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社會交際場所在哪兒？魚玄機飛蛾撲火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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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瑪雅契蘭

【作者簡介】瑪雅契蘭，（一個）時間的土豪。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聊情色嘆玄機》

在古今中外的女詩人里，魚玄機可以說是我最愛之一。風雅的人說：才女不年，古今最痛。魚玄機的早亡可說是痛中之痛。非常奇怪如此香艷凄涼的故事歷經這麼多朝代，竟然沒有一齣戲劇來紀念這個絕世的奇女子。唉，先給大家說說這個女子怎麼個奇法吧。她的故事正史裡面沒有，只有在《北夢瑣言》《唐才子傳》里零零散散記載過她的一點蛛絲馬跡。

魚玄機，小名幼薇，晚唐時生於長安城郊一位落拓士人之家，魚父飽讀詩書，卻一生功名未成，滿腔心血都傾注到獨女幼薇身上。幼薇五歲便能背誦數百詩章，七歲作詩，十一歲時，習作就已在長安文人中傳誦開來，成為人人稱道的詩童。

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寫下了這樣的詩句：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讀讀這詩，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就已經寫出「根老藏魚窟」、「花落釣人頭」的驚夢了，老道得不行。不過那是個出神童天才的年代，不像今天，好些三十好幾、都博士後了的人東南西北還分不清呢。

魚家住在長安的東南角，是當時娼妓雲集之地。魚父過世後，魚家經濟窘困。幼薇小有詩名，很快就受到唐朝花間派詞人溫庭筠的重視，而後結為師徒。一天，師生二人相偕到城南崇貞觀遊覽，正碰到一群新科進士爭相在觀壁上題詩留名，幼薇恨自己生為女兒，空有滿腹才情，卻無法與鬚眉男子一爭長短，於是揮筆留下了這首無可奈何，卻氣概噴薄的詩：雲峰滿月放春晴，歷歷銀鉤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雖是小詩一首，卻沒料到惹來一場情緣。有個叫李億的翩翩公子正巧也到此一游，心中大為仰慕。於是他就請溫庭筠從中撮合。這李億當年剛過二十，出身世家，去京都是為了頂替一個世襲的官職。他又生得端正，性情溫和。不過這時，小李同志已經有老婆了，而且老婆裴氏出身京中望族，是個刁蠻的惡婦。

至於李億有沒有告訴溫庭筠和幼薇他已有妻室的事，我們沒法猜。

十六歲豆蔻年華的小幼薇尚未知人情世故，想這人既然是老師介紹的，而且模樣出身還這樣儒雅高貴，就稀里糊塗地當了李億的「二奶」，她哪裡知道這李公子家還有個母老虎。就這樣，李公子就在長安城外金屋藏嬌，兩人作起了露水夫妻。遠在老家的裴氏不樂意了，她不想與這個出身寒微的魚小姐搞「共愛主義」，兇巴巴地從外地趕來，不僅把幼薇毒打了一頓，而且硬逼著李億把她趕出家門。李億是個「趴耳朵」，只好將幼薇掃地出門。兩人在一起僅僅三個月。

李億暗地裡還是依依不捨，派人找到了咸宜觀，他捐出了一大筆香油錢，把幼薇悄悄送進觀中，二人在那裡幽會以避人耳目。觀里的道姑為魚幼薇取了「玄機」的道號，從此幼薇成了玄機。

唐朝道教盛行，著名的道觀多是遊覽勝地和交際場所，許多才色稍佳的女道士便成了交際花。然而，咸宜觀的道姑品性嚴謹，恪守規矩，所以一直保持著一分清凈的局面。三年後，咸宜觀的師父死了，道友彩羽也與修補壁畫的畫師私奔了。與此同時，李公子卻攜妻出京，遠赴揚州任官，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這一下，魚玄機可受不了了，李公子如此絕情絕義，原來這天長地久、海誓山盟也不過三年啊，走了都不留句話。李公子走後，玄機的經濟也出現了問題。她是個烈火一樣的女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輕蔑！於是在冷清的咸宜觀中，她寫下了這首後來傳誦千古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好一個「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這後兩句比這前面兩句還要命，這是說：姑娘啊，我們這樣花容月貌的，就是宋玉那樣的美男子都會自己就會送上門來，何必讓一個無情無義的登徒子王昌給氣死了呢？

從此以後，玄機也不守著青燈古佛了，什麼「素心人對素心花」了，什麼「心如一片玉壺冰」，全都見鬼去吧！她豁出去了，偏要在這紅塵中折騰出自己的顏色。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魚玄機怒起來，就是把這見鬼的「貞操道德」一把火燒了。在道觀外面，她貼出了一副「魚玄機詩文候教」的紅紙告示，艷幟高張，不到幾天工夫，消息就傳遍了長安，自認有幾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風流公子，紛紛前往咸宜觀拜訪魚玄機，談詩論文，聊天調笑，品茶論道，煮酒談心；興緻所至，遊山玩水，好不開心。遇有英俊可意者，她就留宿觀中，早晚偷歡。

（滿懷春綠酒，對月夜琴幽。）

魚玄機的艷名越傳越廣。從她的一首《遣懷詩》，就頗能體現出她那時的生活景況：燕雀徒為貴，金銀志不求；繞砌皆清趣，抽簪映細流；卧床書刪遍，半醉起梳頭。

當時魚玄機的情人來往穿梭，其中就有後唐才子左名揚。當年他還是個落第書生的時候，就因其相貌儀容酷似李億，成為魚玄機的座上客。兩人的愛情可以從左名揚的一首詩里揣測出來：白鴿飛時日欲斜，禪房寧謐品香茶；日暮鐘聲相送出，箔簾釘上掛袈裟。但她似乎與左名揚並無緣分。

此後，魚玄機還喜歡上了一位經營絲綢生意的富商李近仁和一個叫陳韙的樂師。

這李富商心腸不錯，不僅寬宏大度、溫文儒雅，而且在經濟上資助她。魚玄機在《迎李近仁員外》的詩中，歡喜迎逢的姿態溢於言表。

不過這之後的兩三年，樂師陳韙卻是玄機最愛的情人，想必那李富商生意過於繁忙，無暇陪玄機風花雪月，沒有這陳師父有藝術修養。

這一段生活，魚玄機過得幽閑、瀟洒而暢快，這可以從這她的詩裡面讀出來：春花秋月入詩篇，白日清宵是散仙;空卷珠簾不曾下，長移一榻對山眠。

玄機有個貼身侍婢名綠翹身姿豐腴，兼受風花雪月滋養，更是善弄風情。一天，玄機從外面回家，看見綠翹言語支吾，雙眸流露著春意，而且陳琴師不辭而別，玄機立刻心生疑竇，仔細檢視綠翹全身，發現她胸前有指甲劃痕。玄機火氣一上來，就無法剋制，把新愁舊恨一併發泄在了綠翹身上。於是這個剛二十四歲的才女因笞殺女婢而被惡官裴氏族人裴澄處死。

嗚呼哀哉！這樣好的姑娘，有才情，擅風雅，似乎更有嬌好的容貌，上下求索，就是沒有一個「有情郎」來娶她放在家裡好好供養起來。人人都是跟她玩玩感情遊戲就走了。

有錢的風流公子如李億者只想巴結權勢，哪裡會真的去娶貧寒人家的女兒？貧寒出身的才子到了京城在她這兒琴詩書畫一通，中了舉人狀元的，拍拍屁股就去高攀公主了，又哪裡會真的去娶個觀里的姑子？有錢而無才的富商李員外也許可以納妾，卻忙忙碌碌，無暇陪伴才女，魚小姐也不一定就看他入眼。就剩下這身份地位相當的窮琴師居然也是個朝秦暮楚的狠心傢伙，你說她對這人生還有什麼希望？

所以魚小姐被綁到公堂的時候，連一句為自己辯護的話都不講，全都供認不諱，只求速死。

這多情的女子，還是太相信愛情啊。即使是在開放的唐朝，沒有家庭地位、沒有婚姻保障的女子只有流落青樓的命運吶！她為什麼還要一次次飛蛾撲火地相信浪漫呢？倒不如學那薛濤，做個迎來送往、徹徹底底的情色小尼姑更自在！退一萬步講，她再想通點，與綠翹共愛也不是那麼壞的事情，崔鶯鶯崔小姐不就把紅娘貢獻出去了嗎？唉，魚小姐生不逢時，非要與丫鬟「情敵」同歸於盡，除了這死路一條，她還能往哪裡去呢？

「十世修來同船渡，百世修來共枕眠。」唐朝至今已有1000多年了。百世已過，魚玄機的魂魄在煉獄裡的輪迴該結束了吧，該回到塵世重新做人了吧？若轉世來，可否有緣與有情郎同枕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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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編輯：洪與、姚小紅、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