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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式的憂傷

《小夜曲——音樂與黃昏五故事集》:石黑一雄式的憂傷

石黑一雄, 1954年生於日本長崎,著名日裔英國小說家。1960年,石黑一雄隨家人移民英國。石黑一雄是極為少數的、不專以移民或是國族認同作為小說題材的亞裔作家之一。他本人從來不刻意去操作亞裔的族群認同,而更以身為一個國際主義的作家來自詡。

石黑一雄是英國當代著名小說家之一,他與拉什迪、奈保爾齊名,被譽為 「英國文壇移民三雄」。迄今他已出版6部長篇小說,其中《長日留痕》(The Remains of the Day ,1989)獲1989年年度布克獎,最為中國讀者所熟知。因題材上的獨特,此小說與其後創作的《千萬別丟下我》(Never Let Me Go,2005)已相繼被拍成電影,這兩部作品均有漢譯本。他另外三部長篇《遠山淡影》(A Pale View of Hills ,1982)《浮世畫家》(An Artist of the Floating World ,1986)《無可慰藉》(The Unconsoled,1995)和短篇小說集《小夜曲——音樂與黃昏五故事集》(Nocturnes :Five Stories of Music and Nightfall)的中譯本也於近日出版。

石黑是當世優秀的文體家。他的作品筆法從容雅緻,敘述親切,他對敘述是那樣具備耐心,彷彿一個坐在陳日之光下織網的漁人。他尤擅反諷,作品內蘊深長,讀來往往啟人深思。相較另兩位移民作家,石黑作品的視野、格局貌似偏小,但其所長在於作品中散發的濃濃的東方式趣味——精確、敏感、細膩。第一人稱為敘述線索是其小說的一大特徵,這一方面有利於展開廣闊的心理活動和敏感的視覺層面,同時使作品中充滿了某種隱秘和深邃的氣質。

如果說,文學要不自覺地承擔起有關人類的尊嚴與責任的話,那麼石黑一雄的小說則是一個絕好的反思範本。他擅長通過作品,把人類的隱憂緩緩地、不溫不火地推到極致,然後令讀者徹底、放心地大傷心、大失落一把。因而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寓言性質。讀者似乎可以從形式和內容上分別找到前輩作家的影子——普魯斯特和卡夫卡。

石黑曾聲稱自己並不擅長短篇,之前在英國出版的短篇小說也寥寥可數。而從讀者角度看,《小夜曲》卻是一部相當成功的短篇集。作品中的5篇小說彷彿是回憶少年時的音樂,他將這些過去的音樂夢與難以言說的慘淡生活結構起來,加上靜穆的田園景色的渲染,使作品具有獨特的感染力。

如石黑之前的作品一樣,這些短篇在精確的描寫之中似乎又有些誇張與荒誕的成分。這之中包含了他作品一貫的主題:莫測的命運、從個體到人類生長的代價、職業的艱辛與懷疑、靈性的破壞等等。石黑的語言輕鬆,卻惆悵;隱秘,卻開闊;對話尤其精彩和細膩。相比較其早期的作品,大量的心理刻畫和分析減少了,輕鬆的人物對話更加烘託了人物形象,相對那些在閱讀和思考上令人辛苦的長篇,這些作品如一首首連綴的爵士樂,令讀者在接受上也相對自由和輕快了許多。

《傷心情歌手》講述了一個簡單而憂傷的故事。「我」作為一個波蘭籍的業餘吉他演奏者,在威尼斯的一次演出活動中邂逅了母親的偶像、美國歌唱家托尼·加德納,伴隨著對過往感傷的記憶和威尼斯水濱的氣氛,他們試圖通過一次窗下演唱情歌的臨時搭檔,來打動即將與加德納分離的妻子。一個時代即將過去,他們只能用必要的手段來緬懷,甚至不惜犧牲愛情和婚姻來拖延這樣的繁華。一切看起來理所當然,又顯得荒誕和可笑。

《不論下雨或晴天》描述了人的困境。「我」快50歲了,一無所獲。剛好被一對面臨著情感危機的老情侶求救,演奏出一場鬧劇,全篇以音樂為背景,以男女情感危機為主線,「我」反而將自己也陷入了困境之中,問題在結尾仍懸而未決。作者綿綿的敘述和長於表達人們之間溝通危機的對話,則像夢囈一般浮蕩在真實生活之中。《不論下雨或晴天》(Come Rain or Come Shine)是美國上世紀60年代著名的盲人歌手雷·查爾斯(Ray Charles)的著名藍調歌曲,正如樂曲,作品語言低緩優雅又充滿了憂傷堅定。

《莫爾文山》也是寫一個並不成功但是熱衷於創作的歌手,在一次度假期間,跑到自己的姐姐瑪吉在故鄉附近的莫文爾山所開的飯館裡打零工,寫歌。然而,在貌似愜意和孤獨創作的氛圍之中,他不僅遭遇了和姐姐、姐夫之間的矛盾,而且還神奇般地遇到了一對似乎懂得欣賞他作品的、感情同樣遭受到挑戰的夫婦。兩性之間的困境似乎是石黑一雄在《小夜曲》里傾心關注的對象。人與人之間、夫婦之間各自獨立的內心和敏感的目光,因為親疏不同、理解不同,必然遭遇不快,這些幻化成火花一樣的矛盾和失落,正如一剎那努力所獲得的歡欣一樣,不可捉摸。小說具備了混亂而無奈、感傷而優美、迷失卻又迷人的音樂質感。

《小夜曲》似乎達到了小說集的高潮部分,通讀下來,有點卡夫卡的味道。小說講述一個爵士樂手職業生涯的包裝,受周圍人的慫恿,他走向了整容的道路。和「我」在同一醫院整容的女主角琳恩·加德納恰是《傷心情歌手》中迦納德的妻子。這是一種殘酷的真實,正如時下中國一些歌手明星熱衷於整容包裝、製造緋聞,而不是提高自己的藝術修養一樣。在這裡,石黑延續了他一貫的在小說中將人類的生物性、科技與經濟、乃至都市文明等虛幻又真切的事物滲透人心靈的寫作方式。這是一場由包裝藝術引發的鬧劇,充滿了囈語與幻想的成分,卻殘酷地折射了當代世界中的藝術生長之境。

《大提琴手》中的蒂博爾是個普通的大提琴手,他上進、樂觀,像大多數人那樣朝著自己的音樂夢想前進。自從一個女人愛洛伊斯·麥科馬克聽到了他的音樂之後,就斷定他們之間有了某種必然的聯繫,這位女「知音」後來每天指導他練琴,甚至連他敲門的聲音她都能聽出內在的情緒。她告訴蒂博爾說:「這些人,他們太……太專業了,他們講得頭頭是道,你聽著,然後就被騙了……這個時候你就得堅決地把自己關起來。記住,蒂博爾,寧可再等等。有時候我也感到痛苦,我的才華還沒被挖掘出來。可我也還沒把它給毀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到了後來,她還是離開了他,成為一個普通人的妻子。這位帶有母性色彩的女性最終帶走了蒂博爾的安慰和執著,最後他連一個通俗的歌手都不是了。命運無常,大多數人可能曾經有一份類似的音樂天賦,只是他們沒有被發現或沒有足夠的空間「把自己關起來」,最終那最適合的、最自然的事業,也如浮沫一般,平息,消失了。

可能跟石黑的特殊身份有關,他的小說時常出現漂流和旅行的主題。一旦離開了自己的裔地(石黑一雄5歲離開日本),就失去了故鄉,即使他再次回到裔地,也還是漂流的感覺。故而他的作品總是時不時地充滿了身份的不確定和風景的變換。當然,還有一種音樂流浪者在路上的氣息。這很容易讓人想起美國上世紀60年代的嬉皮士文化,如鮑勃·迪倫(Bob Dylan)的《像一塊滾石》(Chronicles)。雖然石黑早年模仿過嬉皮士在美國的大地上穿行,但他的這種「在路上」式的旅人小說顯然不是透著禪境和洒脫的反省和刻意追求,相反,通過作品中的「remains of the day 」的鋪染,緩解凝滯生活中的一些矛盾並且尋求心理乃至精神上的安慰。

石黑是熱愛音樂的,早年音樂創作對他的影響、尤其是文字創作上的影響是不言自明的。從語言形式上說,石黑認為自己的小說擅長描寫「心理的流動性」。這種流動性的轉換,在某種意義上與音樂本身的節奏和旋律是類似的,這類音樂性小說在很多情況下都是直覺的產物,正如他所說「就像有些人解釋為什麼獨唱在下午聽起來比上午好聽,那是沒有理由的」。 (德國《時代報》訪談,2000年)石黑通過直覺體驗表述自己的故事,反而獲得了不一樣的獨特性。從內容上說,《小夜曲》集中的角色,不是音樂獨特趣味的欣賞者就是青春已逝的流浪歌手,「我」旁觀著一個個音樂青年的沉淪,或者一對對夫婦或情侶深深陷入不能再「相視一笑即能會心」的尷尬處境。這些無疑是石黑對音樂與往昔的一種回敬和緬懷,作品中提到的很多音樂並非虛構,而是歷史的一部分,想必那些熟悉音樂作品的讀者,能夠從文體的音樂性之外,找到過去許多英美的音樂主題。

約翰·卡瑞在為《上海孤兒》(When We Were Orphans ,2000)撰寫書評時說:「石黑一雄之拋棄現實主義並不是脫離現實,而是其反面……石黑一雄使得記憶、想像和夢幻水乳交融般無法分離,將我們帶入被現實主義簡單化的現實的迷宮。」這一判斷似乎適合於石黑一雄的任何小說,他的寫作方式能給我們現實主義之外的另一種現實性探索上的「精確性」,尤其是在目前文學寫作已經為其他媒體和新技術大肆擠壓的階段,則更應該開拓文學自身的可能空間,使之更加獨立、自由。

《文藝報》由中國作家協會主管主辦,每周一、三、五出版。創辦於新中國成立前夕1949年9月25日,是展示名家風采,縱覽文學藝術新潮,讓世界了解中國文藝界的主要窗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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