嫑急嫑急,花生米冷冷才脆咧
紅旗明天要尋新娘子結婚了。幾乎全埭的人都聚在他家裡。
天井裡,喜棚搭起來了。女人們嘰嘰喳喳說笑著幫擇菜,男人們圍住紅旗爹打趣他要做扒灰老公公了,紅旗爹咧著嘴給大家發煙。
廚房裡,在公社食堂做廚師的老李正抄著長柄鏟刀炒花生米,油鍋翻騰著,花生米顏色漸漸變深了,「啪啪」的炸裂聲漸漸小下去,老李叮囑燒火的紅旗奶奶火頭小點。
灶台上圍了一圈小孩子,我卻假裝看牆上貼的戲曲人物年畫。母親管教嚴,不准我們相嘴。路過馬路邊賣花生的小攤,小販吆喝,泰興花生兩角錢一斤啊!想吃,又不敢問母親,眼睛忍不住看過去。母親就咳一聲,我拚命咽著口水說,我沒看,眼睛閉著的。
精緻靖江 節氣美食
寒露食單
點心:香煎紅薯餅
鹽水花生 醬野芋頭
清蒸鱸魚 石榴咕嚕肉
香菜炒鵝蛋 清蒸江蟹
酒水:金波酒、石榴汁
喜洋洋大酒店嚴新宇擬寫並提供圖片
滿滿一銅盆的花生米出鍋了,老李撒上鹽,用筷子拌一拌,花生「嗞嗞」直響。紅旗奶奶拍拍圍裙上的草屑子,笑眯眯地對我們這群饞鬼說,嫑急嫑急,花生米冷冷才脆咧,現在憨的,有的你們吃。
新收的花生,新炸的花生,真香,真酥,真脆哪!囫圇吞下趕去看新房。
新房的門口掛著鮮紅的珠簾,牆上貼著香港明星照,桌上鋪著用白棉線鉤的桌布,上面擺著一台收音機、兩對鋁殼水瓶、兩個餅乾桶、兩盞美孚燈、搪瓷臉盆、長頸玻璃茶壺茶杯,還有銅腳爐、湯婆子、花花綠綠的布料堆了一桌子。三門櫥、五斗櫥用清水漆漆得油光水亮,最吸引人的是帶橢圓形大鏡子的梳妝台還有蜜蜂牌縫紉機。
浩芬奶奶是福氣人,生了三個兒子,個頂個有用,都是吃公家飯的。埭上人家鋪新房,大多要請她。今天她打扮得格外精神,頭上抹了桂花頭油,用彈簧一樣的黑髮箍箍得一絲不亂,身穿醬紫色的對襟春秋衫,新簇簇的藍褲子,腳上是解放鞋,尼龍襪。掛床簾,鋪床單,擺鴛鴦枕,將紅紅綠綠的龍鳳綢緞被子靠里床摞得整整齊齊,然後把染紅的花生還有紅棗、桂圓、荔枝、蓮子等乾果撒在床上,抱過我弟弟,放在新床上翻來滾去:「童子壓床,兒孫滿堂,先生貴子,後生女郎。」
紅旗媽給她和弟弟各塞了個紅包,我趕緊也要爬上去,浩芬奶奶哈哈大笑:「卵(lǒu)花生丫頭,你可不能上去!」我的眼睛紅了,紅旗娘趕緊塞給我一把糖果。
為什麼都叫我「卵花生」?掰著指頭算數時,爹笑我是「卵花生」;用花生殼蘸上印泥蓋了滿臉,要做個麻屋子裡的白胖子時,母親笑我「卵花生」;廠里的叔叔誇我會讀拼音「ba ba」時,母親瞪著眼睛說我「卵花生」。今天又因為我是「卵花生丫頭」不讓我上新床。為什麼好吃的花生要用來罵人呢?
悶悶地出去,剝了一顆紅花生,生的,我吐在地上。一個螞蟻嗅到香味,跑過來,咬一口,又跑到另一塊花生那兒,咬一口,轉身走了。一會兒,它領了一支大軍來了,它們高興地瘋了,咬下一小塊塊花生歪歪扭扭地扛回家,好像扛著一面面勝利的大旗。
螞蟻家要是辦婚禮,為了這份花生的賀禮,它們會要我去壓床的吧,不會嫌我是「卵花生丫頭」吧。
花生喜歡沙質土壤,靖江老岸的土質並不適合種。近幾年種的人家卻漸漸多起來,母親也種了幾壟。跟母親去收花生,拔起一株株花生,看著一球球沾著泥土的花生,我想到了「卵卵拔拔」、「卵花生」這些詞,原來「卵花生」這個詞是帶親昵喜愛的貶義詞。
扒掉泥土一看,花生長得並不好,有的是癟子,有的被土蠶咬壞了,飽滿的很少。我笑母親花了那麼大氣力施草木灰,拔草,排澇,抗旱是白費勁,還不如買了吃。
母親說今年梅雨季長,之後的高溫又太厲害,所以收成不好,但總歸有收成的。忙來忙去不就為張嘴嘛,大家有新鮮的水花生吃,過年能吃上自己炒的花生就值了。
看著母親的笑臉,我覺得她也是「卵花生」。
※父親有經驗,用筷子猛然抽打我的頭
※如果說樹是爺爺,那麼,藤呢,竹呢?
※中秋:在傳統儀式感與現代朋友圏之間
※這個作物,以前我們是吃它的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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