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諾獎得主因背書抗衰老藥物遭嚴重質疑

雖然我們沒有發現長生不老的秘訣，但延緩或者逆轉衰老是否可能？

假如有個人向你推銷保健品，說每天吃一粒就能補充能量，提升自身修復能力，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健康，你肯定認為這是個騙子。但如果這家公司有7位諾獎得主以及20多位著名科學家的背書，你是否會考慮一下。

7位諾獎獲得者（圖片來自Elysium Health官網）

Aaron Ciechanover

以色列理工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蛋白質功能和癌症基本機制，2004年被授予諾貝爾化學獎以表彰其對發現泛素調節的蛋白質降解的貢獻。

Eric Kandel

哥倫比亞大學Kavli腦科學研究所主任，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神經科學家，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長期記憶的分子生物學分析，2000年獲得了諾貝爾生理學與醫學獎。

Jack Szostak

哈佛醫學院遺傳學教授及麻省總醫院特聘研究員，主要研究生命起源，2009年因為發現了端粒和端粒酶保護染色體的機理，而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Martin Karplus

哈佛大學西奧多·威廉·理查茲榮譽化學教授，他的研究集中在分子結構分析和分子動力學模擬，2013年被授予諾貝爾化學獎，以獎勵他開發出基於計算機的複雜化學系統建模方法。

Sir Richard Roberts

新英格蘭生物實驗室的首席科學官，研究方向為利用生物信息學發現酶，被授予1993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獎原因為他發現了真核（高等生物）DNA的內含子和基因剪接的機制。

Thomas Südhof

斯坦福分子和細胞生理學系Südhof實驗室主任，研究集中於大腦中的構造突破和信息傳遞，2013年，他和理查德·舍勒分享了拉斯克基礎醫學獎，同年又獲得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

Paul Modrich

杜克大學生物化學教授，霍華德休斯醫學研究所研究員，研究方向為DNA錯配修復，他同時還是美國美國藝術與科學學院、美國國家醫學院、美國科學院院士，他對DNA修復的細胞機制研究讓他獲得2015諾貝爾化學獎。

日前，評論家們對這7位諾獎獲得者和 20 多位著名科學家的行為表示了質疑，因為這些科學家以自己的名譽為一家紐約的抗衰老藥物公司做擔保。這家名為Elysium Health的公司成立於兩年前，創立者之一是MIT教授 Leonard Guarente，他從事抗衰老研究工作，主要研究一種名為sirtuins的基因。

Leonard Guarente 教授

他的團隊以及其他研究人員都證實了這種基因可以延長試驗用生物體的壽命。然而要證明這個基因能延長人類壽命是一個很困難的工作，可能需要花費數年時間。但是因為sirtuins可以被分子激活，因此已經被廣泛作為補充劑在市場上銷售。

Elysium Health的另兩位合伙人是Eric Marcotulli 和Dan Alminana，他們都是技術投資人。Eric Marcotulli非常看好抗衰老領域的市場前景，他曾研究過一家名為Sirtris Pharmaceuticals的公司的發展歷程。這家公司是由Guarente教授的學生在20世紀中期創立的，他們從紅酒中提取天然的抗衰老成分白藜蘆醇，並試圖將它製成醫用藥物。

Elysium Health的三位創始人，左起：Dan Alminana，Leonard Guarente，Eric Marcotulli

2008年，Sirtris公司被製藥巨頭葛蘭素史克以7.2億美元的驚人高價收購。

Eric Marcotulli 認為，Sirtris成功的關鍵在於發現了白藜蘆醇，也許還會有其他的天然抗衰老產品。

雖然熱衷於抗衰老研究的人眾多，但FDA不認為身體的衰老可以逆轉。

評論家們認為，因為還沒有證據表明Elysium Health的產品能夠延長人類的壽命，所以還不能以此作為賣點。在該公司長達 35 人的科學顧問名單里，甚至包括了諾獎獲得者。評論家認為，這些科學顧問的知名度對藥物銷售有極大的促進作用，儘管這種藥物很可能只是安慰劑。

不過，Guarente教授則認為，如果現在就可以從這些科研成果中受益，那麼沒有必要等上十幾年，他們採取了一種不同於其他製藥商的途徑：僅銷售未經加工的天然產品製成的保健品，並聲稱用來保持人體健康而不是治療疾病，這樣就不需要獲取專利和FDA的許可。

來自外界的質疑

新陳代謝領域的專家、前哈佛藥學院院長Jeffrey Flier表示：「一些人可能認為，這些科學家這樣做是因為他們目光長遠。其實不然，他們只是市場戰略的一部分，他們的名譽都被利用了。」

與處方藥物不同，補充劑（比如維他命或者植物提取物）受到的監管較少。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只要公司不做特別的健康方面的宣傳，就可以在市場上銷售。這就是為什麼Elysium Health的產品Basis的宣傳用詞很模糊，比如說它「有益於健康」、「對細胞健康有促進作用」等。

BASIS藥丸，單月劑量售價50美金

但熱衷於抗衰老的人們能夠明白，這種藥物宣傳語的背後含義是——根據最新的細胞科學研究成果和動物實驗，這種藥物可以延長壽命。這家公司超長的顧問名單給人以極深的印象，這比大多數生物技術公司的科學顧問人數要多得多。

Elysium Health的網站上充斥著各種名人並不是它受到質疑的唯一原因。在Twitter上，一些科學家向顧問施加壓力讓他們辭職，上個月一封公開信中提到，該公司董事會成員受到了利用。

protocols.io的首席執行官Lenny Teytelman說：「Elysium Health在它的網站上做了很多承諾，讓人感覺它很嚴謹，而且它做了很多在這個領域沒有聽說過的關於抗衰老的承諾。」他也轉發了公開信，但還沒有收到回應。

甚至，一些該公司的前顧問也認為這是在弄虛作假。在加利福尼亞大學研究腦發育的科學家Arnold Kriegstein，是從Elysium Health顧問委員會退出的三位顧問之一。他認為，他的科學研究貢獻並不被重視。

「我決定退出是因為我的研究經歷和公司的興趣點並沒有相似之處，我不能做出什麼貢獻。」

顧問委員會的回應

Elysium Health的一部分科學顧問表示，他們的參與並不等於他們認同這家公司的理念或者其產品。

Elysium Health的顧問之一，斯坦福大學的神經生理學家， 2013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Thomas C. Südhof表示：「公司的科學顧問委員會並不需要認同公司的產品，其唯一的任務是為公司的發展和產品測試提供技術支持。」

公司的想法是可以將盈利的資金投入到後續的實驗研究中，繼續研究這種藥物對人體的作用。

Guarente教授表示：「我們想通過最快的途徑來測試藥物，確定它是否對促進人類健康有幫助，我們希望公司建立在嚴謹的科學理念之上」。

目前Elysium Health的Basis結合了兩種市售補充劑——煙醯胺核糖（nicotinamide riboside）和紫檀芪（pterostilbene）。研究表明，在生物體里煙醯胺核糖會轉化成為NAD，這是一種能夠延長蠕蟲和小鼠壽命的分子。紫檀芪則類似於一種在紅酒中發現的化合物白藜蘆醇（resveratrol），同樣被認為具有抗衰老的功效。

George Church

近期《麻省理工科技評論》聯繫了一部分Elysium Health的科學顧問，他們闡述了對自身角色的理解，以及他們如何看待公司的革新商業計劃。

上個月才成為該公司顧問的哈佛大學藥學院基因學家George Church說：「我認為，這家公司想要在一個不必要的領域從事科學研究。我的經驗是，一旦一家公司的科學顧問委員會上有一定數量的著名科學家，想要行為不端也是很難的。」

但有時引人注目的顧問委員會也會使得一家公司的信譽值與其實際能力不匹配。比如血液檢測機構Theranos，去年它們的血液測試方法以失敗告終。但它的董事會成員包括了像前國務卿Henry Kissinger這樣的人物，用於提升公司的聲望。

Elysium Health拒絕透露其顧問的薪酬水平，但強調不是所有顧問都會得到補償。GeorgeChurch表示，作為加入顧問委員會的交換條件，他得到了公司0.5%的股份。他表示參加過一次與公司職員面對面的會議，進行過幾次電話和郵件的交流。他認為這是標準的作為一個顧問會承擔的工作量。

同時，Elysium Health也拒絕透露它擁有多少簽約客戶及其收入情況。2016年12月，它籌集到了來自包括General Catalyst, Breyer Capital, Morningside Ventures以及 Sound Ventures等風投機構的2000萬美元。

先賣產品，再測試？

2016年12月，該公司發布新聞稿公布了第一次臨床實驗的結果。

在這次試驗中，8周的時間內120位年齡在60～80歲之間的老人分為兩組，一組服用了安慰劑，另一組服用了常規或雙倍計量的Basis藥片。通過這次試驗，研究者發現這些補充劑是安全的，同時在被測試人群的血液中具有生物活性，也就是說，這些補充劑沒有被輕易地代謝出體外。

該公司資助的這項研究並沒有消除質疑者們的疑問。在MIT完成了博士後研究的Teytelman認為，Elysium Health對已經在售的產品進行研究，是在做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

他質疑道：「如果試驗結果是負面的，難道他們會停止銷售嗎？」他說：「當你急於銷售某樣東西給顧客時，你卻保證會在之後進行試驗，這聽起來有點本末倒置。」

一些顧問認為，公司在Basis產品上附加大量科學研究是值得稱讚的，並且能使其它補充劑生產商效仿學習。

在明尼蘇達Mayo醫療中心從事生物衰老基礎研究的老年病學專家James Kirkland說：「我想看到每一家公司，包括那些在時尚雜誌背面刊登廣告的公司，都能採用像藥品一樣嚴格的標準對待它們的產品。」他曾給Elysium對如何進行臨床試驗提出過建議。其他人也希望Basis真的能延緩衰老。

Tufts大學的心臟病學家以及流行病學家，2015年加入了Elysium的顧問委員會的Dariush Mozaffarian說，「這些基於動物及試驗模型理念所給出的證據，還是相當令人信服的」。

儘管現在判斷Basis是否真的有效還太早，但Mozaffarian表示，只要想起來他就會服用Basis——差不多隔一天服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