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我不由天：盜取七星南斗機

文/盧理湘

「盜取七星南斗機」，語出薛道光祖師《還丹復命篇·七言絕三十首》之第九首，全詩為「六百篇中仔細推，潛藏飛躍探幽微，親疏回互相諳識，盜取七星南斗機」。

祖師為內丹明師，萬祀千齡，受人敬仰。此詩點明修丹活子時之火候，先天元精「潛藏」 於真炁穴，「飛躍」 至泥丸宮，化為甘露。

先天元精為主，為「親」， 後天炁為賓，為「疏」 ，它們之間的關係，猶如主人和賓客，如《悟真》所云「饒他為主我為賓」 。「回互」，亦作「廻互」 ，迴環交錯之意。先天元精、後天炁在人體督任二脈之運轉，循環往複，如魚在網中之游。

白玉蟾祖師云：「九還七返魚游網」， 怎樣才能作到九還、七返？要盜取七星南斗機！那麼七星、南斗在內丹經典中有什麼喻意？機又是什麼？本文將據內丹祖師之經典、自己之修證，試圖回答這些問題。因筆者學識、實證有限，敬請高明者賜教。

一，祖師生平

祖師曾出家為僧，號毗陵禪師。後雲遊長安，修習禪法，苦不得佛門真傳。因思生死事大，於是勤加尋訪，終於宋徽宗崇寧五年（1106）冬，得遇吾教南宗石泰祖師，時石泰祖師已八十有五，但「綠鬢朱顏」，神宇非凡，「夜事縫紉」。 道光祖師極為驚異，知非常人。

於是執經問難，「偶舉張平叔詩句為問」，石泰祖師一一明剖，道光祖師如拔開雲霧見青天，確信石泰祖師是張紫陽真人的真傳弟子，遂拜師，授以口訣真要。後至京師，幅巾縫掖，混俗和光，以了性命大事，於光宗紹熙二年（1191）道成屍解，留頌云：「鐵馬奔入海，泥蛇飛上天，蓬萊三島路，原不在西邊」 ，世壽114歲。

薛道光祖師（資料圖）

祖師說：「此道正是我達摩祖師西來底意，祖祖相傳，皆此道也。故六祖出曹溪一派，馬祖指為西江水，無非此意。」明示道佛之真傳理法相同，「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 。「西江水」 ，即先天元精，因為金居西方。

達摩祖師之西來妙意與如來拈花微笑同旨，均為「有情來下種」 之下手之法，而非 「無心行道」之人，「唯以口談佛祖，無可奈何，柱杖棒喝，百般比喻，使上根者行其道，中器者悟其性，下根者記其言」。

旗幟鮮明的指出「要知金丹，即我教中最上一乘之妙」 ，並批判了禪宗之「愚者」， 「卻謂我教禪宗，一言之下，頓悟成佛。此乃誑惑迷愚，安有是理哉？」

石泰祖師夜裡還做針線活計，實則是修到了黑夜見針的真功實境，其時蟾光灼灼，性光晃耀。宋徽宗時代當然沒有電燈，也無煤油燈。

晚唐詩人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婦孺皆知，其中名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寫出他對妻子的一片深情。如果在蠟燭之光下縫紉，現在有些高齡之人，也可辦到，何以為奇？祖師以何為燈？

性命二光為燈。性光為白光，命光為金黃之蟾光。二光即為陽神之光，「神光射鬥牛」。 真修之人得明師傳授，苦修也可至此地步，自會知吾言不虛。更加意精進，當追比先賢，成就此金液大還丹！

二，天文意義

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說：「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居於「中宮」 的「天極星」 即是北辰，孔子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因其正對著地軸的方向，故在居於北半球的古人看來，它是不動的，人們稱它為天之中心，即北極星，眾星均繞其旋轉。

在確定了天之中心後，隋代《丹元子步天歌》將全天星空劃分為三垣、二十八宿，即把北極和近頭頂的星空分為紫微、太微和天市三垣，其餘分屬於二十八宿，共三十一大區。此種星空劃分的方法，對我國天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持續和深遠的影響。

二十八宿是指分布在黃道帶的28個天區，其中北方玄武包含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個星宿，為龜蛇蟠繞之象。斗宿，又名南斗、南辰，形狀如倒扣之勺，有星六顆。

在東方蒼龍的第七宿箕宿之東北，銀河的東方，屬於人馬座。自東漢以至明末，歷算家均極為重視斗宿，而且用渾儀精密測量，因為斗宿為天文計算的冬至點和曆元。那麼，怎樣才能觀測到南斗？

在晴朗的夏夜，抬頭仰望星空，在西北方向可以看到北斗七星，斗柄指南，而在南方天空可以看到小的南斗六星。

南斗六星（資料圖）

司馬遷《史記·天官書》說：「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其意為北斗星之運轉可以指示、調整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七政）的運行躔度，即視斗柄所建以定春夏秋冬四時。

在中國傳統星空中，其實是有三隻斗，即北斗七星、天市垣中的中斗五星和南斗六星。如何觀察天市垣的中斗五星？也挺簡單，在晴朗的夏夜，找到南北斗之後，再在頭頂上尋找，它在南北斗之間。

三，內丹喻義

一

藥物

宋代高道傅洞真說：「夫北斗宰御水源，南斗宰御火府。二斗者，生成之大用也。南斗正陽之火，藏之於坎。北斗真一之水，藏之於離。二炁升降，往來相合，而成既濟。萬物亨泰，道之基也。」

在內丹術中，南斗為火，火為後天炁，北斗為水，喻為先天元精。因為南斗位於北斗之南，故喻為火，而北斗位於北方，在五行觀念中，北方為水，故北斗喻為先天元精。

至於「南斗正陽之火，藏之於坎」，人出生之後，由先天落入後天，先天之乾坤，變而為後天之坎離。坎之真陽，為乾之先天真陽，「乾爻走入坤爻里，變成離卦內虛張」。而「北斗真一之水，藏之於離」，修道人取坎填離，是由後天返為先天，即「 取將坎位中心實,返本還原復作陽」。此為坎離互藏其精。

二

所居位置

因為中國傳統星空中，有三隻斗，吾教推崇天人合一。內丹家由此展開聯想，以南辰喻居於絳宮的後天炁，北斗喻居於真炁穴的先天元精，中斗比喻為中宮。

南辰、中斗、北斗三體一線，比喻沖脈，又比喻沖脈上的三個重要關竅，即南方絳宮、中宮黃庭、北方真炁穴。而南方絳宮、北方真炁穴為上性下命之處。

如此一來，將天道與丹道一一對應。又以北斗為帝車，發號出令，喻為心，心能生真意，真意指揮先天元精和後天炁在督任二脈中運行。內丹家「運轉南辰，掀翻北斗」， 表明後天炁能將先天元精化為甘露。

天人合一（資料圖）

三

採藥之功

陳泥丸祖師《翠虛篇》曰：「移將北斗向南辰，穿過黃庭入紫庭。」 祖師所喻，為一陽初動之功。「黃庭」為中宮，上為「紫庭」絳宮，心位，下為真炁穴，腎位。絳宮、黃庭、真炁穴，吾門稱之為南海、黃海、北海。

三海加上東海泥丸，為四海。出家人講四海為家，指心神專註於四海, 不可須臾離也。絳宮、中宮、真炁穴，三者相連，恰為一竹杖，又如一笛，此笛無孔，吾門稱之為無孔笛。

邱處機祖師《青天歌》云：「月下方堪把笛吹，一聲響亮振華夷」。 祖師所吹之笛，即為無孔笛。此笛非現代演唱會音樂家所吹之笛，別有妙喻。

白玉蟾祖師 《華陽吟三十首》云：「移將北斗過南辰,，兩手雙擎日月輪。飛趁昆崙山上去,須臾化作一天雲」。 此為表述一陽來複之功最經典的詩文。許旌陽祖師曰：「神運炁化，上則經天，下則緯地。」

學者俞玉吾曰：「若能回天關，轉地軸，上下相應，則一息一周天也。」又曰：「上升下降，一起一伏，徘徊於子午。」三說同一旨趣，即七返九還之功。採藥之時機，為二候，又稱爻動、盜機、情來等。時至機動，用下手法，得此長生甘露。

那麼，在採藥之功中，關節點在哪裡呢？呂洞賓祖師在《太乙金華宗旨·道遙訣第八》中給出了答案，他說：「作用不外一中，而樞機全在二目。二目者，斗柄也，斡旋造化，轉運陰陽。」採藥之時，目視泥丸，「轉南辰北斗，迴風混合，雷轟雨驟，只許天知」。

斡旋造化，轉運陰陽（資料圖）

如果說《康熙王朝》主題曲歌詞 「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 反映了一代帝王把握乾坤的雄才偉略，那麼內丹家緊握北斗，指揮日月星辰的運轉，更是映襯出丹家「我命在我不在天」的豪情。

結語

元代王玠真人《混然子還真集》云：「身中若遇癸生時，取坎中陽去補離。北斗南辰顛倒轉，一時一刻立丹基。」明示採藥之功是取坎填離，是運轉南辰北斗，南辰為後天炁，北斗之喻意一為真意，真意為王，二為先天元精。

《晉真人語錄》云：「南辰與北斗，日月袖中藏。」內丹家斗柄在握，「按南辰定北斗開天闢地，立五行分八卦煉海燒山」 ，更能「運轉南辰，推翻北斗」 ，緊緊把握住自己的命運，獲得生命的大自在、大安樂。「任他滄海變桑田」，法身逍遙天地間。

（編輯：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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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嚴肅而不失趣味性的道教神學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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