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也有個「紅黃藍幼兒園」

最近這段時間，頻發的幼兒園事件引發社會關注，引起很多父母的憤怒，各路明星也相繼發聲，呼籲保護我們的孩子，讓他們遠離惡魔。其實，紅樓夢裡，也有一個類似紅黃藍幼兒園這樣的學校，那就是賈府私塾。

賈府私塾是賈府自己掏錢辦的學校，主要是為教育子孫後代所設立的一所私塾，親朋好友的孩子也可以來這裡上學，也就是說，來這裡讀書的要麼是四大家族的後代，要麼就是與四大家族有各種關係的家庭。

按理說，這樣的貴族私立學校，無論師資力量，還是教學質量，或者學生的天賦，應該都是很厲害的那一種，但賈府設立的這個學校，各方面指數卻一直不達標，不僅如此，這個學校還混亂不堪，充滿了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和臟髒的交易。

首先是老師教學不行。賈府私塾一開始請的是德高望重的一代老儒賈代儒，論輩分，他是與榮寧二公平輩的老先生，也許早年科舉屢試不第，因此成了教書先生，就像《牡丹亭》里的陳最良，但說實話，無論從學堂學生們的表現看，還是從他教育自己的孫子賈瑞來看，這個老先生的課並不怎麼樣，且有事沒事就請假不來，讓自己的孫子賈瑞代課。

賈瑞這個人就更是不著調了，曹公說他是「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之人，每在學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作為代課老師，貪圖錢財不說，他竟然還公報私仇，勒索學生們請他。後又附助著薛蟠，圖些銀錢酒肉，一任薛蟠橫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約，反助紂為虐討好兒。

縱容學生生事，勒索學生錢財，動輒公報私憤……這樣行為有虧德行有損的老師，竟然被所謂的老儒賈代儒請來給賈府的子孫們上課，不知道如何賈母知道，如果賈府祖先泉下有知，做何感想？好在賈瑞在那方面只是貪圖王熙鳳美色，並沒有對學生們下手，不然這個老師就是活生生的紅黃藍幼兒園的某些老師。

其次是學生動機不純。既然老師都不行了，教學質量自然也是堪憂的，學生來這裡的動機也很可疑，很多人來這裡，目的並不是為了讀書，而是各懷鬼胎。比如叫寶玉，他原來是很討厭去學堂讀書的，但自從認識了秦鍾，寶玉去學堂便勤了，為的就是能跟秦鍾天天膩在一起。

薛蟠進學堂就更是無厘頭了，他連「唐寅」都能讀成「庚黃」，且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經常不去學堂，偶爾去一次，也是專門結交契弟，可想荒唐不堪到什麼地步。還有賈薔，他跟賈蓉關係親密，雖然應名來上學，亦不過虛掩眼目而已，仍是鬥雞走狗，賞花玩柳。

更厲害的是，這裡的學生，沒幾個人在認真學習，也許只有賈蘭、賈菌是個例外，其他人根本不在乎老師今天講什麼課，仍舊利用學堂作為掩護，做著自己的事情，甚至彼此之間有衝突，就可以當著老師的面大打出手，大鬧學堂，而這些事，多數大人們竟然都不知情。

再就是無人監督真空。賈府始祖一開始設立私塾的初衷是很好的，是「恐族中子弟有貧窮不能請師者，即入此中肄業。」在費用開支上，要求「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給銀兩，按俸之多寡幫助，為學中之費。」對教師的要求是「特共舉年高有德之人為塾掌，專為訓課子弟。」

從這段話看，賈府之祖為子孫後代考慮的很全面，當時應該是一個家族的管理者都參與了共建賈府私塾這件事，對私塾都是關心的，無論目的，費用還是老師，都很明確，但到了賈寶玉賈蓉這兩代學生，明顯變了味道，這裡成了三不管地帶，沒有人監督，因此就出了大問題。

前八十回中，我們沒有看到賈赦、賈政直接過問學堂里的事情，只是在賈寶玉準備上學去賈政那裡請安時，賈政給跟寶玉的李貴交代了一句話「你去請學裡太爺的安，就說我說了：什麼《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再也沒見過賈政等人去過學堂或者為學堂做什麼，私塾對他們來說，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賈赦、賈政、賈珍等都是朝廷命官，尤其賈政，既然要讓子孫走科舉之路，應該多關心私塾，多關心子孫們的學習才是，至少多與私塾老師溝通，掌握寶玉等人在學堂的表現，了解私塾的運營狀況，至少別讓祖先辦的私塾死在自己手裡，但這些都沒有，賈府私塾成了一個無人監督的真空地帶，也因此它了各種骯髒之事的發源地。學生不去學堂還好，去了學堂反而學壞了。

最後是學生關係混亂。這一點在原文中表現的最為明顯，就關係來說，寶玉和秦鐘關系深厚，非同一般，因此這些學生背地裡你言我語，詬誶謠諑，布滿書房內外；還有薛蟠先後用銀子收服的契弟金榮、香憐、玉愛等人；就連賈蓉和賈薔的關係也最相親厚，常相共處；此外還有賈蘭和賈菌。

學生之間關係的混亂，通過金榮的一句話做了交代，他形容兩個人在一起是「貼燒餅」，這是個很形象的詞，形容的正是男性之間的不正常關係。而金榮小小年紀，之所以能夠說出這樣的詞，自然是因為他曾親身經歷，因為他剛被薛蟠拋棄，兩個人之前發生了什麼，一猜便知。

關係的混亂不僅僅表現在生理關係上，還表現在現實的利益關係上，比如寶玉因為秦鐘關系好，幫秦鍾打金榮，而金榮敢打秦鍾是因為他的姑姑是璜大奶奶；賈薔因為跟賈蓉關係好，所以暗中幫助秦鍾，因為秦鍾是賈蓉的小舅子，但同時又不能得罪薛蟠，而金榮是薛蟠的舊相好，所以不能明著幫；賈瑞因為得了薛蟠的好處，所以暗中幫著金榮對付秦鍾……

本來賈府的祖先，是為了讓子孫後代有書讀，能夠通過讀書，走科舉，立功業，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賈府私塾在子孫後代的手裡，成了一個潘多拉之盒，成了惡之花，成了製造惡棍流氓的「搖籃」。老師不靠譜，學生亂搞關係，無人監督，家長們也不過問，這樣的學校，怎麼可能培養出狀元榜眼探花，怎麼可能培養出社會精英、國家棟樑？

所以，蒙府本回末脂批說：此篇寫賈氏學中，非親即族，且學乃大眾之規範，人倫之根本。首先悖亂，以至於此極，其賈家之氣數，即此可知。從賈府學堂，已然可以看出賈府的未來，它成了賈府氣數將盡的催化劑，也是賈府敗落的根源所在。無論一個家庭，還是一個家族，或者一個民族，有這樣的老師，有這樣的學生，那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作者：夕四少，為你講述不一樣的紅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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