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五年：我們還談錢，但歸來似少年

原標題：畢業五年：我們還談錢，但歸來似少年

當今天長著一張被錢欺負過的臉，或許明天命運就還你一張可以對錢倔強的臉。

畢業後，對於聯絡感情的方式，好像就只會一句：有空一起吃飯啊！

這兩天，終於下定決心把許諾了太多遍的幾個人請到了一起。

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一張要到期的消費券，逼得神色憔悴的我關掉電腦走出一堆稿件，走進一家號稱是「時間避難倉」的音樂餐廳，一個可以聊聊天吃吃飯的地方。

聚會一共有四個人。除了我，大家都不認識。以介紹朋友認識為偉大目的，抱著節約時間為私心，把大家湊到一起，我當然得從中尋找共同話題。

「好久不見，來，我們先干一瓶。」紅酒送上，我開始唆使。

「你說我們五年沒見了吧！」我的研究生同學大發說。

是呀，自從畢業後我就沒見過大發。感嘆間襲來一陣惶恐：天哪，我竟然畢業五年了！

「我們都畢業五年了啊！」不料得到的是一致的回應。我的前同事小美、前室友李雪本科畢業五年，校友大發和我研究生畢業五年。

這下可有共同話題了：「恭喜啊，為我們共同畢業五年乾杯。」

「你們聽過畢業五年決定人的一生嗎？那我的人生不是完了？」一杯下肚，小美突然拍著桌子吼道，「畢業五年了，我還沒存一分錢，最恐怖的是，你們看我的臉，因為一直加班毛孔粗大、黑眼圈眼袋皺紋都來了！」

「你看我咯，毛孔已經大得可以插秧、眼袋可以掛到脖子上當圍巾了。」我趕緊接過話去。

沒料到這句自我揶揄，他們竟然認同了。李雪說：「你那個時候的皮膚還真的是好。我就是塗了雅詩蘭黛都不如你。」這才意識到，因為忙於一些亂七八糟，我確實好久沒有管過自己的臉了。

《畢業五年決定人的一生》這本書我曾看過。大意是：畢業後這5年，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黃金時期。你選擇的工作或者做的一些決定都直接能決定你的下半生。

現在，這五年過去了，我們的一生被決定了嗎？我不認同，也不想認同。

但是能夠認同的是：畢業五年，我們都已經長著一張被錢欺負過的臉。你有多缺錢，彷彿從臉上就能看出來。

小美需要5萬元

小美現在在一家葯企做HR的工作。三年沒見，她似乎成熟不少，臉上化了精緻的淡妝，但是湊近了確實能看到她所說的黑眼圈和細細的皺紋。

作為前同事，我知道小美是不差錢的，那個時候雖然她工資不高，但是吃飯都會搶著買單。而且現在，小美已經買了房。

「我買房還不是因為看清了這個社會！」27歲的小美目前很是急於嫁人。但是經歷了相親市場一兩年的浸染之後她發現，不光是女生會在意男生有房有車，男生也是。有一個她看中了的男孩子，對介紹人直言沒有看中她的理由：「她一個外地人又沒有房子，我不可能養一個負擔。」

小美的家境還不錯，爸媽知道了這件事彷彿也要爭口氣，馬上打了首付過來。可是剩餘的房貸和裝修，還得小美自己承擔。

小美髮現在她這個年紀還有個更加重要的事情要承擔，那就是變—漂—亮。

她認為這才是嫁出去的根本。現在的房貸壓得她動彈不得，她不得已刷上了信用卡，將滴滴打車換成了共享單車，將一些有獎金的招聘重活攬下來，但是深夜回家想到熬夜會變老又咬牙切齒。

小美覺得5萬就能讓自己變得漂亮了，她現在需要的是在臉上做個玻尿酸填充淚溝以及打肉毒桿菌去皺紋，就她了解到的價格，五萬塊剛剛好。

「只要有錢，我絕對能變美！」她看著手機里自己的照片用力說道，當然那些照片都是美顏過的。

大發需要10萬元

坐在我面前的大發是這裡唯一的男性。頭髮有點長、鬍子有點不幹凈、衣服有點皺、腰板也不是很直。

大發是有錢過的。畢業後他去泰國辦工廠，製作一種香水肥皂，據說一年賺過百來萬。後來沒想到被泰國人耍了計，他把錢投進去，工廠卻被霸佔了，他一氣之下就回來了。

以為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但是長沙卻沒能讓大發發光。他干過很多工作，比如創業、當兼職老師、在公司上班等，現在又通過關係進了一所專科學校，但是工資低得可憐，以至於都不敢請喜歡的女孩子出去約會吃飯。

自己當然說，還好，咬咬牙能過去。

6月底的一場天災卻彷彿穿透了大發的身體。湖南爆發的洪澇讓他的老家寧鄉受災嚴重。所幸家裡人員安好，但是兩層房子卻被淹了，保守估計損失也達到了10萬元。

家中遭遇意外，作為長子，三十而立的大發卻拿不出錢。「我覺得我沒臉回家。」大發說這話時沒有抬頭。

李雪需要50萬元

我在做上一份工作時，曾與李雪合租。那時她在附近一家茶館上著輕鬆安逸的班。

這次見到她，又恢復到了當初合租時的樸實模樣，只是神色頗為憔悴。我心想現在有錢人流行低調了嗎？

李雪是我們四人中唯一結了婚，有了孩子的人。這才算正常，畢竟本科畢業五年，也有27歲了。況且李雪嫁得也好。

怎麼好呢？這個長相普通、學歷普通、工作普通的姑娘，卻遇到了一個並不普通的男子，對方是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有房有車，還很愛她。

找到男朋友後，李雪就從我們500塊錢一個月的出租房搬出去了。再後來，朋友圈就開始看到她背MK白色鑽石包包、去美容院做美容、在國外度假。不得不承認，那種看起來很貴的樣子，真的比以前漂亮了很多。

但是這一切在三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彪形大漢敲了她家門後結束了。

原來李雪的老公這幾年一直在外賭博，借了高利貸。當時已經欠債100萬元，債主催上了門。

當然不能只同富貴。知道此事後，李雪說她至少老了五歲，她停辦了美容卡，低價轉讓了化妝品和包包，換了一份很累但是工資更高的工作，也拿出私房錢，和老公想辦法湊齊了50萬元。

但是另外50萬元是很難湊了。他們兩個人的工資其實並不高，再加上有了一個一歲的孩子，一年到頭也很難存到錢。剩餘這50萬元不知道要還多少年。

我們不忍看她的臉。

若能回到五年前

畢業五年，本科生27歲，研究生30歲。我們終於到了明白什麼是理想的年紀，但是房貸、車貸、結婚、生子、職場天花板等一系列問題都洶湧而來，我們也被迅速推到了中年危機面前。

所謂中年危機就是錢。

我們想用5萬元、10萬元、50萬元，換來一張青春還在的臉、一張奮鬥有成的臉、一張解決階層固化的臉。

小美問道：「如果我們回到五年前，還會是現在這樣子嗎？」

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的是如果重新回到五年前，一定好好選擇一個平台，一個行業，好好乾五年，至少是三年。

小美說自己畢業五年至少換了四份工作。在一個起重機公司當文員、在一個建築公司當HR、在一個培訓公司做招生，現在又在一家葯企當HR，每一份工作幾乎都是在轉行跨界，每一次起薪都是三四千元，最終是一點經驗也沒積累上。

大發說自己畢業去了海外，以為走的是一條少有人走的路，但是人在異國終究玩不過別人。回到家鄉也是不斷折騰，各項工作都幹了一遍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什麼才能。

李雪說自己畢業了並沒有把多少心思放在工作上，一心想嫁個人，以為這樣就有依靠了。現在才明白，女人要想活得漂亮，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那些別人給的永遠不可靠。

我們當然不能回到五年前了。不過我們也知道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有些道理或許就得要一個五年才能明白。當今天長著一張被錢欺負過的臉，或許明天命運就還你一張可以對錢倔強的臉。

但願，我們還談錢，但歸來似少年

我去買單，一共消費500塊。除掉一張一百元的消費券，還需400塊。

不多。我心裡想著，回去寫個稿子繼續掙錢。

回到家微信一響，收到大家分別發來的轉賬，一共300塊。他們留言：你掙錢也不容易，我們難得這樣聊，就算一個畢業五年的聚會吧。希望下一個五年，我們還能坐在一起，這樣不要臉。

我有些難過，也有些高興。我們的今天有些狼狽，但也開始有些清晰了。比如我們知道：從現在開始，去好好做一件事情，收穫下一個五年。

或許有些晚了，但是我們的內心會更加堅定。但願，下一個五年，以及今後的一生，我們還談錢，但歸來似少年。

原文載於《中國青年》2017年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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