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別覺得自己渺小,也別覺得自己偉大
我出生成長在哈爾濱,這是一個美好的城市,儘管它經濟並不發達,但人們的幸福感很強。而家鄉給予我的,除了得天獨厚的美景之外,更多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誼。
高中畢業後前往北京讀大學那天,去火車站送我的親朋好友一大群人,我至今記得那個傍晚,離別的愁緒和涌動的情誼讓我心潮澎湃,也成為觸發我寫第一首歌的動機。
少年時的李健
由於我之前從沒離開過家,剛上大學時,總是不停地想家,而盼望家信,則成為我校園生活不可或缺的內容。每封信,我總是不厭其煩地讀了一遍又一遍。我們家裡有三個孩子,撫養的過程像是在爬上坡路一樣,多少還是有些費力。可是信中,母親經常有意無意地透露,家裡的經濟狀況很好,讓我安心學習。
清華,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一份很大的榮譽。這也是一個功課繁重的學校,尤其是我們電子系,更是以學習壓力大著稱。說實話,從小到大我的學習成績比絕大多數人要好,但在強手如雲的清華里,基本就沒有任何優勢了。
大三的時候,我開始厭學,心中竟隱約閃現了退學的念頭。記得有一天,我在宿舍里整理書信時,那來自父母的滿篇喜悅與自豪讓當時的我羞愧難當,一時淚流滿面。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堅持到畢業,拿到學位。
回想起來,我應該感謝那些信件,感謝我平凡而溫暖的家庭,給了我最初的力量。許多事情就是一念之差,許多結果也只有一步之遙。
當時我在大學經常演出,也寫歌作曲,母親擔心這樣會影響學業,在一封信中寫道:「你現在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不要老想著當歌星之類的,那些都是夢,不現實。咱家人都是老百姓,你要學一門技術,畢業找個好工作,父母不指望你能出名掙錢。」
其實那時我就是熱愛音樂而已,在校園裡比較活躍,也沒想過把音樂當作一個職業,因為就像我母親說的那樣,這樣的職業離我們這樣的家庭太遙遠了,我不可能成為經常在電視里出現的人。她也深知,靠唱歌為生有多難,因為我的父親就是名京劇演員,她看到了從事藝術工作所付出的代價。
父親是我見過的最老實善良的人。記憶里,關於他最初的印象是在一個初冬季節,我猜當時我也就三歲左右。我記得我站在床上,父親邊給我穿棉褲邊說:「下雪了,冬天來了。」我至今還記得自己看著窗外鵝毛大雪從天而降的情景,那也是我對雪的第一次記憶。但這次記憶中,完全沒有關於寒冷的感受。
李健的父親武生扮相
幾年後的一個寒冬,我常常在夜半醒來,發現父親在寫東西,有時還捂著胸口。原來單位給許多演員都漲了工資,卻沒有父親,據說一個給領導送禮的人佔了本屬於父親的名額,父親在給上級部門寫信投訴。由於心情不好,他的胃病犯了。我想,父親在乎的不僅僅是幾級工資的錢,還有一個演員對於職稱的認可和藝術的尊重。那是我第一次感到他的憂鬱。
這件事後來結果怎樣我已不記得了。普通人家就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船,隨時來的風雨都可以讓它搖搖晃晃,而對於我來講,更多感受的是小船里的溫馨。
初中畢業時,我考上市裡最好的高中。一次,父親要隨單位去俄羅斯演出,當天母親讓我去火車站送父親,我感到有些意外。以前他出差時都是自己去車站,後來才知,父親是想在同事面前小小炫耀一下他的兒子。
我還記得當時他們誇獎我時,父親流露出的滿足表情,那時我真正意識到他為我感到驕傲。而我也發現他有些老了,和從前那個神采飛揚的武生父親略有差別了。
後來,父親得了癌症,要做手術,我和姐姐湊齊了錢去交費時,他感動得哭了,說孩子們懂事了,給孩子們添麻煩了。這讓本已焦慮的我心如刀割。
隨後他的病情每況愈下,生命的最後階段,我送他回哈爾濱。火車上,他已經很虛弱了,記得當我背著他時,他說了句,原諒爸爸。那一瞬間,我強忍住了淚水。
當時我的歌唱事業沒什麼大的起色,他一直擔心我的生活。多年以後,想起這個場景,想起這句話,我還是不能釋然,就像落筆的此刻,我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現在,每當我取得什麼成績時,母親在高興之餘常常會說,要是你爸還活著該多好。前些天,她在看我的電視節目,當我唱完一首歌,她一個人對著電視機激動得鼓起了掌,還連聲喊道:好好好!聽後我也樂了,可隨後心裡卻湧出一絲悲涼。是啊,要是父親還活著該有多好。
很多人是通過《傳奇》認識了我,《傳奇》這首歌是在十多年前寫的一首歌曲。它是我第一張唱片的第九首歌,其實是一個很被忽視的一首歌曲。
有次採訪許戈輝問我,她說李健,十年了,是不是對你來講是一個里程碑?我想想我覺得應該是一個里程,碑就算了,碑很不吉利。
1988年6月23日的一個下午,當時我坐在家裡,看著陽台外面,突然間有個想法說,能不能我學門兒樂器。因為之前看了好幾個電影,都跟吉他有關,跟鋼琴、跟口琴(有關)。口琴是沒法學,因為學完之後就沒法唱了,鋼琴呢又大又貴,就算了,吉他我覺得應該可以。
所以我就看一個小廣告,好像是各種吉他班,有二十塊錢、三十塊錢(一個月),我看了一個四塊錢的,當時也比較懂事,希望能夠省點兒錢,就報了一個四塊錢的吉他班。但是如果繼續學下去呢,就開始漲價了,然後呢,幫老師調琴啊、掃地,老師就沒收我學費,讓我繼續跟著學下去。
說心裡話我也沒太想過到底是什麼理想,我覺得在我的少年時光裡面找到了音樂,是一個特別幸運的事情,從此之後有了很多精神世界。當時和現在很多這個學生講說,為了追女孩兒才學吉他,但我當時真不是,還是很被音樂、被吉他所迷戀。
其實我小的時候對自己唱並不自信,因為小的時候是跟爸爸學京劇,把那噪子唱得很啞,後來啞了之後呢,就不願意多說話,老師也不願意叫你,多多少少有點兒沉默,所以養成了一個自言自語的一個習慣。我想很多時候還是因為孤獨,才會自言自語,孤獨導致幻想,幻想導致創作,我想這是一個特別地一個好的說法。我也說不清這種孤獨感,到底是什麼。
大學畢業時候,好像剛剛有人會了解了我一些,原來李健並不是天天拿著吉他就玩兒啊鬧啊,他還寫了一些作品。當時我還開了一個大學畢業的紀念音樂會,那個會上讓一些教授們了解了,啊,他還真是學東西。
但那個鼓勵隨著畢業就煙消雲散,我畢業之後去了廣電總局,當了一個網路工程師,帶著所有像今天的朋友一樣對社會、對未來的一個憧憬,就去工作。工作時候對我來講是一個打擊,為什麼說是打擊,因為你在清華裡面的時候,被稱為天之驕子,但你到社會的時候,基本就是最無力的一群人。
開始就做一些體力活兒,天天拎水啊、接人送人啊,還有一些熱心的這些老大姐,老給你介紹女朋友什麼的。還噓寒問暖,當然很關心你,但他們那個環境對我來講還是有一些苦悶,因為你找不到自己的成就感。
當時最在困惑的時候,大學的校友,就是現在的水木(年華)的盧庚戌找我,說李健,你還想不想唱歌?直到前些日子他又給我打電話,還問我這個問題。我說怎麼唱,去哪兒唱?他說咱們當歌手啊,咱們可以出唱片,這對我來講是一個生活的一個驚醒。我覺得那是可能對我來講,是一個另一番天地吧,能夠迅速逃離朝九晚五,但是恰恰沒告訴我,當歌手剛開始是不能賺錢,是無法生活的。
我很衝動地就辭掉了工作,悄悄地就跟盧庚戌去唱歌去了,家裡根本不知道我已經不工作了。其實現在想起來,很多人會覺得很武斷,如果你唱歌沒唱出來怎麼辦?我覺得年輕人其實就應該勇敢一點兒,以前的人比現在的年輕人更勇敢。可能現在顧忌的東西太多了,你可能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兒。
一切都很新鮮,一切都很為難。全國各地去做節目,當時很高興總坐飛機,住各種不太好的酒店。然後最為難的事情就是,做一個歌手那些應該有的訓練我都沒有。比方說怎麼在台上表演,我很多時候是別人告訴我,說今晚上要播你們節目了。我說天哪,一定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一定不能讓我媽知道,就是特別害怕看自己,那段時間既快樂也糾結。
但我還算很幸運,因為九個月我們就所謂的紅了,然後得了很多獎。我記得那一個最大的一次頒獎典禮是星空音樂台吧,我們是內地當年成績最好的新人,港台分別是F4跟陳冠希。但是當時我上場時候就緊張,因為我發現他們的人氣特別高,而且又帥,陳冠希又很會表演,所以上場之前準備好的那些東西,又全都忘了。然後上台也慌了,估計肯定跑調了,因為我看見底下孫楠和田震在笑我倆,好像就唱《一生有你》。所以整個的一個階段,是完全硬著頭皮上。
我覺得音樂是一個特別有趣的事情,你不能對它有任何含糊。你的唱片裡面,一定要都是自己喜歡的歌,可能某些歌,當時別人會有質疑。就像《傳奇》一樣,當時這是一首那麼慢的歌,在那樣一個2003年、2004年是一個很中國風、很電子、很R&B的時候,它就太格格不入了。但是我喜歡,那沒有人聽,沒有人看好也沒關係。
我覺得周杰倫有一句話他說得特別好,最大的突破就是沒有突破。一個人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但看似有限的一件事情裡面,其實可以做成很無限。
三十而立是不正確的,三十很難立起來。所以年輕的朋友們不要太著急,不能像我當時老想這句話,我覺得四十能立就不錯了,真是這樣的。其實真正的藝術家,錢還有你所謂的名利,只能會幫到你,只能會讓你激發出更多的靈感。如果你輕易地被所謂的那些名利擊倒,那你太脆弱了。你連這樣的一個事情,都無法堅持自己,其實你的成名是太運氣,或者是說太荒誕了。
這個行業雖然沒有規律,但也有規律可尋,就是你不斷地要提醒自己,名聲就像我原來在微博說的一樣,就是一個誤解的總合。我覺得我很幸運我成名得晚一些,我覺得對生活還有一個不斷提醒、不斷往前走的一個願望。大家面對那些所謂的權威、顯赫的人,不要太害怕。因為他們也走過你今天的路,有多少所謂的閃光,就有多少那些灰暗的時刻,任何時候都應該看清自己,別覺得自己那麼渺小,也別覺得自己那麼偉大。
※Q版蘇東坡,真的不要太萌
※武俠中最痴情的男子之一,比郭襄更感人!
※眼前有景道不得,東坡有詞在心頭
※好心情,其實是一種素養
※家家爭唱《蝶戀花》,東坡一曲絕風華
TAG:蘇東坡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