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幽谷的尋夢歲月——《龐中華：書寫人生華彩樂章》

恰在此時，龐中華讀了魯迅先生《禁用與製造》、《論毛筆之類》兩篇文章。先生不僅指出鋼筆「方便、省時間，使一個人有限的生命更加有效，即等於延長了人的生命」，而且還提到我們的近鄰日本不但大量製造、使用鉛筆和鋼筆，並且還出版了很多字帖。這使得龐中華大受鼓舞。也許是受到某種「靈感」的啟迪和召喚，他猛然覺得，作為一個生長在孕育了兩千多年書法傳統國度的中國人，自己有責任擔當起研究和探索鋼筆書法藝術的大任，讓鋼筆書法繼毛筆書法之後，登上書法藝術的神聖殿堂，成為中華傳統藝術的奇葩。

魯迅畫像

龐中華把自己的想法講給朋友們聽，結果遭到一番嘲笑。就連他當時的女友，也稱他是「空想家」。然而，就像當年中學時與同學「打賭」能游過嘉陵江一樣，龐中華沒有退縮。他堅信，時間和毅力終將證明自己。

於是，龐中華對鋼筆書寫技法的探索，由下意識練習開始進入自覺主動的階段。那時候，他對書法知識掌握得並不多，既無家傳，又無師教。雖然從小喜歡寫字，但不過是信手畫畫而已，如同一個農村牧童，儘管能橫吹竹笛發出幾個音符，但距離音樂殿堂卻有登天之遙。好在他酷愛讀書，涉獵過許多中外名著尤其是中國古典詩詞，也讀過一些文學理論，懂得學藝首先要繼承傳統，有了紮實的功底，然後才能有所創造。再就是學生時代由於喜愛動手動腦而培養的形象思維能力，也使得他能夠得心應手地用現代書寫工具模仿古人筆法。

龐中華硬筆書法

開始，龐中華按照一位書法前輩的文章中「學書當學顏（體）」的指點，找來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字帖，每天用鋼筆臨寫。由於毛筆字與鋼筆字特點不同，學習方法就得靈活，因此，他並不拘泥於毛筆的運筆方法，而主要學它的筆意、結構，領會其精神，嘗試著用鋼筆如何寫出毛筆的神韻。對於古人字帖中眾多的繁體字，他開始一一照寫，寫熟了，再改寫成簡化字。

學習一段時間後，他又找來褚遂良、王羲之、趙孟頫、「曹全」、「張遷」等歷代書法先賢的碑帖，一遍遍地視其結構，揣其筆意，諳其精神，從中汲取營養。並且學用結合，在自己的讀書筆記、日記、書信里都一絲不苟，認真得如練字一樣書寫。同時根據自己的習字計劃，分別用楷書、魏碑、隸書、行書交替書寫。為了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他還別出心裁，自創了「比較法」——將每天所寫的字註明日期，隔些天加以對照比較，來檢查自己的學習效果。這個方法，使他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得益良多，進步很快。

大別山

因長久居於深山野外，孤陋寡聞，視野難以開闊，龐中華還經常到有廟宇古迹之處觀摩碑刻，以培養和提高自己的審美能力。不久，他得到一本清代書法家黃自元的《間架結構九十二法帖》，如獲至寶，再三閱讀之後，漸漸領會到漢字結構的一般規律。在這本書的引領下，他在練字之餘，開始閱讀一些歷代書法論文，其中的精彩之處，神來之筆，常令他掩卷凝思，擊節稱嘆。

當然，自學之路是坎坷的，學習中他也曾走過彎路，也在一些人看似高深莫測、實則故弄玄虛的「理論」誤導下陷入徘徊。照他的話說，就像外國寓言里那頭夾在兩捆稻草之間的毛驢，有過不知究竟吃哪一捆才好的躊躕和煩惱。然而，聰穎的悟性使得他終於沒有「誤入歧途」。他通過自己堅忍不拔的書寫實踐，極力探索毛筆書法與鋼筆書法的「同」與「不同」，盡量吸取毛筆書法里那些對鋼筆書法來說合理的內容，大膽捨去那些不適合鋼筆書寫的東西，在二者的「同」與「不同」之間，找尋和發現同屬於藝術美的交匯點。多年之後，他在一篇題為《鋼筆書法暢想》的文章中，以文學的筆觸，浪漫地總結了他的探索成果：「鋼筆書法有何美？它以剛勁、明朗、簡潔的線條來表達漢字（以及其它文字）的形態美、書法美。鋼筆的筆劃如銀針，似琴弦，像絲繩，或如流星的軌跡，或似飄飛的柳絲，或剛或柔，剛柔兼濟，把無窮的韻味都融化在一根根富有變化的線條之中。

龐中華在書房

如果說，毛筆書法像雕塑一樣具有立體感，那麼鋼筆書法則像浮雕一樣具有半立體感；毛筆書法像油畫或水彩畫，鋼筆書法就如同素描或速寫；毛筆書法像一首濃郁的交響音樂，鋼筆書法好似一曲單簧管獨奏或阿炳用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清幽雋永，耐人回味。……」

時光一天天流逝。當大山之外的「文革」之火還在神州大地熊熊燃燒時，大山深處的龐中華卻依然故我，徜徉在屬於他的書法天地里，不停地耕耘勞作。當時，地質隊工作的特點是上午忙、下午閑。到了下午，同事們打牌、休息，龐中華就伏在自己的木箱子上練字。練字的紙張，就是他收集的報紙、廢圖紙等。即便偶爾開會的時間，他也不放過。有時撿起別人扔下的一個紙煙盒，他竟能在背面寫上一兩個小時，白色的紙面被他寫成了墨藍色。終於有一天，人們驚奇地發現，這個終日默默無聞的小夥子，不僅拉出的琴聲一天比一天流暢動聽，而且寫出的鋼筆字更是一天比一天清秀爽目。地質隊的老同志都說：「小龐，你可以出字帖了啊！

龐中華做客大河報名人熱線，右為時任河南大河大圖文傳播公司副總經理孫雙俊（2004年）

「文革」的第三個年頭，龐中華的刻苦自學終於結出了成果。他開始將自己領悟並掌握的鋼筆字的精髓進行歸納、總結，系統整理出來，定名為《談談學寫鋼筆字》。而後，把精心手抄的書稿用紅線裝訂成冊，開始與上海、北京的出版部門聯繫。

（谷文雨、周亞非。連載04。待續，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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