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則專欄：列維，熱刺的捍衛者or毀滅者？

先來個懂球小測試：今年夏窗，英超20支球隊里有15支都在轉會市場上買的比賣的多，只有5支球隊通過球員交易實現了盈利。這5支球隊里除了核心球員出走的斯旺西、斯托克城和伯恩利，被瘋狂吐槽的阿森納之外，還有誰？

不熟悉英超的球迷可能還在回想那幾支升班馬叫什麼名字，或者打算去翻翻積分榜末尾的情況，但熟悉英超的球迷想都不用想就能蒙出正確答案：熱刺。

沒錯，托特納姆熱刺賣掉了沃克、維默爾、本塔萊布等人，買入了D-桑切斯、奧里耶、略倫特和弗伊斯，來去之間還賺了差不多1000萬歐元。主席列維的這一系列操作沒怎麼減弱球隊的實力，還再度降低了陣容的平均年齡，得到了輿論的廣泛讚許。而這，不過是這個有著猶太血統的精明商人每年都在重複的故事。

根據《轉會市場》網站上的統計數據，從2010-2011賽季開始算起，至今所有在英超沒有降過級的球隊中，只有一傢俱樂部的累計轉會費為正數，也就是8個賽季以來賣人的收入比買人的花費還要多，那就是熱刺。

作為英格蘭足壇的老牌勁旅，近年來戰績水漲船高的首都豪強，難道掙的比其他英超球隊少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根據俱樂部官方財報和德勤俱樂部收入排行榜的數據，熱刺2015-2016賽季的收入達到了2.09億英鎊，摺合約2.8億歐元，在全歐洲俱樂部中排到了第12位。過去幾個賽季，他們的收入始終能保持在歐洲的12-14位之間，在英超僅落後於曼聯、曼城、利物浦、切爾西和阿森納從而穩居在第6位。

更不用說，在英超整體轉播權價格不斷飛升的情況下，熱刺每年單從聯賽分成就能拿到超過1億英鎊。這個數字，拿去歐洲大陸可以秒殺皇馬和巴薩之外的所有球隊，甚至連尤文和拜仁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可即使這樣，他們依然不怎麼花錢買人。有人會說，轉會市場上從來都不看自身收入，幕後有個腰纏萬貫的老闆才是王道，不信你看看從前的切爾西和如今的曼城大巴黎？

那麼，熱刺老闆沒錢嗎？

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目前，熱刺85.55%的股權屬於ENIC集團，這是一家來自英國的國際投資公司，涉足外匯等多個金融領域。而ENIC集團的所有者為兩個同樣都有猶太血統的好友，大股東是持股70.6%的喬-劉易斯，小股東則為持股29.4%的丹尼爾-列維。

劉易斯在全球控股的公司超過200個，擁有的餐廳超過130家，收集的畢加索、塞尚等人的藝術品總價約上億美元。根據福布斯的評估，他的身價大概是50億美元上下，在英國足以排進富豪榜的前5位。而在英超老闆的橫向對比中，劉易斯的財產大約是利物浦老闆亨利的兩倍，切爾西老闆阿布的一半。

只不過，和專業體育投資人亨利、對足球如痴如狂的阿布不同，ENIC集團雖然曾經先後持有格拉斯哥流浪者、雅典AEK、巴塞爾等多傢俱樂部的股份，但劉易斯對足球依然沒什麼興趣。他的愛好始終是一邊坐著豪華遊艇環遊世界，一邊在移動辦公室里攪起金融的浪潮。

(圖)這就是劉易斯的「辦公室」

因此，自打收購了熱刺之後，打理這傢俱樂部的任務就全都交給了丹尼爾-列維。而在大老闆明顯沒有砸錢興趣的情況下，列維在足球的世界裡將猶太人的智慧發揮到了極致。

如今的歐洲足壇，幾乎沒有哪傢俱樂部的主席會如此密切的參與到俱樂部的日常運作，尤其是買賣球員的工作中來。雖然熱刺一向設有負責轉會的體育總監，但最終的談判和預算都要由列維說的算。

而在轉會市場上，列維這兩個字幾乎可以等同於精明、摳門、吝嗇以及葛朗台。自家球迷尊他為神，其他球迷視其為魔鬼，就是這麼一種神奇的存在。對此，曾經從熱刺買走成名球星的諸多豪門都深有體會。

比如曼聯。2008年紅魔想從熱刺帶走「踢球不出汗、出汗不踢球」的貝爾巴托夫，弗格森親自與熱刺方面展開了談判。在雙方明確已經達成初步意向的情況下，列維不斷抬高想要的價碼，導致交易一直拖到轉會窗關閉前的最後一天才最終完成。最終的轉會費比起一開始的報價多了500萬英鎊，見多識廣的爵爺也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和列維談判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比如切爾西。藍軍曾經十分鐘意熱刺的中場核心莫德里奇，球員也明確表示自己願意前往斯坦福橋。但是不願意把克羅埃西亞人賣給同城對手的列維態度堅決，耐心逐漸被消耗的切爾西在轉會窗即將關閉前發出了「不賣拉倒」的最終報價。然後，列維轉手就把莫德里奇賣到了馬德里。

當然，列維賣給皇馬的最貴球星並不是莫德里奇，而是貝爾。

2013年的夏天，又是在轉會窗即將截止之前，貝爾以創世界紀錄的1億歐身價加盟銀河戰艦。雖說當年的大聖確實是發揮最頂級的球員之一，但他如此高昂的身價還是引發了各種SNS平台上的流量爆炸。那一天，曼聯、阿森納、利物浦等英超豪門的官方賬號下充斥著這樣的評論：「為什麼C羅沒賣到兩億」、「請解釋一下亨利去巴薩的轉會費」、「拿到金球獎的歐文你們當年就賣了800萬？！」

列維在數錢，其他人躺槍。

你以為列維只在賣巨星時才那麼精明嗎？其實，他的眼光盯緊了每一個可以掙錢的機會。

2003年，17歲的阿森納青年隊隊長傑米-奧哈拉加盟了北倫敦死敵。2011年，已經在熱刺找不到位置的他結束了在狼隊的半年租借，打算以自由身加盟繼續為球隊效力。就在雙方已經簽署了新合同之後，機智的列維發現了熱刺與奧哈拉即將到期的合同里，還有著球隊可以優先選擇續約1年的條款。

然後，熱刺激活了條款，奧哈拉和新東家一臉懵逼。狼隊不得不坐上談判桌，最終給熱刺多付了500萬英鎊的轉會費。這張無中生有，你給幾分？

(圖)奧哈拉的妻子，同時還是謝林漢姆、迪福、巴貝爾、馬庫斯-本特、阿爾曼德-特勞雷的前女友

列維的精明，不僅體現在這些成功的銷售案例上，買人過程中的神操作自然也少不了。

在賣人方面，列維是公認的大師。而在買人方面，熱刺這些年確實有過不少「水貨」的案例。

不過，引援的人選是否正確更多要依賴球探和體育總監的眼光。單純從談判能力的角度來說，列維的操作仍然有著很多的可取之處。

得益於ENIC集團在英國金融市場上的人脈和地位，列維總能提前發現哪些俱樂部難以償還即將到期的貸款，從而不得不低價處理一些球星。因此，熱刺在2004年和2005年分別從利茲簽下了保羅-羅賓遜和列儂，轉會費加起來才250萬英鎊。2009年，熱刺又以未透露的價格(據說很低)從謝菲聯簽下了沃克和凱爾-沃頓，而今夏沃克加盟曼城足足給熱刺留下了5000萬英鎊的轉會費。

因此，每當英格蘭足壇有球隊面臨財政困局變身超市之時，你都能在搶購者中看到熱刺的身影。英媒也將列維的這種舉動形容為「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可偏偏這條鯊魚有著足夠的耐心，就算看到理想的目標也願意慢慢等待最大的利益。

2011-2012賽季，媒體上已經到處都是維爾通亨即將加盟熱刺的傳聞，就連身為阿賈克斯隊長的本人也公開表示願意前往白鹿巷。可偏偏這個交易在賽季結束之後遲遲沒有官宣，讓很多熱刺球迷在樹上多呆了一兩個月。

後來，媒體爆料事情的玄機出現在球員合同之上。在維爾通亨和阿賈克斯的合同中，有著不主動申請轉會就可以拿到的「忠誠獎金」，數目大概是百萬上下。只剩下一年合同的維爾通亨自然不想放棄這筆錢，阿賈克斯卻覺得就算只剩一年合同，你這不還是要走嗎？雙方開始扯皮，列維表示不管這錢給不給，別找我要就行。

6月初天空體育等良心媒體已經宣稱維爾通亨即將簽約，官宣卻一直拖到了7月。最終是誰放棄了那筆錢我們不得而知，但我猜肯定不是列維。

此外就在同一時間，他還上演了一出讓弗爵爺破口大罵的近景魔術。

2012年6月，曼聯土生土長的青訓小將弗里耶斯拒絕續約，最終自由轉會去了比利時的標準列日。半年之後，思鄉心切的他回到英格蘭加盟了熱刺，轉會費僅為90萬英鎊。

玄機何在呢？

在英足總的規定中，未滿24歲的年輕球員自由轉會到另一家英格蘭俱樂部，新東家必須向老東家補償一筆培養費。具體的金額由雙方協商確定，如果不能達成共識則由法庭進行仲裁。在這一規定下，切爾西2009年免簽斯圖裡奇付給了曼城650萬英鎊，丹尼-英斯2015年的自由轉會則讓伯恩利和利物浦打了一場長達1年的官司，據說最後的賠償超過了1000萬英鎊。

也就是說，弗里耶斯借道標準列日然後冬窗加盟，比起直接從曼聯免簽至少省下了好幾百萬。這招瞞天過海，你給幾分？

反正，弗格森是這麼說的：「這是典型的丹尼爾-列維做派。我早猜到了這是他的把戲，整件事都散發著他的噁心味道。」能讓爵爺在轉會問題上大罵兩次，放眼整個英超估計也就只有列維做到過了。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熱刺的轉會動不動就拖到關窗的最後一刻了嗎？

沒錯，無論是賣人還是買人，多拖點時間多幾次談判，列維就能多折騰出個幾百萬。雖然這樣必然要承受錯失目標的風險，比如這個夏窗最終也沒能給埃里克森找來個替補。但從經商的角度來說，這才是最實惠的做派。

列維的精明，還不止體現在轉會市場上。

在金元足球橫行的英超，即使列維能在轉會中摳出N個幾百萬，也肯定抵不過土豪隨便甩出的一張支票。因此，青訓自然成為了熱刺立足英超前列的一大關鍵。

從請來體育總監科莫利開始，列維就在青訓發掘和數據採集方面下足了功夫。2005年，切爾西從熱刺挖走了負責轉會的阿內森，列維隨即從阿森納找來了科莫利。這位體育總監此前在溫格的手下擔當球探，深諳發掘小妖之道。

在考察那些天才少年之時，熱刺的球探報告里會花大量篇幅記錄他的家庭情況、成長經歷、性格特點，詳細到在替補席上是否專註比賽、休息日喜歡宅在家還是出去party、首次拿到薪水會去買些什麼等等。而在數據方面，同樣會細緻到無球狀態下慢速和高速跑動各多少次、觸球時左腳和右腳分別多少次、防守時和隊友交流多少次等等。

最好的成功案例，還是貝爾。

他18歲時從聖徒加盟熱刺的身價只有500萬固定轉會費，再加上最高500萬的浮動條款。而就在將貝爾賣到皇馬的十幾個月之前，列維還利用南安普頓財政不佳的機會，忽悠他們買斷了當初的二次轉會分成條款，價格差不多100萬英鎊。如果沒有這出，那麼貝爾後來加盟皇馬時，熱刺就要分給聖徒足足2000多萬鎊。

儘管後來科莫利前往利物浦當起了總監，但這套數據分析和青訓培養的體系依然留了下來。現在的最成功案例無疑是阿里和凱恩。前者19歲時從米爾頓凱恩斯以500萬加盟，後者被阿森納等青訓營拒絕然後11歲來到了熱刺。若是出售，這又得賺出多少？

在這些青訓新秀嶄露頭角的同時，列維往往會抓緊最後的機會，以較低的薪水和他們簽下一紙長約。然後在他們發揮出色時，列維會迅速不斷完成續約，爭取以最高的性價比留住他們更長的時間。比如，阿里在16個月內續約了3次，最終合同延長到了2022年。

這樣的操作，使得熱刺在隊內薪水結構相對較低的情況下，始終能夠保持住球場上的競爭力。而那些轉會而來的球星，同樣不得不融入這樣的薪水體系之中。

(圖)熱刺隊內主力與英超同位置最高周薪對比

2016-2017賽季，熱刺全隊的工資加獎金支出大約為1.2億英鎊，在歐洲足壇排在第11位。在英超比熱刺工資還高的球隊只有BIG6的的另外5個成員：曼聯、曼城、切爾西、阿森納和利物浦。

光從排位上看，這樣的薪水似乎並不低。但實際上，薪水支出在熱刺之前的英超五強，其工資總額全都超過了2億英鎊。也就是說，熱刺的薪水其實差不多只有他們的一半。

論工資的性價比，五大聯賽中可能只有馬競(8600萬)比熱刺更高。但在性價比背後，有些問題正在逐漸沉澱，甚至可能影響列維式管理的根基。

2017年8月初，熱刺邊後衛羅斯在採訪中談到：「正如其他隊友一樣，我覺得自己的價值比現在得到的更多。如果你認為自己值得更多的時候，為什麼留下來拿比較少的薪水呢？如果我達到上賽季的水準，我會確保自己的價值得到合適的兌現。」

此番暗示留隊或者漲薪的言論，使得羅斯被俱樂部罰掉了兩周的薪水。《太陽報》甚至跟進報道，稱羅斯在回到更衣室後因為這番「革命」言論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以及全體隊友的掌聲。

《太陽報》的新聞自然不一定就是真相，但沃克加盟曼城之後立刻薪水翻倍，大家都能猜到熱刺球員心裡的複雜感受。就連舊將耶納斯也在BBC網站發表了專欄文章：「我知道列維是設計工資結構的關鍵。雖然他真的是個好人，但熱刺完全可以將工資收入比例提高一個層次，他們可以成為一家運轉的更良好的俱樂部。」

在新白鹿巷的建設不可避免地對財政有所影響的情況下，誰也不清楚這番關於工資結構的風波究竟會給熱刺的新賽季帶來多大的影響。列維的精明，也又一次從廣受讚許，變成了備受指責。

其實，55歲的列維並非沒有改變。

首先，熱刺今年夏天以1200萬英鎊的身價簽下了略倫特。在以前，你很難想像列維願意在一名30多歲、再賣必虧的老將身上花費超過千萬英鎊。

其次，熱刺給隊內的洛里、維爾通亨等主力的續約合同都達到了3-5年。等到2022年合同到期之後，隊長洛里甚至將年滿36歲。換作以往，說不定早在巔峰期換成了年輕小妖加上好幾千萬。

這些都說明了在前年第三、去年第二的成績刺激下，列維和熱刺俱樂部都有了新的目標。

2001年，列維在就任熱刺主席時許下了3個承諾：

一是建立全新的訓練中心，讓更多的青訓球員走入一隊。在他的計劃中，理想的熱刺應該有1/3的球員出自本隊青訓，1/3的球員從英格蘭其他球隊購入，1/3的球員是來自海外的優秀球星。這個目標，如今已經實現。

二是擴大主場的容量，或者擁有一個更好的新球場。新白鹿巷已經在穩步建設之中，完工之後熱刺即將擁有倫敦容量最大的球場。這個目標，也即將成為現實。

三是將熱刺打造成一支能夠爭奪最高榮譽的強隊。過去兩個賽季，熱刺在英超的優異表現有目共睹，雖說歐戰成績不佳，但球隊的實力不容任何一個對手輕視。這個目標，看起來也離得不遠。

那麼接下來，在這個金元足球越來越盛行的足壇，列維究竟能將熱刺帶往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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