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與藏書之間(三)
三
我讀書興趣的第一個轉移,是我漸漸讀過了許多藝術(史)類的書。說起來它也許是個機緣巧合,有一天外面下雨,我只能到書店躲雨,偶然間拿起了白謙慎的那本《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傅山是晚明的書法家,對於這樣一個面向的歷史人物,在我從前的讀書經歷中是少有機會接觸到的。但讀書有時候就是這麼說不清,它就這麼發生了。這之後,我開始觸碰更多這一類的書,以至於開始成套系的購買和收藏昂貴的藝術圖冊(版)。
白謙慎《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書影
這顯然是一個從讀書興趣的轉移而發展到藏書品類變化的例證。我更想說明的是,只要買過書的人都知道藝術圖冊(版),因為印刷精度和紙張質量的要求,往往價格不菲。譬如北京美術攝影出版社刊印的《神聖藝術》《盧浮宮》《哥特藝術》《巴洛特藝術》,都是開本巨大,每本十多斤重,碼洋一千上下。我何以花大價錢買這類書,除了自身的興趣外,它起碼還有兩個原因。
北京美術攝影出版社《神聖藝術》,大八開本,定價1298元
第一,受幼時家庭條件限制,我並沒有經歷過正規的藝術教育和藝術訓練,儘管後來自己曾練過一段時間書法,但總體而言缺少藝術實踐,因此讀這方面的書,可以從藝術史的角度去彌補這個缺憾,因為藝術也是有其歷史的,而歷史是我的專長。
第二,隨著我讀書的增多,我明顯發現,藝術教育的一個最重要的成果就是可以培養人的藝術審美,但現實是中國學生缺少因為這一教育而可以獲得的審美。這一能力的欠缺是很可怕的,現在文盲沒有卻美盲很多,我不希望我的子女有這一遺憾,於是本著以後給兒女親自當老師的想法,自己也開始這方面的學習。
以我所見和我的經濟能力所能承受來看,我的藏書中,個人認為文化藝術出版社的「世界著名畫家全集叢書」,譯林出版社的「偉大的博物館叢書」,故宮出版社的「紫禁書系」、「故宮書畫館叢書」及「中國書法經緯論叢」,北京大學出版社刊行由上海博物館編的「博物館與世界文明叢書」、三聯書店的「開放的藝術史叢書」、人民美術出版社的「世界名家精讀叢書」,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的「影響力藝術叢書」,江蘇美術出版社的「藝術理論研究叢書」,中國鐵道出版社的「古代文明叢書」,光明日報出版社的「世界古文明書系」,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的「南山博文叢書」、「中國美術學院標誌性成果規劃叢書」與「藝術史研究叢書」,榮寶齋出版社的「中國書法史研究系列叢書」和「美術學博士論叢」等等。我認為對於一個藝術史愛好者而言,收藏它們都是物有所值的。
上,「世界著名畫家全集叢書」(部分);下,「偉大的博物館叢書」,已出31冊
上,「紫禁書系」,已出32種,37冊;下左,「故宮書畫館叢書」,全9卷
「開放的藝術史叢書」,已出16冊
「世界名家精讀叢書」,已出6冊
上,「南山博文叢書」,已出21種,22冊。下左,「藝術史研究叢書」,已出18種,19冊;下右,「中國美術學院標誌性成果規劃叢書」,已出17種,18冊
上,「中國書法史研究系列叢書」,已出12冊;下,「美術學博士論叢」,已出16種,17冊
「古代文明叢書」,全7卷
除了叢書里的藝術史外,我顯然也喜歡在亂七八糟的單行本中去了解那些光怪陸離的藝術史,像是中國的銅鏡、帶鉤、鼻煙壺,外國的紋章、舞蹈、濕壁畫,不一而足。
散本藝術史,藝術的世界可謂豐富多彩
顯然,藝術類圖書的「坑」很深,我這裡也只能點到為止,還有太多更好的,比方說國內外各大博物館和美術館的藏品高清圖錄。只不過,它們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了。
說到了兒女未來的藝術教育,讓我想起家裡那個還不到12歲的小姑娘時不時會發表她的讀書觀。有好幾回,她看見我讀書的時候偶爾拿筆寫寫劃劃,就不屑地對我說:「你(把某一段文字)勾起來有意義嗎?過了幾天難道你還能記得嗎?未必你以後還會看嗎?」這話還真的發人深省。我自己這些年也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們說讀書的具體過程,真的需要在讀的時候寫滿眉批腳註,進而讀完之後再寫篇讀書筆記溫故知新嗎?甚或這麼說,真的需要在讀過一本書之後,一定要留下什麼證據,以證明你讀過了這本書嗎?
其實未必然,這當然只是我個人的觀點。但總之,現在我讀書,對書動過的「手腳」是越來越少了。絕大多數我讀過的書,只在內扉頁留下我的筆名(連正名也不留),最近也添上讀的日期,其餘則一概清白。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我在讀書上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即便是,我想也是從原先讀書的那種苦功夫和笨功夫積累而來的。
筆名題籤。「黽俛」,出自《詩·小雅·十月之交》「黽俛從事,不敢告勞」,因古體字現已不常見,我基本用「閔勉」
之所以這麼講,因為就在幾年前我還是讀書筆記的狂熱愛好者。那時新浪博客正流行,我一股腦兒在上面寫了一百多篇讀書筆記。其中一個完整的系列,就叫「不只是讀書」,共一百篇。從取這個名字那天起,或許在我的潛意識中,「讀書」就帶著一點兒不循規蹈矩的意味吧。大家若有興趣,還可以去百度搜索「閔勉的博客」,應該還是有蛛絲馬跡的。
比寫讀書筆記更高一個段位的是寫書評,正式的非正式的,發表的未發表的,加起來我也寫過幾篇。可能和新浪博客里的讀書筆記有關,通過網路的傳輸,有心人看見我讀了哪本書,他會邀請我再寫個書評。記憶之中,英國人柯律格《明代的圖像和視覺性》的書評曾發表於北京某媒體上;復旦文物與博物館系的高蒙河教授,也在其微博上轉發過我寫的有關他那本《考古好玩》的書評;前一陣子,有朋友也邀我為他所在公司旗下將要推出的新版譚伯牛《戰天京:晚清軍政傳信錄》撰寫書評。
上,柯律格《明代的圖像和視覺性》書影;中,高蒙河《考古好玩》書影;下,譚伯牛《戰天京:晚清軍政傳信錄》書影
現在我基本是什麼都不寫了,倒不是懶,更不是寫不出來,而是我漸漸覺得時間不夠用,或者正如女兒調侃的,與其寫寫劃劃耗費時間,不如把這個時間攢起來多讀幾本書。而因為還沒來得及讀的書太多,我幾乎也不太可能把有限的時間用在已經讀過的書上面去重讀第二、第三遍,就算它再精彩。
所以說,書籍除了在空間上總是顯得擁擠之外,讀書人和藏書人還有一個是時間上的緊張。我想我們這一類人,總會時不時面對這樣的問題,「這麼多書,你讀得完嗎?」它雖然是一道近似數學題的問題,比如幾天讀完一本書,一個人活到多少歲,然後算一個乘除法,但它更可能是一個無解的問題。而且,至少從邏輯上說,就算是書永遠讀不完,它也不是讀書和藏書的問題。
(未完待續)
劉浪,中學歷史教師,以讀書為最大的志趣,在二十餘年讀書的過程中,也漸漸開始藏書。無論讀還是藏,都愈發感覺得到書帶給人的堅定與力量。書中不一定有「顏如玉」和「黃金屋」,但書就在那裡,我們就需要去閱讀和收藏。
主編 謝增宏
編輯 韓雲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