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呼喚周雲霞

最新 10-08

在無垠的藍天下，躺在綠蔭里發獃，是一種享受。胡楊樹葉子在風的狂虐下，沙沙作響，雲白得無一絲雜質，不停地變幻著形態。天藍得刺眼。肚子咕咕叫，知道媽媽快回來。風吹著媽媽的紗巾，上面有棉花的圖案，那條紗巾，媽媽圍了很多年。

天很高，樹葉夾著涼涼的風吹在臉上，眼淚不由地流出來，真的好想見到媽媽。地方大得一眼望不到盡頭，就是壓抑，莫名的煩躁。巨大的寂寞無由地襲來。那是小時候看藍天經常出現的感覺，總想改變點兒什麼，但是做不到。所以渴望到人口稠密、熱鬧的地方，這一個朦朧的想法，奠定了我以後幾十年的遠足和漂泊。

總也看不厭的綠草地，一年中也不過三個月綠。到了秋天，草木枯黃時，處處都是裸露的大地。人們就誤把三個月的綠，當成了四季。年少的我，為什麼總寂寞？我渴望一年四季哪怕是星星點點的綠，但是我能感受到生命長在，而非怒放一季，空寂地等待三季。有密密麻麻的煙火，而不僅僅是靜靜的倉原。熱烈的生命隨著呼吸在血管里噴涌，時時刻刻渴望互動和回應，就是叫社交的這種存在。

在曠野上放肆地喊幾嗓子，唱首有調無字的歌，那是偶爾的出格和放鬆，註定不是平常天天都有的衝動。當我看到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就會想媽媽，會熱淚盈眶，但是我不會忘情到失態。藍天、白雲、綠草地，有媽媽的歌聲、媽媽的氣息、媽媽的溫度。讓我沉醉。醒來在心裡，睡著在夢中。那咿呀咿呀的長調短歌，像馬頭琴的獨奏，幽遠而蒼涼。

冬天，常常是零下20多度，呵氣成冰。室內火爐里烤著土豆，那香噴噴的氣味，面得噎人。冬天生爐子的時間也只4個月，和哥哥姐姐們搶土豆吃，燙得「噝噝」吸氣，搶得熱熱鬧鬧，總在等待下一個烤熟的土豆。有土豆烤的爐子，就是我對冬天全部的記憶。兄弟姐妹全在一起搶東西，那熱鬧勁兒，陪我長大了。

離開內蒙，我去過很多大城市，在忙碌之餘，去公園、社區，躺在草地上享受藍天、白雲、綠草地。閉上眼，聽到媽媽綿長而嘹亮的聲音，喊我們回家吃飯，我們故意躲在樹林子或草叢裡，聽那聲音一遍遍傳來，不急不躁，很有耐心，那是我百聽不厭的聲音，那是我的童年，可以撒嬌、使壞、惡作劇、偷懶。可以睡懶覺，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睡一天都沒人管，真的自由。作業只要寫完，把書包掛到樹杈上，玩到第二天上學才想起。

自由真好。那時候沒有補習班，沒有朗讀者，有好看的小人書，翻得邊兒都卷了。語文課文從第一課背到最後一課，不過是喘幾口氣的工夫，只是沒有標點符號的停頓。沒有什麼閱讀物，對語文課本的新鮮感沒過，課文已背會。那是一種享受。

又見炊煙裊裊升起，牛兒幹活前要補給體力，不停地慢慢悠悠啃草，時而甩甩尾巴趕趕騷擾它的蚊蠅。牛的眼睛真大，而且都是雙眼皮。

白雪皚皚的冬天，那首優美的《潔白的羽毛飛滿天》飄進了我的校園。瞬間，校園的人都在傳唱，我上了中學。開始追星，那時，《射鵰英雄傳》正熱播，白天到處都在唱著「依稀往夢似曾見」。上課時，男同學把英語老師想像成黃蓉，女同學把數學老師想像成楊康，我們進入了青春期。不久，電視劇換成了《上海灘》，馮程程和許文強瞬間取代了黃蓉和楊康，窗外白雪飄來，是初中的最後一個冬天，我們初中即將畢業了，我開始好好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