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國起訴紅黃藍，到底靠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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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學者海爾頓等人認為，懲罰性賠償就是採用利益消除的方式，來遏制不法行為，有著很強的正向社會效應。

文｜隋兵

近日，北京紅黃藍幼兒園（下統稱「紅黃藍」）虐童事件持續發酵。經過多日調查，公安機關發布公告，已經查明幼兒園老師劉某某涉嫌虐待被監護人罪並將其刑事拘留，至此，紅黃藍幼兒園虐童的事實基本浮出水面。虐童是一種嚴重侵犯幼童人身權利的行為，相關責任人不但要面臨刑事法律的制裁，同樣也要承擔民事上的賠償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紅黃藍幼兒園是一家在美股掛牌的上市公司，市值已經達到數億美元。不同於中國民事司法中一直奉行 「息訴寧人」 的政策導向，美國是允許受害人通過維權來獲得高額利益的。

美國學者海爾頓等人認為，懲罰性賠償就是採用利益消除的方式，來遏制不法行為，有著很強的正向社會效應。因而，在經常見諸於報道的美國民事案件中，受害人動輒能夠獲得數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的高額賠償。這種級別的賠償金額在我國是難以想像的，也是沒有先例的。

那麼這裡就留給了受害幼童家長們一個問題，要不要去美國起訴紅黃藍？

根據新浪財經報道，有美國華裔律師已經徵集了多位受害方家長，準備在美國對紅黃藍提起訴訟。該律師稱：「雖然事件發生在中國，紅黃藍的業務也都在中國，紅黃藍上市主體作為被告人在美國紐約上市，在美國融資，只要滿足這點就建立了最低聯繫，可以在美國對其發起訴訟。」

其同時還直接指出，紅黃藍上市主體對於此次事件存在人事上的過失責任，即僱主知情或應該知情所僱傭員工的相關背景，在員工背景存在特定危險時應當承擔相應責任。

華裔律師的觀點是否能夠得到支持，或許還要具體分析。

美國在司法管轄問題上有一個著名的長臂管轄原則（long-arm statutes），簡單的說就是只要涉訴事實和美國的州內存在某種程度的最低聯繫（Minimum contacts)時，該州就享受司法管轄權。

由於國內特定行業對外資有一定準入限制，因而境外上市企業在我國境內從事經營的話，要要經過一些列複雜的法律架構。而正是因為這些架構，或許會對境內侵權行為的赴美索賠在最低聯繫（Minimum contacts)的問題上設置一定的障礙。

在紅黃藍的上市構架中，採用的是一種VIE（協議控制）的標準法律構架。即創始人和其他投資人在境外成立SPV（特殊目的實體），再由SPV直接或者間接在境內成立WOFE（外商獨資企業），然後通過WOFE與境內實際經營相關行業的內資公司簽訂一些列的協議，通過協議控制的方式獲得境內經營的利潤。

如下圖：

在紅黃藍的構架中，我們重點關注兩個公司之間的關係。

一個是前文提到到SPV，也就是紅黃藍最終在美國上市的公司：RYB Education Inc（美國紅黃藍教育，註冊於開曼群島）；另一個就是國內具體經營幼兒園業務的境內公司：北京紅黃藍兒童教育科技發展有限公司，該公司具體負責幼兒園的運營、宣傳、加盟的事項，直接控股或者全資入股了全國各地數十家的紅黃藍幼教育的子公司。這次虐童事件的最終責任主體，也是這家公司。實際上，美國的上市公司和境內的運營公司沒有任何股權關係，是兩家完全不同的法人實體。

估計大家看到這裡，可能都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兩家公司到底什麼關係了。舉個例子或許更好理解。

在美劇《權利的遊戲》中，男主角瓊恩斯諾所在的史塔克家族，是劇中維斯特洛大陸北部的一個大貴族家族。在史塔克家族的領地內，有其他很多依附並效忠他們的小貴族家族。這些小貴族與史塔克家族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通過宣誓效忠來獲得史塔克家族的庇護。史塔克家族也樂得利用這些小家族維護領地的統治。

在這些家族中，其中有一家就叫卡史塔克家族。這個卡史塔克家族雖然名字里也有史塔克三個字，但是跟史塔克家族其實不是一回事，劇中還曾倒戈敵方。

紅黃藍在美國的上市公司美國紅黃藍教育就像史塔克家族，而境內經營幼兒園的北京紅黃藍兒童教育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就好比卡史塔克家族。兩家公司的VIE協議關係，實際上就相當於卡史塔克家族向史塔克家族的宣誓效忠關係，都是一種契約而已。

正是由於兩者都是一種鬆散關係，而不是直接的子母公司或者血緣關係，因而到了真正出了問題要承擔責任的時候，還是各管各的。

根據紐約州法律《New York Consolidated Laws, Civil Practice Law and Rules》的規定，要在紐約州起訴，案件的被告公司必須在紐約州進行經營活動，或者在紐約州有侵權行為等情形。

而本次紅黃藍虐童事件的北京紅黃藍公司本身不在境外經營，虐童行為也發生在國內。只是通過宣誓效忠的VIE協議，間接向美國紅黃藍公司提供利潤。因此，在是否符合美國長臂管轄的最低聯繫的要求上，還存在很大的爭議。我個人暫時持保守觀點。

雖然在管轄問題上目前並不樂觀，但是去美國起訴仍然不失為一種維權的選擇。由於美國SEC（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對於上市公司有著嚴格的監管體系，而重大訴訟、熱點事件也往往會成為SEC進行專項調查的重要契機。

如果SEC在對紅黃藍的調查過程中，發現又諸如虛假陳述、欺詐發行等嚴重的證券市場違規行為時，那麼紅黃藍將面臨更加致命的打擊。而且，重大丑聞引起的訴訟備受社會關注，也將直接影響到紅黃藍公司的股價走勢。在多重因素的影響下，即便起訴過程存在障礙，也不排除紅黃藍公司為了及時止損，主動要求和受害家長達成和解，進行高額賠償。

或許華裔律師也正是在綜合考慮上述因素的基礎上採取了「避實擊虛」的策略，以維護受害方的利益最大化。我們拭目以待，繼續關注事件的後續走向。

編輯｜奎因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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