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芳菲」：中國軍民全力救助美飛行員，遭日軍瘋狂報復

周明

摘要：11月10日開始公映的《烽火芳菲》，由比利·奧古斯特執導，劉亦菲、埃米爾·赫斯基、嚴屹寬、余少群等聯袂出演。影片以二戰期間中國軍民救助空襲東京的杜立特特遣隊飛行員為歷史背景。1942年4月18日，美軍為了振奮太平洋戰爭初期盟軍方面接連失利的低落士氣，組織杜立特指揮16架陸軍航空兵的B-25轟炸機從海軍航母上起飛，空襲日本本土。在太平洋戰爭上，這次規模並不大的空襲卻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圖1：《烽火芳菲》的海報

空襲過後

影片開始，劉亦菲飾演的英子發現了跳傘的美軍飛行員傑克，馬上通知了村長，然後他們一起把傑克藏到了山洞裡。日軍也隨即趕來，為了威逼村民說出飛行員的下落而槍殺了村長。此後救助傑克的重任就全部落在了英子身上，英子通過教書先生聯繫到游擊隊，並在游擊隊的幫助下將傑克送往後方。但在日軍的追捕中，英子和教書先生先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由於這幾位主人公的遭遇，整部片子顯得沉重悲愴。

據影片結尾的字幕介紹，杜立特空襲日本行動的64名飛行員中有56名獲救，但是非常遺憾，作為以杜立特空襲為歷史背景的影片，居然把這個最重要的數據搞錯了。杜立特空襲日本的特遣隊共有16架B-25，每架B-25有5名機組人員，總共80人。其中有1架因為機械故障導致燃料消耗太大，不得不改道飛往蘇聯著陸。飛往中國的15架B-25中，6號機和16號機在日佔區迫降或跳傘，這兩架飛機上的10名飛行員有2人在迫降時喪生，另外8人全部被俘。其餘13架飛機中，4號機、9號機、13號機和14號機在中國控制的江西跳傘，距離日佔區較遠，相對比較安全，所以這4架飛機上的20名飛行員都是有驚無險，落地後就在當地政府和軍隊護送下前往大後方。而剩下的9架都是在緊挨著日佔區的中方控制區，或者是中日雙方混雜的游擊區跳傘，這9架飛機上的飛行員在落地後是有一定危險的，但45名飛行員中只有1人在跳傘時喪生，其餘44人全部在中國軍民的護送下安全轉移到了後方。

圖2：參加空襲行動的美軍飛行員出發前在航母上合影（前排左站立者就是指揮官杜立特）

被中國軍民救助的64名飛行員中，有28人留在中國戰區繼續參加對日作戰，其中有5人在後來的戰爭中犧牲。另外有28人參加了歐洲戰場的作戰，有4人犧牲，4人被俘。到戰爭結束時的1945年8月，80名杜立特特遣隊飛行員總共有12人犧牲或在事故中遇難，再加上跳傘喪生的3人、被日軍槍決的3人和死在戰俘營的1人，活到戰後還有61人。

全力救助

為了減輕重量、增加航程，空襲日本的16架B-25都拆除了機腹和機尾炮塔，只保留了機頭和機背炮塔，所以對於機尾方向是毫無保護的。加上由於被日軍巡邏艇發現，不得不提前起飛，這樣特遣隊就在白天而不是原計劃的夜間飛臨日本本土，同時也沒有任何戰鬥機護航。因此，該行動的危險性很高，以至於它被美國海軍的虎將哈爾西稱為「軍事史上最勇敢的行動」。

圖3：B-25從航母上起飛的瞬間

與《烽火芳菲》劇情比較接近的是7號機和15號機的遭遇，這兩架飛機都是在浙東沿海迫降或跳傘，地點距離日佔區非常近，因此都遇到了日軍的追捕。7號機迫降在浙江象山南田島大沙村靴腳頭沙灘上，5個人全都受了傷，其中4人是重傷。大沙村的村民聽到動靜趕來救援，保長許昌沖安排人把飛行員接回村裡。這裡屬於游擊區，日軍經常會來，所以許昌沖馬上派人聯繫附近南田島的游擊隊，游擊隊連夜將5位飛行員送到了三門縣海游鎮衛生院，但衛生院條件非常簡陋，僅有的3名醫護人員，院長任超民、護士洪漪和衛生員周祖森只能給傷員進行最簡單的包紮。好在台州臨海恩澤醫院的醫生陳省幾、陳慎言父子聽到消息，立即趕到海游鎮幫助醫治，並將傷員轉移到50公里外的臨海。在臨海恩澤醫院，除了機長特德·勞森以外，其他四位傷員的傷勢都被控制住，勞森最終因為左腿傷口感染，不得已進行了截肢。勞森手術後在臨海休養了半個月，才在陳慎言全程護理下到達昆明。

駐石浦日軍得到消息後，到大沙村挨家挨戶進行搜查。大沙村男女老少統一口徑說「飛行員都被潮水沖走了，沒有一個人上岸」，日軍一無所獲。但日軍在村民鄭士明家搜出一頂降落傘，於是把他雙手反綁懸空吊在小廟的房樑上拷問，要他供出美軍飛行員的下落，鄭士明一口咬定降落傘是在海上捕魚時撈到的。日軍撤離後，鄭士明因傷勢過重而去世。

15號機是在浙江三門灣海面上迫降的，4名飛行員機長杜蘭德·史密斯中尉、副駕駛格蘭特·威廉姆斯中尉、領航員赫沃德·斯勒爾中尉和機槍手托馬斯·道沃特中尉一起游到了岸上，這裡是三門縣南田區檀頭山島大王宮村（現屬象山縣），看到一間農舍還亮著燈光，就摸進了這戶人家的豬棚。這是新婚不久的麻良水和趙小寶的家，他們聽到動靜出來一看，發現了4名飛行員，由於語言不通，飛行員們只能從行囊中掏出世界地圖，指著美國的位置比劃著，然後畫出日本國旗，握緊拳頭做出砸的動作，再畫出中國國旗開心地笑。麻良水和趙小寶這才明白，這些洋人是幫助中國人打日本鬼子的「外國好人」，於是將飛行員請到屋裡，煮雞蛋和南瓜粥給他們吃。麻良水還去海邊找到了第五位機組乘員投彈手愛德華·賽羅中士。

天亮後，日軍上島搜查，麻良水夫婦將美軍飛行員藏進了夾牆，躲過了日軍的搜捕。日軍走後他們給美軍飛行員換上漁民衣服，又雇了一條舢板，送飛行員避開日軍封鎖線到達海游鎮。

圖4：曾經救助過美軍飛行員的趙小寶

1992年和2002年，趙小寶兩次應美國方面的邀請，前往美國參加杜立特空襲日本的紀念活動。1992年在美國她還見到了當年救助的15號機投彈手愛德華·賽羅中士。

除了2架迫降在浙東沿海的飛機，還有1架迫降在浙江寧波，另外6架都是在浙江衢州地區迫降或跳傘。衢州距離日佔區也很近，依靠當地中國軍民的全力救助，這些飛行員得以迅速、安全地來到後方。

圖5：21名獲救美軍飛行員在衢州空軍第13總站石頭防空餐廳門前合影

圖6：今天石頭防空餐廳的舊址

慘重代價

日軍隨後獲悉，這次轟炸行動的B-25原計劃在浙江的衢州、麗水、玉山三個機場降落，為了摧毀這三個機場以杜絕類似的空襲行動，同時也對救助美軍飛行員的中國百姓進行報復，在杜立特空襲日本一個月後的1942年5月，日軍投入5萬兵力發動了浙贛作戰。而在地面作戰之前，日軍就對浙西地區最重要的衢州機場進行了59次轟炸，投彈1341枚，造成超過1萬人喪生，約27萬人無家可歸。在浙贛作戰中，日軍更是進行了瘋狂報復，甚至出動了731細菌戰部隊，在衢州地區多個村鎮中投放炭疽、瘟疫、霍亂和傷寒病毒，造成約30萬中國人染病，至少5萬人死亡。

日軍所到之處，把所有幫助過杜立特飛行員的嫌疑人統統殺掉，美軍飛行員所經過的村莊都予以實行殘酷的「三光政策」，衢州機場附近就有9個村莊被日軍屠村殺絕。總共有十萬間房屋被焚毀，在三個月里被屠殺的中國軍民總數超過了25萬。蔣介石為此專門致電美國政府，指出因為「杜立特行動」讓中國付出了25萬條生命的代價，當美國飛行員撤到中國沿海地區後，日軍對那裡發動了攻擊，「屠殺了每個男人、女人和孩子」。

圖7：部分遇害中國百姓名單

杜立特對日本本土的空襲只炸死了大約50人，炸毀了大約90幢建築，所造成的物質損失非常小。所以就有人認為空襲導致日軍發動浙贛作戰，屠殺了25萬中國軍民，實在有些得不償失。但從整個戰爭進程來看，杜立特的空襲促使日軍發動了中途島海戰，結果遭到慘敗，被擊沉4艘航母，成為太平洋戰場的轉折點。從這個角度來看，杜立特空襲不但提振了士氣，對於戰爭的進程都是具有很大作用。

同時中國百姓也並沒有被日軍的血腥屠殺所嚇倒，在這之後，幾乎所有跳傘在日佔區或游擊區的飛行員，不管是中國的還是同盟國的，都會受到掩護和救助，可以說這些救助飛行員的普通百姓，才是真正的英雄！

當然美國也始終沒有忘記這些冒著生命危險救助飛行員的中國恩人。1990年9月，美國杜立特航空考察團到衢州考察，團長布萊恩·穆恩贈送給衢州市政府的一塊「多謝」銅牌，上面有44位健在的杜立特行動飛行員的簽名。1997年，美方又向衢州市政府贈送一架B-25轟炸機模型。目前這兩件珍貴的紀念品都保存在衢州檔案館。

圖8：有44位健在飛行員簽名的多謝銅牌

對於這些冒著生命危險救助美軍飛行員的中國百姓，正如2012年杜立特空襲70周年紀念活動中，那篇著名的贊文中所說：「歷史把我叫做英雄，但營救我的中國人也是英雄，在世界的史冊上，這些平凡的中國人只是薄薄地走上了幾頁，甚至他們的名字都被遺忘了，但他們同樣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做出了卓越貢獻。」

本文首發於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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