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得很慢，但我從不後退

我走得很慢，但我從不後退

文| 玉凡瑤

正如愛著花千骨的白子畫，愛，就是堅持，就是堅守。你對生活微笑，它才會回饋你幸福。長途跋涉後，你也會欣喜地發現，你就是奇蹟。而那人正在遠方，對你頻頻微笑。

剛熄燈，上鋪的艾米又開始了嘮叨，說男友哪般的拙笨，哪般的不盡人意，哪般的自以為是。這樣的記敘文被複制了幾十遍，索然無味。

我也不太感興趣，往被窩裡縮了縮。

對我而言，如果愛了，一切都可以將就。再說，如果你不能堅持下去，當初就不要開始。浪費了你的大好時光不說，對別人的情感也是一種褻瀆。

其實幸福很簡單，就是找一個溫暖的人過一輩子。而我自始至終都相信，那個人就是李白。

1

那日下著細雨，初夏里的南街巷少了昔日的陽光普照。在閣樓卧室的窗戶邊，雨水順著屋頂，溜過窗欞，滑落天空中像一個個精靈在舞蹈。我早早地起床，伴著書一起呼吸著清夏的空氣。

母親送的蓮子羹還在桌子上放著，涼了好一會兒。

正要起身去吃，忽看見對面爬滿紫藤的窗戶上，露出一張男孩的臉，和我一般年紀。後來聽母親說，是新近搬來的一戶人家。

自那以後，透過窗戶，我們又見過幾次。點頭微笑，不曾說過話。感覺他應該是一個性格安靜的男孩子。因為在小巷中，很少看見他的身影。

院落里，梔子花開得正旺，母親剪下幾朵用紅繩紮起，叫我送給對門鄰居。

穿過雨巷，木門前的我有些膽怯，但手指還是扣了上去。開門的是一位阿姨，看上去三十來歲，藍色暗花襲身長裙將她襯托得美艷至極。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世間最美的就是她這般的女子吧。

她笑問我是誰家的丫頭。

我靦腆，我是對門的，母親讓我將這些梔子花送給您。

我將花放到她的手裡，她高興極了，喚著我進屋。

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跑出來對我咯咯笑。他的名字叫李白。

離別？笑容有些突兀。

李白的房間里迎面是一張大大的世界地圖。右側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我指著那些地圖上用紅筆圈出來的地方，有些奇怪。

這些是什麼？

是想去的地方。

那麼多地方，要幾時走完？

生命在於運動！

原來行走是他的夢想！

抬頭看著他，想像著他那安靜的雙眸里那顆遊走的心臟，有些困惑。但這只是一剎那的混沌，因為童年有太多按耐不住的快樂。

走進巷子，月光如水，夜幽深。無所事事，我們便捉迷藏，青石板上各自輕巧的腳步聲，此時清脆的很。有時候會從黑暗的角落裡突然冒出來，將對方嚇壞了，然後大笑追逐。

四合院的不遠處，有一個大大的荷塘，此時荷花開得正旺。

看見荷塘邊的小船，我們急切地跳了上去。遠遠地荷葉上的水珠，剔亮。塘中蛙聲不斷，偶爾水面上浮過一群綠色的螢火蟲，李白跳躍著，動作誇張但一個也捉不到。惹得我哈哈大笑。

見李白的忙碌，忽地，我也學會了蘇軾前輩的幾許惆悵。

明月幾時有？而這良辰美景又何處能長久？

2

假期結束，我去北京上學。

離開前，我沒告訴李白，因為我不想讓他難過。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離別更殘忍的事情了。

在那座寬大的城市裡，有一股莫名的陌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儘管我曾嘗試著去喜歡它，可只剩下陰冷，堅硬，再無其他。

時間中的躁動，鋪天蓋地地襲來。我開始頑強生長。起初就像一盆植物，時刻需要南方雨水的滋潤才得以生存。可最終卻變成了一株仙人掌，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

習慣只是時間問題，我依舊要行走，要讀書，要快快長大。

前年夏天，李白來交大看我。自從他考到攝影師資格證後，除了網路，我們見面很少。他說是去延吉，正好拐個彎。

白天，我們在嘉茂中心逛了半天，下午又去了海洋館。我喜歡海洋館那種幽深的味道，像極了當年我們住得四合院，還有那個四月荷塘。

瘋玩了一天，早上四點，我堅持送他去地鐵站。

邊走邊聊，在小街的盡頭處，我看見一盞懸掛在老法桐上的電燈，一位阿姨正在煮食物，熱氣與晨霧相扶繚繞。

遠遠地，炸油條和煮熟的玉米，香味十分誘人。一時間感覺自己的肚子餓得羞人。李白不說話，拉著我的手，坐在木質的方桌邊，要了玉米與一些小菜。李白要了干煸辣椒，還有幾瓶啤酒。

「你喝酒？」

嘟嚷著指了指眼前的啤酒，我忽地才意識到，他早已長大，再不是荷塘里的那個男孩。

他不說，笑著開瓶，閉著眼學著北方人的豪爽，大口喝了起來。

「人生百味，這算一味。」

此時，他正將那些極辣的干煸辣椒大口大口地夾進嘴裡，我的瞳孔放大。

下一秒，大把的眼淚流了出來。我以為他是一個極為愛吃辣的人，可看看他一臉的眼淚鼻涕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吃。

「李白，喂，白……」

此時，李白滿臉通紅地趴在桌子上。

「我失戀了！」

「如果你不能堅持下去，當初就不要開始。」

聲音有些聲嘶力竭！

愛太美，誰能阻擋？就正如我在這座寬大城市裡的努力成長，而我這般努力，只是為了在能打拚得起的年紀里，努力，與他一起過上我們想要的生活。

李白不回答，趴在木桌上，肩膀微微抽動，我知道那些眼淚不是因為辣椒。

此刻，看著李白哭淚成河的模樣，我突然很恨那個被愛的女孩。突然想要告訴她，請珍惜每一段美好時光。能愛著，多不易。

3

那一年，在公司做法務混得很不開心，決定做律師。

當時母親就對我說，海子，你不笨，但你不夠壞，做律師這行，得壞一點才行。

好多親友也都說我非常不適合做律師。因為臉皮不夠厚、性格不夠狠。

那一年，我一直忙著行走，追趕李白的腳步。

那一年，我一個人回到了老家。去看母親，去看兒時的模樣。

踏著青磚石子，高跟鞋在巷子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深巷處，梔子花開得正旺。輕輕地推開木門，母親正在院子里掃地。我微笑喚著，母親轉頭欣喜地看著我。看著兩鬢白髮，內心一陣酸楚。

晚上，同母親睡在閣樓的那張小床上，嘮叨了很久。往事回味，好似那個李白仍在那閣樓窗前，對我揮手。

月夜下，獨自撐船，穿梭在荷塘里，而李白就在遠處靜靜地看著我。如一尾魚，潛伏在我的世界裡。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是李白反覆吟唱的句子。可為了夢想，我們各奔東西，甚至連一句問候都這般遙遠，那情又何處去尋長久？

我走得很慢，但我從不後退，而愛就是這般固執。

正如愛著花千骨的白子畫，愛，就是堅持，就是堅守。你對生活微笑，它才會回饋你幸福。長途跋涉後，你也會欣喜地發現，你就是奇蹟。而那人正在遠方，對你頻頻微笑。

4

我愛李白，愛到骨子裡。

李白也應該愛我吧？我能感受到他那灼熱的目光。可他的世界在遠方，而我只是開在深巷裡的一枝梔子花。

他是風尚視覺攝影館的一名資深攝影師。

是一家知名報社的美食專欄作家。

是一家網站雞湯類文字的寫手。

我不知道他的遠方還有什麼，有沒有我？但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努力生長，因為站得高，才能望得遠。

對於愛，我想要的是結果，可卻不知道他在哪。就在我思量該不該去找他時，收到了一張鬱金香的照片，我知道他去了荷蘭。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一封郵件。是一串陌生的英文字母，我不認識。問同事才知道說是一種嘸蝦米輸入法的字碼，意思很簡單，就是人現在在馬德里。

他又再一次飛了，飛得越來越遠。

國慶節，李白本是許我一起回老家的。當夕陽落下，他都未見人影。站在陽台上，樓下的木芙蓉開得正旺。卻絲毫沒有香味。

五號下班，我收到一份快遞，上面滿滿的都是海南的椰林和艷陽。

很抱歉，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去了海南。

這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

我們沿著海岸線一直走，拍了很多照片。看著蔚藍色的大海，我彷彿化身成了一尾魚，一直潛伏在你的世界裡。

……

我永遠排在第二位。

一時間，惆悵鬱結，心轟然倒塌。

5

第二天，我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大白趴在我的身上。一隻叫大白的貓。這才發現我竟然睡在房間的地板上。抓撓著頭髮，昏昏沉沉，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頭痛得厲害。腦袋有些熱，發燒的跡象。

想像著自己一個人在北京的拼搏，守護者一份看不到希望的愛情。淚又來了，這種無助讓我特別想母親。我想要一個擁抱，可這陰暗的出租屋裡，只有大白。

忽然有人在敲門，放下水杯，跑了過去。

門開了，我一臉錯愕，是李白。一臉的微笑。他背著一個大大的旅行包，乾淨的平頂頭與黝黑的皮膚混成一體，一時間我有些昏醉。

木訥地走近與他擁抱，不知為何，內心一陣酸楚，眼淚肆意而至。我本是想痛罵一頓，再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膛，可一切都變成了木芙蓉的模樣。

「你是誰？」

「讓你久等了！」

編輯：葉寒

圖片：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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