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不喪志-之葫蘆

最新 10-07

【葫蘆緣】

和大多數人一樣，稱「葫蘆」肯定是要前面加個「瓢」字的，因為在大多人眼裡，那也就是挖面舀米用的瓢器，和鍋碗盆一樣，生活用具一個，絕計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和有「文化」味兒的文玩更是沾不了半點邊的。

幾年前的一天，路過地攤，看到一個賣葫蘆的哥們兒，擺著好多葫蘆，有大有小，看著挺稀罕的，翻撿半天，也不算是貴，五塊一個，十元三個，隨便挑了兩個喜歡的，沒什麼講究，只是覺得葫蘆這東西原來可以長得這麼小、這么奇特，挺可愛的。初心僅此而已。

也沒把他當個什麼寶物，平時放在車檔柄旁邊，手閑不住，開車無聊、停等紅燈的時候順手摩娑一下，打發那幾十秒微小時光。時過不久，發現這東西竟然皮色光亮了起來，發出一種莫名的誘人光澤、散出一股淡淡的木質香味兒。

既然有人賣這東西，難道還真是個什麼寶貝不成？噼里啪啦輸入：小葫蘆。太多的鏈接躍於屏上：匏器、小葫蘆、小手捻、手捻葫蘆、文玩葫蘆、包漿、把玩、天津嘴、本長、臍，相關名詞官話一套一套的，感覺水還不淺、別有洞天！開始關注起這玩意兒來。

【葫蘆悟】

至於怎麼玩、怎麼包漿、怎麼選、甚至怎麼種、怎麼收，隨便閉上眼打幾個字，網上攻略翻都翻不過來，而且各位大玩家們感受會更深，經驗更多，今兒個單就玩中所悟表表。

葫蘆是玩物，玩物會喪志，千古的老話了。不想喪志，因為一玩物---匏器毀一生，不划算，再說要是真的因為玩一種東西就喪了志的，那註定不是什麼好玩家。人總得有愛好，有句話「不要和沒有愛好的人交往」，學學人家陳道明過得「無為有趣」，做什麼事少一些「有用」思想，總得有一件能陪你到老的事吧！再何況，這點小愛好，比起本人其他真正的那些研磨到半夜兩點不困的鄉土、民俗文化的喜好來，至多也就算是桌飯上的小碟鹹菜，調調味口，轉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從小家教嚴，除了點鞭炮，就沒有吸過煙；小時父親逼著讓給他那群酸罐子酒友敬酒怯慫了場，也就膩歪討厭上酒攤賬；沒個官位，死倔驢性子，不喜歡那虛情假義、諂媚虛張的場面，自然少有應酬；兜子里沒多少籽兒顆子，輸不起，也就賭不了錢；氣量小，故不會打牌、鬥地主；性子躁，坐不住，故不會釣魚放風箏，一段時間想磨磨性子，練了些日子字，結果也是最終曬了網。唯恐老了沒人尿喜，又不甘心將來在公園或敬老院里和那些「等死隊員」斯混，到時不至於落個孤僻無友，那就「搓葫蘆從壯年抓起」，及早順勢玩玩葫蘆吧，又絲毫不浪費時間，隨手搓搓，正適合手裡有個鼓搗上的，至少可以預防老年痴呆，官話叫把玩，其實還真不喜歡這高大上的稱呼，叫「搓」就行了。花不了太多錢，一般的也就三元五元；最大的好處，這玩法滿足了咱窮人還想朝三暮四的夢想，天天換葫蘆玩，今天出門時隨手拿上這個，明天換玩那個，天天換，天天新，心情也隨物異而變化，隨意舒暢的很，朋友取笑：一天換一個葫蘆？那當然，開個玩笑：不興天天換媳婦、換車、換房子，換個葫蘆耍耍還乍地？

【葫蘆經】

葫蘆這東西，除了自己種得，再就是買得，沒有別的來處。買的不如賣的精，賣的不如玩的深。接觸這玩意幾年來，有一個品悟：賣葫蘆的終究不如純玩的深。這成天賣葫蘆的大哥大姐、大家大腕們不要責怪，真是這理。道理再簡單不過，玩的人要的是性情，賣的人要的是商品。玩家關注的是這寶貝中蘊有多少情趣，商賈關心的是上貨時多少本錢，除了店租、開支、路費盤纏，會不會貼了銀子？關注點不一樣，自然心思也不一樣，玩家興奮的是這麼好的葫蘆竟能淘到我手裡，賣家竊喜的是就這葫蘆他也能看中。

人太關注自己想要的某一點慾望，其他的東西便會被忽略和不見，那麼漏也就產生了，也給我等這沒錢又好撿漏的人留了點活頭和樂頭。

（上圖，孕婦，或者叫胖和尚和木魚，小木魚是石頭子）

一次在挑葫蘆時，碰到一邊一個學生樣的孩子，也似對葫蘆感興趣。恰好手裡有個搓了幾天的小胖子，也沒覺得怎麼好，這孩子一看：這個挺像彌勒佛的。挺喜歡的樣子。「那就送給你吧，既然你喜歡。」我看了這麼久還沒想到它是什麼型呢，也不是太喜歡，隨手捻了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玩的東西就是讓自己和他人收穫愉悅，既然他這麼有悟性，一眼就能看出個眉目來，沒兩個錢，可以送。

過後，店主大姐善意提醒我，這東西不能隨便就送，怎麼也得收個本錢。理解大姐的意思，這東西是有本錢得來的，老是送人那天天喝西北風啊！事實上這就是賣與玩的不同處，沒有對錯、好壞。在淘葫蘆當中也遇到過又玩又賣的不少店家，有個別懂得送的，送的東西挺貼心，不說東西值錢多少，讓人心情很舒服。像是那個榮發葫蘆姐，這種人，做人做生意都是人中高人、聰明人，就像是葫蘆中的精品。難得。

（最飄逸漂亮的龍頭）

【葫蘆素】

天性和自然，個人觀點：朴真的素葫蘆最為貴。見過諸多勒扎葫蘆、烙畫、壓花、范制、模製等太多的器物，卻總也喜歡不起來，極少買過。喜歡純自然的東西，畢竟這東西天生土長的，來自於地氣和自然，「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質樸明媚、毫無雕琢烙刻痕迹，大道從簡，極美從朴。而人為雕飾、沾了手的，就像是場面上的人一樣，短不了會做作，總覺得傷了天性，最多也就是觀賞一下，從不會入手，見過好多本來挺好的葫蘆，結果被藝術家們動了手，除了手藝極高的，大多讓人覺得像是被禍禍了一樣。

三觀不合，不如相忘。此觀點不同的低頭閉眼路過。

【葫蘆誼】

真喜歡？就可以拿走！前提是你比我還發自內心地喜歡他。玩文玩的，總短不了自己的寶物被人喜歡、窺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東西的價值在於能示人、誘人，勾起他人強烈的佔有慾；也曾經將喜歡的葫蘆贈與人，有過心疼，懊悔，那只是因為他沒有如你那樣善待它：拿走不多時，龍頭斷了，過不幾天擱之浮塵之下---不值得給。送葫蘆和嫁女一樣，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並能善待他，絕不能嫁。但如果是真懂的行家，內心喜歡，當然那情形必需是比我還喜歡，視之天物、倍加珍惜，且為性情中朋友的，猶豫之後還是會一咬牙，一跺腳，給了、拿走，當然短不了如小喬初嫁上轎前的一番叮嚀和吩咐。這東西，玩物，價值在於被人喜歡、讓人高興，既然有人往死了喜歡它，那在他手的價值自比在你手高，送了豈不是好事一樁？！落個多美的人情啊！

如果沒給你，甭說人小氣，原因只有一個：我擔心你目前或將來可能真沒有我更喜歡它。

（上圖，生產隊里來了一隻小鴨子）

只有一次用葫蘆換過銀子。那日上街碰到一個賣葫蘆小攤哥，大大小小擺了不少，看半天，也無中意的貨色。閑聊時向他秀了我手中搓著的一個小葫蘆--已包漿不錯的手捻，這哥們看了又看，甚是喜歡，不捨得放手，說是想買了放攤前做誘子，好勾引路人那些痒痒肉。我原20得的，「兄弟，你下了不少功夫把玩，給你40如何？」其實我知道，就那漿色、品相，放老手的攤里，或是我去和人家買，不是這個價能得來的，但看他那喜歡得不想還我的神態，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往回要了，咱不是生意人，不想著用盡心機講價錢、謀賺錢，遂依了他的想法。

第一次拿葫蘆換了錢，回頭走時有種怪怪的感覺，這麼形容吧，就像是舊社會的一個本來就打算賣藝的娃，突然被誘惑的賣了身一樣。

此處是不有點假清高的感腳？

（這小鵝，不比那勒扎的差吧，自然的美）

【葫蘆趣】

做人要有支撐，好葫蘆要有亮點，不必尋求完美。挑葫蘆，總與人不同，並不鐘意、追崇那些周正和極小的草里金，只要在眼裡有一亮的那一處，定會收入囊中。葫蘆和做人一樣，得有自身的支撐，有與眾不同的地方，有脫去那一襲袍後仍能直立不屈的資本，否則豈不是混跡於地攤上的那一堆中的一個？只要你有吸睛之處，總會有人在翻撿中鍾情於你，若還埋沒其中，那只是眼緣未到，出世是遲早的事；到後來，一般周正的葫蘆基本不過眼，獨愛奇異之物，不怕皮花，只要你花得有形；不怕嘴歪，只要你歪得協調流暢；不怕丑，只要你丑得出奇嚇人，你只管放大你的奇葩，我自會讓你出彩開花。但是對那些雙臍一類，實則屬於生長變態畸形，營養不良，違背了葫蘆自然生長規律，讓人看了不舒服的，有的賣家當這是賣點，是肯定看不上的。（這個有點邪惡吧，借圖，當時沒要，有點後悔）

那些看中周正、最初得來的標準葫蘆，除了比例極為協調完美的，在眼裡也是最俗不過的大流貨色，除了形正，別無他味，反倒失了品玩的趣味；相反，那些奇異之物，造型各異，看上去像這像那，讓人幻想無暇，卻是閣上嘉賓，無限品玩趣味在其中，沉浸內里，不亦樂乎。

（上圖這個龍頭夠精神吧）

還想說說，這東西，天生土長的，不能過度追求完美，說的就是「歪瓜裂棗」嘛！起初挑選時，對應著那些官方標準、大眾依據，如，周正、臍好、響籽、皮好、型好等等條律、講究，說法太多、標準太細，越到後來，越感覺到這天生自然的東西和人一樣，人無完人，葫蘆亦然，總有缺憾的地方，大體本質不錯就好，皮好的型不好，型好的不響籽，型、籽皆好的，細看又有陰皮或磕傷，除非人工、機工雕琢，不然完物無處可尋，也大可不必為絕對完美而傷神、糾結。

再說了，即便偶有那種極其周正漂亮、幾近完美的葫蘆，經過種植戶、幾道販子、眾多過客的挑選，能輪到你手的幾率就和出去拾糞的路上結果在閨樓下搶到個繡球差不多了，那祖墳里得冒多少縷縷清煙啊。

（互不相讓的山羊）

【葫蘆專】

文玩有種種，唯專愛葫蘆。每每到淘舊書時，也會看到有各類文玩，珠核串石等滿眼皆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除了淘舊書，眼睛只往賣葫蘆的地處瞥，別處不多留半步，但凡見了葫蘆，心無旁騖,全然不顧，腳是挪不動的，怎麼也得經半天挑揀才得離開。不喜歡那麼多種，是不想貪的多，細想自己這半輩子，就是因為挖的井太多，卻沒有一眼見水的，所以玩起這些小玩意來，就不想再天女散花、撒胡椒面了，只想精專點，玩一種精透即好。無論朋友拿再怎麼好的精品核桃、珠子來羨，喜歡歸喜歡，自不為之所動輕易入手，其實換言之，就像是我向不喜歡葫蘆的人秀葫蘆一樣，人家也許和我一樣，是「冰灘上扔石頭，激不起一點波」。也正因為只愛這一種，所以琢磨的多、勤，這東西也似有靈性一般，不經意間回報以各種情趣和意外收穫，結交了一些性情真人、高人。

純粹自在的玩，才是玩。既是玩，圖的是高興和開心，如果沾了別的東西，定會影響了情緒。初始時，用了某個文玩軟體，每天要點到，一日不簽退回解放前。裡面內容確是豐富，除了各種各類文玩，還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秀胳膊腿胸的，還設坎限制和阻斷了好多玩友的交流渠道。先前用了一段時間，做過一些交流，見過一些精品和世面，但隨後感覺玩之外的東西賦予太多，並最終脫離不了歸咎於商業交流，繞不開孔方兄的根本，還得每天惦記點名簽到，看一些滿是肉色與文玩無關的內容，反倒變了味道、成為一種負擔。覺得很乏味，無聊，干擾了玩的心情，便將之刪了個乾淨，純純粹粹玩自己，自己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