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湘江回憶｜文立
湘江回憶
作者 文立 編輯 醉歌
十六歲那年，因為上學，我第一次踏上湖湘大地這塊土地，學校就坐落在嶽麓山下。這裡山水相連，鍾靈毓秀。湘江九曲，從山下繞過，千轉欲回，流向天際。山間水畔，風景名勝，我常流連於此。四年大學，轉瞬即逝，臨至離別，卻依依不捨。
往事漸漸遠去，已變得模糊。班上為數不多的女生中留下來的一位女同學最近拍攝了一組「湘江美麗的晚霞」，那絢麗的熟悉畫面又喚起了許多回憶，久已平靜的心境，激起陣陣漣漪……
歲月滄桑，湘江怎麼還是那麼美？在那四年里，它承載我太多太多的迷茫，又引起我許多美輪美奐的幻想。多少次我面對祈禱：「上帝啊！請把我重新帶回那個十字路口……」
三十七年前，命運鬼使神差地安排自己來到這塊土地，可當我看見那一沓沓工科書籍，卻有些茫然，我不知該讀什麼書。其實上中學時，自己並不偏科，卻和大多數同學一樣選擇了理科，可到了大學突然發現面對一大堆鋼呀鐵的書竟然打不起精神來。四年的大學生活，就常常獨自在山間的小道上一邊散步一邊背誦著唐詩宋詞，嶽麓宮、愛晚亭、山間石橋、池塘小溪……連同路上的一草一木都記下來了。久而久之自己也開始學著寫詩，卻管不了平仄：「幽山空谷鳥深鳴，清池水月魚相爭。玉階石徑小橋洞，碧繞柳依愛晚行。」「江水偷月孤帆隱，農舍幾家夜色驚。晚風鼓浪堤相語，遠畔珠亂暗忽明。」
據說愛晚亭還是取自杜牧「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句。不過我的「愛」字在自己的詩里是有意做動詞用的。漸漸地養成了隨興寫詩的習慣，也不遵守什麼規則，自嘲「新古典主義」。及至後來乾脆連格式也不管，什麼「春臨麓山，碧海吐翠煙，映綠半天。」「秋襲麓山，水波閃朱顏，落紅玉階。」等等。許多年後更是養成了一吐為快：「南海上，激起千層浪。彩雲騰處，似有村莊。碧波下，錦鱗爭歡暢，飛魚出水，閃耀銀光。寶島何在？隱約遠方，一煙樹叢，幾抹夕陽。」「十萬里夢海南，自由時光竟短，海濱場上逐浪歡，藍天白雲遠。……」詩以言志，橫豎只給自己看，也就無所謂。
但是讀詩卻成了我終生的習慣。讀別人的詩，沒有糾結，遇到佳句忍不住還要背下來。以致那時幾乎把唐詩三百首都背下來了。
嶽麓山為南嶽山麓，七十二峰之一，這裡群山懷抱，蒼翠欲滴。松柏挺拔，古木參天。辛亥領袖黃興、護法名將蔡鍔就長眠在這裡。山上泉水淙淙，終年不斷，穿石而過，沿著山間的小溪流到山的谷底匯成一方池塘，映著藍天。池塘旁是愛晚亭。我們的學校就在這山清水秀之間，其前身便是古代四大書院之一嶽麓書院，可謂地靈而人傑。朱熹、曾國藩、梁啟超、譚嗣同都曾在這裡致學。毛澤東更是留下很多足跡，登山、露宿、冬泳……，「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
最美的還是湘江的景。早上的湘江，波光粼粼，偶爾還看得見漁舟撒網。江心便是橘子洲了，毛澤東當年常從這裡「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到了黃昏，湘江更加迷人。夕陽映照的天空，不斷地變幻圖案和色彩，從江面看去彷彿在不停地更換霓裳新衣。入夜，兩岸燈火點點，忽暗忽明。晚風鼓浪，與堤竊竊私語，卻始終聽不明白他們的秘密。而那些有關湘江的故事因久遠而模糊，若不是看見那支支斑竹，想不起湘妃的傳說；若不是讀到《離騷》怎知屈原的忿憤。屈原投的不是湘江，不過汨羅江也算湘江支流。若不是大學同學的這組攝影，我幾乎忘記了那時的自己。四年的大學就胡亂地看了些書，不知云云，最後反正帶著一大堆問題畢業了去。我要感恩上蒼的厚愛，一次次把我帶回十字路口重新選擇人生。不再迷惑，不再猶豫。
海南開辦特區那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獲得一份文職工作，不久後又開始企業的策劃。一時間顧客紛至，風聲水起，嘉賓雲集酒會，文化元素在企業也產生了效益。
記得兒時大人常講過的童話故事：有個人救了一隻金魚，金魚要他提三個要求。第一次他要一缸米，金魚叫他回家去，果然家裡裝滿了一整缸米。他跑到河邊喊道：「金魚！金魚!」金魚出來問他要什麼。他說他想要一間新房子，金魚讓他回去，果然坐落著一間嶄新的房子。第三次他跑去見金魚，他要一座宮殿、數不盡的金銀和一群美女。金魚叫他回去。他回去一看，傻眼了，什麼都沒有了。看來要知足，否則反而會失去。曾經幾何時，我忘記了這個故事。真的應該回到湘江畔校園邊的自卑亭去自省。那時天天從旁邊走過，居然對它的提示熟視無睹。
記得那裡的春季經常下雨，總是要撐著傘，不像家鄉的春天，到處可以看到紅色粉紅色的桃花，偶爾有幾株乳白梨花也繁花似錦。可同學告訴我春雨貴如油，叫我哭笑不得。不過秋天的湘江畔是十分壯觀的，漫山遍野，楓葉漸漸紅透。人們都說成都美女多，卻不知湘女多情，雙目含水，聲如銀鈴。而湖湘男人更是厚重倔強，每每改變了歷史。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特別喜歡左宗棠那種光明磊落，氣沖牛斗的風格，收復新疆時，命士兵抬著棺材出征，一首「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的詩句何等豪邁！
四年的大學生活，我沒有抱得美人歸，更沒有學得湖湘男人的執著。然而我是應該知足的，上蒼賜給了自由安寧，還有什麼比這可貴？
湘江已久違，往事已淡記。這組湘江夕晚的攝影，讓我又重新想起埋在心底的故事……
圖片攝影:陳秀華教授
作者簡介：蔚文立平，筆名文立，男，生於四川，畢業於湖南大學機械工程系。有詩詞、散文，散文詩，時評、文學評論等發表，2016年長篇小說《明月照海潮》由新華文軒四川數字傳媒出版公司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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