美感,觀看時特別沉醉!大學學的知識都過時了,王先生的節目卻有超越時空的美好!」(曉蕾)

「每次看《文化大觀園》,心靈都會接受一次洗禮!感謝你們的精心雕琢,感謝你們的精神財富!願你們越辦越堅持!發光!」(sumi)

哎!有這樣堪稱靈魂伴侶的觀眾,夫復何言!儘管知道這些話,主要是激勵我們的鬥志,許多是溢美之詞,但它們確實能擊中我們心中最柔軟地方。我們只能說:謝謝,謝謝你們!

【以上內容來自微信公眾號:鳳凰名人館 《知道分子王魯湘 | 對於文化與美,我們永遠執念》】對於文化的執念使得大家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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