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絮語錄（6）
文思絮語錄（6）
孫生民
20、田園荒蕪胡不歸
一個無須表述、已經啞然逝去了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表述。
——凱爾泰斯?伊姆萊《英國旗》
我的博客已經雜草叢生了,朋友們如棲徨滴血的青鳥在深情召喚我的歸來，可我的歸途何在？我的心還在遠方漂泊……
為了一個遠方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目標，我只是不停地走，走啊走，不回頭。彷彿前方有個聲音在呼喚我，我沒辦法停止在遠方的腳步。是害怕所愛者的牽掛與眷顧，還是擔心日常生活的平庸與無聊？也許我註定成不了大地上的堅守者，終其一生只是浪跡天涯的漂泊者。只是遠方又在哪裡呢？也許遠方已經從我們眼前消失了……
21、為了忘卻的紀念
只要讀過高中的人都知道，這是魯迅先生的一篇文章的標題。我今天借這個標題是為了表達對先生的敬意與懷念，但願不會驚動先生的在天之靈。今年是魯迅先生逝世七十周年。魯迅逝世前的遺囑似乎還在我的耳旁迴響：「趕快收斂，埋掉，拉倒」，「忘了我，管自己生活」……可惜我們無法忘卻。因為在今天現實生活中先生所批判的現象仍然存在，而且正暢行無阻。魯迅先生當然知道，當我們忘了他的時候，說明我們的國家強大了、文明了、進步了。事實上，我們無法忘卻先生，時時刻刻在言說先生，我不知道這是先生的幸運，還是我們民族的悲哀？！所以，我寫出了以上的標題，表面上看是為了紀念，其實是為了忘卻。想必到了忘卻先生的那一天，先生定然含笑於九泉。
可現實中的文人，看不到苦難與沉重,在溫柔鄉中淺斟低唱呢。
「在這樣的境地里，誰也不聞戰叫：「太平。」
在這樣的深夜裡，看看窗外的燈紅酒綠，我心裡特別想念那夜遊的惡鳥，還有那在魯迅先生後花園中的「根不深，葉不茂」的野草。
謹以此文奠祭先生。
22、知識分子何為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知識分子的立場開始分化，有的回到書齋，有的依舊傲立廣場，有的堅守崗位。許多有識之士，紛紛驚呼人文精神的失落。但有一本書在這當中十分醒目，可以說影響了整個知識界,那就是錢理群先生的《豐富的痛苦》。在這本書里，錢先生借對外國文學裡兩個經典的形象接受過程的梳理，表達了中國知識分子在不同現實前面不同路向的選擇。堂詰訶德為了心中的目標，義無反顧，哪怕受盡屈辱，依舊前行……彷彿是那些理想主義知識分子的化身。哈姆萊特在生存與死亡中的猶疑與凝重的思考，正是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境遇。可以說這種分析切中肯綮。就是在今天，知識分子也在扮演這兩種角色。事實上，在一個真正知識分子的身上，這兩種個性與特徵應都矛盾地契合在一起，只是在不同的現實面前各有不同程度的顯現，所以，我們不能以一種主義來簡化知識分子豐富的思考。在當下中國，真正的知識分子，也就可能不是一個新左派與自由主義標籤所概括了的。從這一思路下去，當下中國知識分子何為？
23、像上帝那樣思考 像平民那樣生活
昆德拉有一觀點我非常不贊同,他說:"人類一思索，上帝就發笑。"如果這樣，就有可能取消知識分子的合法性地位，也許這是他的憤世嫉俗之言。我認為，現實中的知識分子就應該像上帝那樣思考，像平民那樣生活。像上帝那樣思考，是要求知識分子主動承擔責任，做社會的良心和潤滑劑，也就是魯迅所說的是民族的脊樑；像平民那樣的思考，是要求知識分子不要自以為是，更不要以悲天憫人的上帝眼光看待底層百姓，他們應該與百姓同呼吸、共患難，只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成為百姓的代言人。
24、狐狸亦或刺蝟
費振鍾先生在他的最近散文集《為什麼需要狐狸》的後記中說到：
我讀猶太學者以賽亞?伯林就在這一段日子。感性這個詞，從他的書中以不同尋常的意義跳出來，深深觸動了我。伯林借了古希臘的一句格言，在文學範疇內把人分成兩種，一種是刺蝟，一種是狐狸。刺蝟相信絕對理念，狐狸則依從感性；刺蝟自恃有一大知，而把世界解釋為可以絕對把握的對象，狐狸則從感性中多知多覺，洞察生活的豐富多變。刺蝟的信念把思想導向專制，而狐狸用它的眼睛引領著思想的自由。伯林的自由主義哲學深賴於感性的發現，他從19世紀俄羅斯作家托爾斯泰身上看到了刺蝟與狐狸的矛盾，托爾斯泰的偉大之處，托爾斯泰寫作的天才之處，正是他的狐狸性，由此，伯林把感性的自由主義特質，從一般性的語詞闡釋中突現出來，賦予了它全新的內涵。這對我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衝擊，我很感謝伯林關鍵時刻給我的啟發。我甚至想到，基於對伯林的理解，我可以創建感性自由主義這一語詞，來表達我的心領神會以及欣悅之意。
我能理解歷經滄桑的費振鍾先生的表達，甚至在內心深處認同費先生的想法，但是我不能認可的是刺蝟就必然導向了思想的專制。現在說自由的人很多了，而且似乎越來越來處於強勢地位，成為媚俗的話語。他們也許看不到或者忘記了底層的苦難和社會的不公。只要我們看看那些底層百姓的生活，那些離鄉背景的打工仔（妹），我們就不能不充當刺蝟。魯迅先生就曾想當夜遊的惡鳥，一生都在尋找中國的貓頭鷹。我覺得，在當今中國，知識分子有時要充當刺蝟，這是社會的良心。如果只有狐狸，我覺得知識分子很有可能成為體制的合謀者，失去了知識分子安身立命之本。當然，費先生不是這樣的學者。他從自身經歷出發，在一定意義上強調感性自由對於知識分子的重要性，對於那些以空洞批判為己任的知識分子是個及時提醒，防止導入新的專制的地獄。事實上，一個健全的知識分子，在他的身上應該具有兩面性——狐狸亦或刺蝟，就像列夫?托爾斯泰那樣，狐狸感覺的自由與創造，刺蝟為了理想的不合作，我認為缺一不可，也都不是完整意義上的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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