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清遠的鄉間，養兩隻貓，做出一個小8000倍的真實世界

GIF/6K

我第一次看見西樹的作品，就久久盯著看，無法移開目光——精緻、格外有韻味，這是第一個打動了我的袖珍作品。

只怕在這之後，看見其它的袖珍作品，會有「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慨。

以西樹的袖珍作品——《老巷舊夢》為例：

GIF/1105K

以與現實世界成1:20的尺寸比例，

即老巷舊夢和現實世界的體積比是1:8000。

在這個縮小了8000倍的世界，

貓比房子還高。

這門小得，

貓的頭都探不進來。

可以說，大小的不同，

是這個袖珍世界與真實世界的唯一不同。

如果你身體縮小8000倍，

這裡是個可以真實生活的地方：

小小的門帘可以拉開：

小小的洗碗槽上，

更小的肥皂都給你放好了：

有戶人家的院子里還長著樹，

深秋到了，落葉鋪滿街道：

小小的掃帚，

掃帚頭還沒有拇指頭大，

可以真實地掃掃這裡的落葉：

我記得小的時候，

家裡也是用這樣的鐵絲衣架。

天氣陰沉沉的就快下雨了，

誰家晾的衣服還沒收？

旁邊的人家支起一個棚子，

底下放著煤爐、柜子，

我猜是個露天的廚房。

你看，牆上還貼著誰小時候的獎狀。

這個廚房的燈還能開，

橘黃色的燈光，

把周圍照得暖意融融。

這些都是西樹親手做的，他是專職的袖珍景觀創作者。

這個8000倍小的世界，能做得如此真實而細碎，代價是花上整整半年的時間。做這細小東西的繁瑣和所需的耐心，簡直令人咆哮。

例如老房子的瓦片，

還沒指甲蓋大。

要一片一片鋪好，

工作量巨大到令人崩潰：

樹的葉子也要一片一片做：

房子旁邊的爬山虎，

用鑷子一片一片地粘上去，

還要考慮植物的向陽性：

除了足夠細碎和繁瑣，還極度挑戰想像力。

西樹說，這一切是「無中生有」——也就是沒有原型、亦沒有現成材料，甚至沒有經驗可供參考，要做成什麼樣、拿什麼來做，只能靠自己去思考、探索。

看著《老巷舊夢》，我常常情不自禁把自己代入，想著我可能會去開門，去拉開窗帘，讓陽光灑進來，去提起水壺倒一杯水……

不僅僅《老巷舊夢》如此細碎真實，而是西樹手下的所有作品，都如此精緻。

你怎能想像，這些都是一個老爺們用自己的手做出來的。

夏天的蒲扇，差點捏不住：

小小的酒杯酒瓶，

酒杯沒有手指頭大：

還有微花園，

盆栽和貓的腳趾頭一樣高，

貓走過去，

就像一隻巨獸在巡視這個小人國。

微花園裡的多肉都是真的。

要像真實的植物一樣去護理，

澆水的時候，水是一滴一滴地滴下來，

滴幾滴就夠了：

這是《霸王別姬》的觀眾台，

西樹想要做出曲終人散去的效果。

地上的瓜子殼，

是用真的瓜子殼做的。

地板上那半串糖葫蘆，

做的時候久久捏著糖葫蘆細細的柄，

能讓手抽筋。

西樹把袖珍作品做到了極致。

他有個作品《弘一法師的寮房》，翻閱了大量弘一法師生平的資料，那些容易忽略的細節，西樹全都沒有放過。

做出來的寮房讓人覺得，弘一法師真的來過、住過：

在角落裡，

藏有法師隨身帶著的行李箱、傘。

案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毛筆，

用真實做毛筆的毫毛做成；

筆桿，

是用西樹自己種的竹子製成。

白天的時候的桌子，

只有鬧鐘和油燈。

晚上，弘一法師回來了，

點亮油燈，摘下眼鏡。

然而這個寮房有多小？

床還沒有貓咪的一半大。

毛筆和筆筒，沒有手指頭大。

但也許，比作8000倍小的物品更難得是，要把作品做出味道。

我認為西樹的作品最棒的地方，是哪怕你不曾見過同樣的場景，看了也覺得非常熟悉，彷彿它就在我們的回憶里。

西樹在工作的樣子

與其說西樹在做一個接近真實世界的袖珍作品，不如說，他是藉助這個作品，把內心的感情、把悸動的情愫、把回憶生動地呈現出來。

他做得那樣認真、那樣細緻，以至於這些情愫，我們都能從作品裡感受到。

GIF/542K

西樹特別有感情的地方，也許是廚房。

西樹平常就很喜歡看和美食相關的電影、書籍，像《飲食男女》《大長今》《舌尖上的中國》《濃情巧克力》《恰似水之於巧克力》《朱莉與朱莉婭》……談話間是信手拈來。

於是有這個《初夏的味道》：

打蛋器的鋼絲，小小的一根，

要把它繞彎、一根一根地裝上去、固定好。

鋼絲的彈性很好，

在固定好之前「你的手哪怕再細微的舉動，

鋼絲都有可能飛起來彈走，

再也找不回來了。」

窗台上放著小玫瑰，

水龍頭還掛著一滴水珠。

這小小的花瓣兒是怎麼粘上去的？

柜子里這種不容易看到的角落，

也仔仔細細地排著雞蛋、儲物罐，

地上還掉了把刷子：

看到這樣的廚房，你會以為，

女主人只是暫時離開了，

等會回來，這裡就會傳出蛋糕的香氣。

看這間房子小小的零件：

做廚房，最難的不在於袖珍，而在於做出廚房的人間煙火氣。

西樹說：「我覺得食物最重要的是情感和誠意，如果你的家人或朋友誠意地為你做一頓，一定是覺得好吃的。」

他印象最深的是小時候，爺爺擀麵粉，擀得很薄，切成很小的面片，奶奶把它下鍋，煮了麵湯，每次都吃三碗，吃得非常飽。

廚房於他，總有著別樣細微而溫暖的情愫，於是他能看見，那被柴火熏黑了的牆壁、那爐灶上醬油瓶子留下的油印、還有一抹歸家的斜陽光：

《山寺廚房》：

每一次創作的過程，都是不容易的。要用什麼材料、怎麼做，都是挑戰。但西樹說，自己正是享受這樣的過程，而且幾乎不會去做重複的作品，「因為生命只有一次」。

兩年前，西樹把工作室搬到清遠的鄉間。

住在這裡，從廣州開車過去，要2個小時車程。鎮子上有兩座電影院。他告訴我自己昨天坐了公交到鎮上去看電影。

要讓作品達到極致精細，創作的過程無疑要高度集中。每當入神工作很久，姿勢不對勁，就造成背部勞損，經年累月，背部就有傷了。

但現在生活很好啊，也有注意鍛煉，清遠的山間很舒適，澗水清涼，適合游泳，「還學會了游泳，好開心！」

有一天「花園癮」上來了，實在很忙，卻還是忍不住動手，在陽檯布置了個小花園，像自己的作品微花園的一角：

自己家的陽台：

微花園一角：

網友送給他的緣子，他很喜歡，把緣子放在這盛開的花叢中，聽她彈唱：

平時給大盆栽澆水，也要給小盆栽澆水：

養了兩隻小貓咪。

兩隻貓咪得到西樹的各種寵溺。最喜歡貓咪入鏡，做袖珍作品的模特兒：

貓咪對西樹的作品也是各種好奇，各種窺探：

喜歡賴在桌子上，陪著他工作：

生活和生存，我們知道是兩個概念。有人說，我們整天為生計勞碌，疲於奔命，很少細細體會生活里的細節，只是在生存。

我認為，西樹真真是個在生活的人。他看到生活里的那些角落、細節、那些我們不曾留意的舊時光，並且為之感動，於是擁有源源不絕的動力，把這些感動做了出來。

衷願他心中的感動長在。衷願時光不負有心人。

GIF/6K

採訪時間：2017年1月

採訪方式：電話採訪

採訪人：《別樣》編輯部·阿涼

被採訪人：西樹

圖片：西樹提供，未經許可，請勿私用

阿涼，寫在最後的話：

「話說回來，聯繫上西樹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最開始的時候在微博留了私信，但是從廣州的炎夏褪去，到凜冽的寒風颳起，從清涼的短袖換到羽絨大衣，我始終沒有等到回信。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別的公號發了西樹的文章！我又跑去私信，氣呼呼地留言：『簡直等你等到花兒又開啦！』

於是在通電話的時候，西樹好脾氣地解釋說，他非常忙，實際上接受的公號採訪非常少。而我們搜索西樹時得到的鋪天蓋地的文章，多數是沒有聯繫過的。

然後我慷慨地不予計較，諒解了他。

誰叫他後來還誇我寫文章用心呢。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