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偉:長篇小說《人海茫茫·第四十二章·大孬艷遇》
四十二章 大孬艷遇
經過這段時間的博弈,霍馬市的情況也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轉變。以蘭慶的13妹蘭蔚的丈夫左前進為首,成立了「霍馬市工人造反聯合司令部」(簡稱造聯),這個聯合會一成立,就得到了全市工人階級的支持,馬上就成為上萬人的大組織,幾乎涵蓋了霍馬市的各行各業,對大孬他們的造反總司令部(簡稱造總)是個極大的威脅,群眾就是群眾,誰厲害就跟誰,誰的人多就跟誰走,黑貓白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造總和造聯成了勢不兩立的兩大陣營。但從總體實力上來說,造總根本不是造聯的對手。
和大孬所領導的造總不同,造聯的基本成員都是產業工人,成員中有一部分人是省、市勞模,還有3人是全國勞模。左前進就是一個連續多年的先進生產者。他出身於貧下中農家庭,是新中國建立後培養出來的大學畢業生,家庭出身好,根正苗紅,一直擔任霍馬市金屬結構廠的團委書記,是一個年輕的共產黨員,和蘭蔚是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的同學。他們成立造聯的目的,不是為了保誰打誰,話說明白了,就是追求一種心理的平衡。大家都是一個人,為什麼他們都能不管不顧的成立一個組織,我們為什麼不能?他們開始也並沒有想到,自己發起的組織能夠達到如此大的規模,既然大家都認同,那就繼續往下走吧。
他們平時對幹部中的官僚主義、唯我獨尊、華而不實的工作作風,也是深惡痛絕,對這些官員提出意見,甚至是鬥爭都無可厚非。但對幹部隊伍中的人應該有個基本的分析,不作任何解釋,不問青紅皂白,一概打倒,這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一說斗走資派,都成了走資派,建國後這17年的所有成績,豈不是全部否定了?市委書記都成壞人了,那現在的霍馬市還有好人嗎?那共產黨還能行嗎?他們實在想不通。既然沒有好人,那為什麼原子彈成功爆炸,氫彈試驗成功?既然沒有好人,為什麼能把蔣介石的800萬軍隊趕到幾個小島上?否定之否定是否定與歷史發展不相適應的東西,肯定對歷史的發展起到積極作用的成功經驗。就像給嬰兒洗澡,倒掉髒水而不倒掉嬰兒的道理一樣,好的有益的東西必須得留下來,這樣社會才能取得進步,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他們覺得,只要共產黨垮不了,只要共產黨不改變顏色,只要還是社會主義制度,這些黨的幹部就會重新走上領導崗位,和他們為敵就是和共產黨為敵,下場是可想而知的。正是基於此,他們向來不搞武鬥,也從不侵犯這些人的人身自由,從來都是擺事實講道理,被大家稱為溫和派,造總稱他們是鐵杆保皇派。
中國歷史上是什麼時興的時候什麼就多,抗戰時期司令多,而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的時候,中國大地上司令比抗戰時期還多。那時候的司令多少還有一支隊伍存在,而這時候的幾乎佔百分九十五以上都是光桿司令。有的三兩個人成立個組織,找一間辦公室,開個公章,牌子一掛,就成了司令,不用辦營業執照,不用找任何人批准,想當就當上了。你別看人少,只要拿起公章開個介紹信,什麼東西都可以辦到。開始大串聯的時候,不管什麼人,只要用這個公章開個介紹信,就可以用原糧倒換成糧票,學校可以根據這個介紹信,給你發每日4毛錢的生活補助。物價很低,一個學生4毛錢,就可以在任何地方的紅衛兵接待站享受一日三餐(早餐是一毛,中午和晚餐各是一毛五)。有些年齡偏大,又相當有心眼的學生,不用拿一分錢,就可以在全國到處設立的接待站里隨便打借條,借到現金或者是飯票,走遍全國也不用擔心餓肚子。學生的這種待遇,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種事情也只能發生在社會主義的中國,也只能發生在「文革」這個十分特殊的期間。
介紹信在複課鬧革命的時候,更是起到了前所沒有的作用。為了讓學生迅速返回學校,黨中央和國務院幾乎動用了全國的運輸力量。學生只要憑造反委員會的介紹信,就可以在售票處領到返程車票。有的學生利用這個機會,南北方學生互換介紹信(國家只提供返回家鄉的客票),利用國家大亂和運輸單位管理上的疏漏。免費周遊全國。
學生返校後,並沒有複課,而是相互投入到了派系鬥爭中。學生們分裂成了各個派別,整個校園裡都是大字報。學生斗學生,學生斗老師,當過小組長就成了所謂的走資派,互相之間的攻訐和鬥爭,成了家常便飯。想開誰的鬥爭會,幾個人一商量,馬上就可以開始,有時為了爭搶鬥爭對象,相互打得頭破血流。然後雙方都遷怒於被鬥爭的對象,雙方輪番對鬥爭對象拳打腳踢,最後被打得皮開肉綻,鬥爭會才算結束。
有的學校一個班級就有5、6個司令,為了爭奪有限的人力資源,不惜大打出手。有的佔據教室做辦公室,有的佔據教師的寢室作辦公室。就連學校的圖書室、閱覽室、食堂的餐廳,都成了辦公室。老師的寢室被佔領後,他們只有回家干自己的活,學校沒有了老師的監管,亂到什麼程度你咋形容都不為過,那種亂像,你豈能一言以蔽之?
學校是社會活動反應最靈敏的窗口,也是社會上各種活動情況的縮影。各種司令幾乎充斥了每一個角落,修鞋的是司令,掃大街的是司令,搓背的是司令,在街上擺小攤兒的也是司令……上街處處得小心翼翼, 說不定得罪了那個司令,輕則一頓拳腳,重則遊街示眾。這種無法說清的活動,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有的人怕在遊街的過程中挨打,每天吃完飯,自己帶上高帽子,兩三個熟人相約自己上街遊街,到了沒人的地方就坐下休息。只要看不見本單位的人,遊街的任務就算完成。中午吃過午飯後,就又開始了遊街,當一種嚴肅的活動被當做兒戲時,那麼這種活動還有意義嗎?他留給人們的只是無可奈何的苦笑,是永遠無法抹去的既令人憤恨,又令人酸楚的記憶。
大孬他們的情況可就不同了,他們成立造總的目的,就是向這個社會發泄自己的不滿,向專政機關復仇。他們要趁著混亂,向社會上討回他們的一切。自從大孬聽了徐套的建議,改變戰略後,那可真是做了不少壞事。晉中河原是大孬的上級,曾經在大孬從工農委員會商業組被驅除後,被安排在在街道上工作時,晉中河是街道辦事處主任,後被調往市商業局當副局長,是大孬的直接領導。他的證詞對大孬被判處10年徒刑起了關鍵的作用,大孬一直對他懷恨在心。趁此機會,對他進行了殘酷的迫害。用機械廠里最厚的鋼板給他做了特製的牌子,上面寫著「打倒歷史反革命晉中河」,牌子足有一百多斤重。又用鋼筋做骨架,為晉中河特製了一頂高帽子,足有七、八十斤,這兩樣東西戴在身上,別說走了,就是頭都很難抬起來。這還不算,他們又給他做了一個稻草人,裡邊塞了幾塊河坯,又在裡面澆足了水,讓晉中河背在背上。晉中河畢竟也是50多歲的人了,在木棍和皮鞭的抽打下,只走了幾步,就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等造聯的工人們來解救的時候,晉中河已死於非命。一個在槍林彈雨中都不曾倒下的同志,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這幫狂徒手中,是耶?非耶?只有天知道。
大孬在徐套的策划下,連續敲詐了十幾個單位,不但聚斂了可供其一幫弟兄日常開支的錢財,而且也有了供其揮霍之資。飽暖思淫慾,算起來他也是奔50歲的人了,到現在仍舊是獨身一人。說起來也有原因,他面貌醜陋,一般的女性看見他就有害怕之感。雖然年輕時瘋狂的追求過蘭紫,那只是一廂情願。還讓蘭紫捉弄過他一會,那真是敲鑼找孩子,丟人打(大)傢伙,挨了鬥爭,還差點進了監獄。他手下的造總也有不少女同志,在徐套和二歪子的操持下,光是女秘書就給他換了好幾個,每次都是到他身邊工作幾天,就辭職遠遁了。不但不再來上班,還都退出了造總。看著自己的把兄弟,平時看見女人像餓狼一樣的眼神,兩人都積極想辦法給他物色對象。雖然他們倆也都是光棍兒,也都天天在女的身上打主意,但是大孬的事兒辦不了,他們也不好意思捷足先登。積極為大孬物色有姿色的女人,其實也是為他們自己打小算盤。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真是黃鼠狼窩裡的崽子,一群不折不扣的騷貨。
這天,二歪子又發現了新的目標,有一個剛參加造總的女學生,不僅摸樣長得好,看起來很有點貴婦人的氣質。他經手下的小弟兄打聽,知道這個女的是個高中生,名字叫徐若瑄,她的父親早已去世多年,和母親一起生活。她母親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她是市裡某中學公認的校花,在學校是各位司令競相爭奪的對象,她知道,自己身單力薄,誰也得罪不起。拒絕誰都可能會招來嚴重的後果,惹不起躲得起,為了追求清凈,平時很少去學校,好在學校也沒有人管學生是否學習,去不去也沒人理會。她有一個同班女同學和徐套是老親戚,天天遊說她,為求自保,她就跟著那個同學一起,參加了大孬的造總。
她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學生,心裡哪有那麼多的想法,有的只是一腔熱血和對偉大領袖的虔誠,對運動的不成熟的理解,並不知道世事的險惡。她以為到了社會上,肯定要比學校好的多。她哪裡知道,這是出了虎口又進了狼窩。10個男人九個騷,一個不騷是草包,外邊咋看上去都是一般正經,道貌岸然,其實哪個不是一肚子壞水兒?看見一個漂亮女人,哪個人的眼珠不是瞪得像要冒出來一樣?
她參加造總沒有兩天,就被安排為總司令辦事處的秘書。她原來以為總司令一定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雖不穿軍裝,但也應該有咄咄逼人的氣派。誰知一見大孬,心裡算徹底涼透了。別說是個將軍,就連當個正兒八經的男人都不合格。到辦公室上班以後,什麼活也沒有,大孬只是坐在那裡死盯著她看,她有點受不了。想出去走走,大孬的那些小兄弟都是指指戳戳,交頭接耳,令她心中生厭。她一會也呆不下去,想一走了之,但又怕惹人家不願意,好不容易憋到下班,就收拾了東西趕緊往家跑。鬧了半天,若瑄的母親就是教育局的教育科副科長龐榮。自從呂局長和薛香芬犯錯誤免職後,陳科長下到中學當校長了,雖然沒有再安排人來擔任科長,但她一直是副科長,心裡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她也想走門子,但苦於沒有可靠的關係可以利用。這次女兒被選為總司令的秘書,她認為是機會來了。等女兒垂頭喪氣走進門的時候,她卻興高采烈的迎上去,眉眼含笑:「怎麼樣,乖乖,總司令看起來很威風吧?」
「威風?說是狗熊還差不多,熊赤馬哈的,就不像個男人,倒像是街上一個算命的瞎子,真沒勁。」
「你看你這丫頭,咋這樣說你們領導?」
「我們領導?笑話,跟這樣的領導幹活,丟死人了,從現在起,我正式退出造總。」
「究竟咋回事?你給媽詳細說說。」
「沒什麼可說的,」
若瑄說完,坐在椅子上,拿起紙筆。刷刷刷的寫了兩行字,交給龐榮,她拿起一看,上面寫著:
「退出霍馬市造反總司令部聲明:從本日起本人宣布退出霍馬市造反總司令部,今後該組織的一切活動與本人無關。
特此聲明」
徐若瑄
19xx年x月x日
「我再也不願意看見這個大孬了,媽,你去把這個東西交給他。」
「看你那脾氣?既然參加了造總,就認認真真參加,退出去多不好?」
「我就是在家裡當個逍遙派,也絕不會參加他們的組織,你要是不送,吃完飯我自己貼到大街上去。」
「好,好,下午我剛好不上班,給你送去不就行了,快點吃飯吧,啊。」看著臉色氣得緋紅的女兒,龐榮什麼也不敢說了。她知道女兒的脾氣。就生了她一個,從小慣壞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其實不論在機關里或者社會上,她也經常聽人議論大孬,說好的少,說壞的多。是好是壞,她想去見見這個人。自己是個女人,帶個女兒,孤女寡母的,連個靠山都沒有。靠上一個造反派頭頭,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夠用得上。能和造反派拉上關係,也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說不定會實現自己權利的慾望。這是一個權欲橫流的年代,能把握住這個機會,那也是人生的一種跨越。她知道,自己也說不上是個好人,只有靠上大孬這些有劣跡的領導,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如果是四面凈八面光的人,就憑她的為人處事方法,哪能靠得上?
龐榮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大孬的辦公室,龐榮以前來過這裡。這原來是市建築公司的辦公摟,雖然是個企業,倒是設計的和小花園一樣,是霍馬市的標誌性建築之一。以前大孬他們沒有佔據的時候,庭院里也是小橋流水,花木茂密,除了主辦公樓外,還有幾套別墅式建築,紅牆黃瓦與綠樹映襯,十分别致。人走過這裡,總有一種十分神秘的感覺。這是50年代專門為蘇聯專家修建的生活區,專家撤走後,這裡就交給了建築公司管理。大孬他們佔領的是主樓,那些小樓從蘇聯人撤走後就一直閑著,沒有人使用它。因為住房標準有一定的級別限制,霍馬市現在還無人能達到住這些樓的資格。院子里的白楊和垂柳都變得光禿禿的,似乎看不到一點生機。花池裡的花卉全部被拔掉了,變成了一塊塊的撂荒地。裡邊的雜草變得枯黃,咋一看就像走進了荒原。養魚池邊上的牆都被砸碎了,成了一堆瓦礫。原來大門的兩邊是兩幅山水油畫,現在」變成了打倒xxx,奪取文化大革命全面勝利「的標語,整個建築弄得面目全非。院里的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大字報。劉英原來坐的那輛華沙汽車,也被他們搶來扔在這裡。被撞得面目全非,整個車身不見了油漆,就像一個患有精神病的老人,無聲無息地趴在那裡。
大孬的辦公室就設在主樓的二樓,龐榮一敲門進去,馬上就聞到了一種刺鼻的怪味。說是總司令的辦公室,實際就和狗窩差不多。地上滿是痰跡和煙頭,亂七八糟的東西扔了一地,好像進入了無人之境。大孬正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愣。他在小兄弟面前總是表現得慷慨激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心裡怕得要命。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照現在的路走下去,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共產黨不會讓他這種人永遠活動在歷史舞台上。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和這個社會相悖的,可以說每件事都違背了法律,按說都是十惡不赦之罪。怎麼辦?就此罷手嗎?他不甘心。
剛出獄那陣子,他也想洗心改面重新做人,一切從頭開始。但是文化大革命為他提供了一次難得的機遇,該報的仇報了,該說的話說了,該出的氣出了,該得到的東西得到了。下一步咋辦?伸著頭挨槍子,還是繼續走下去?他一籌莫展。
現在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共產黨絕對不會和他善罷甘休。到時候新帳老賬一塊兒算,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全他媽是騙人的鬼話。越坦白交代,受到的處理越嚴。你沒聽監獄的那些獄友們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如果當時自己不交代的話,很多事情的真相他們就永遠別想知道,這一老實交代不打緊,卻兩次被判了13年徒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在監獄裡度過,現在都快50歲的人了,連個老婆都沒討到,我不恨共產黨恨誰?
想想那些年監獄裡的生活,他真有點不寒而慄:「管他媽的,頭掉了碗大的疤瘌,過20年又是一條好漢。他娘的,這條路老子走到黑了,弄死一個夠本,弄死倆賺一個,就是現在槍斃我也值了。老子非和他們斗到底不可,看他們能把老子怎麼樣?」他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暗自下定了決心。
「你是齊司令吧?」
「你是?」
「我叫龐榮,在市教育局工作,特來請示齊司令教育局的文化大革命如何開展?」
大孬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龐榮。
龐榮心眼不好,摸樣卻長得不錯。雖然已經40歲了,雖是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歲月的風霜倒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印記。她長期在機關工作,每天上班下班走的是一條直線。風吹不著,雨灑不著,幾乎沒參加過任何繁重的體力勞動。屬於從家門到校門,再進機關門的「三門幹部。」整天養尊處優,身體上基本沒有什麼變化。不胖不瘦,風韻猶存,該高的地方高,該低的地方低,和年輕的姑娘比起來,更有一番成熟的味道。大孬打了大半輩子光棍,看見這樣的女人,心中不禁怦然一動,身上的那根神經不由得狂跳起來。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龐榮,獃獃的說不出話來
龐榮看出了大孬的窘境,輕聲輕於地說:「齊司令,我打攪您了吧?」
「沒、啊,不不不,」大孬回過神來:「你們教育系統可是個大單位,我在你們系統的造反動員大會上曾經說過,你們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造反奪權。對走資派不能手軟,不能同情。只有把他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只有這樣,咱們無產階級革命派才有好日子過。要不這樣做,他們還會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這可是千百萬人頭落地的大事兒,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怎麼,你們單位現在還沒有揭開蓋子嗎?」
「揭開蓋子?咋揭蓋子?我們單位的蓋子捂得比原來還嚴實。走資派照樣掌權,頤氣指使,發號施令,舊體系根本沒有遭到打擊。你們應該派人下去指導工作,讓我們的單位也動起來,把造反的大火燒起來。叫那些走資派也嘗嘗造反派的厲害,叫他們終日不得安寧。」
「你在教育系統做什麼工作?」
「一般幹部,歷來都是受壓制和排斥的對象,好事不沾邊,厄運天天見,真是一言難盡。」龐榮說著,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啊,坐、坐,坐下來咱們好好談談,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們把運動搞起來。你有什麼委屈,想不開的事,痛痛快快說出來,我幫你出氣。」
龐榮覺得這下子可找到了救星,一把鼻子一把淚哭得很傷心,添油加醋把自己這些年的遭遇訴說了一遍。都說女子笑起來好看,其實流起淚來,更是千般嬌媚,萬種柔情。在大孬的眼裡,這是個活脫脫的淚美人,一個不折不扣的仙女。他感覺到有點不能自制,難耐的慾火不停地往那個地方聚集,那玩意兒不受約束的急劇膨脹,偷偷地昂了起來。大孬有點不好意思,趕緊用雙腿夾住。他們畢竟是初次見面,才說了幾句話,不知對方情況如何,萬一控制不住,那可要丟大人。不管你有多厲害,只要栽到女人手裡,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他儘力克制自己,不使自己做出過火的舉動來。
龐榮雖然捂著臉,但是還是在指縫中看見了大孬夾腿的動作。過來的女人要比其他的女人更敏感,看見那東西,就會產生無數的連鎖反應。她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這個身子不由自主軟癱在沙發里。男人去世幾年了,就是在世的時候,也沒有很好滿足她。俗話說,過來的女人,尤其是體會過男女之間雲雨的女人,更想得厲害。這個年齡的女人,能不著急嗎?對這種事的渴求,也算是正當的生理要求。她很想立刻趴在他身上溫存一番,以解焦渴之苦。但女性的矜持和心中所憧憬的將要得到的權力,使她不得不強壓慾火,盡全身力氣克制自己。
雙方都在剋制,就好像一對干透了的木柴,如果飛上一點火星,就會燃起熊熊的火焰。他們誰也不再說一句話,空氣像凝固了。龐榮扭扭嗒嗒去關上辦公室門,並順手插上了插銷。回過來扔歪坐在沙發上,含情脈脈的看著大孬。
大孬讀懂了她的眼神,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緊緊地抱住龐榮,雙手掀開了衣服,兩手發狂似的在兩個並不十分堅硬的乳房上狠揉。一切都順理成章,一個鰥夫,一個寡婦,水到渠成。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就在司令部的沙發上,龐榮高高翹起雙腿,幹完了男人女人之間那件最基本、也是最難忘的活兒。沒有溫柔地撫摸,沒有燕語呢喃,有的只是強有力的碰撞和快樂的呻吟,呼呼地喘粗氣聲音和沙發的「吱吱」聲,形成了一種奇妙的交響。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了他倆的好事,二人急忙提上褲子,龐榮是個有心眼的人,她偷偷地掏出一塊碎布,將下身的東西擦乾淨,小心翼翼的將碎布放在提包里。大孬已經站起來,不耐煩地問:「誰呀?」
「快快快、開開開門,我是老二,我我我……要告告告訴,你你你,一個最最最,好、啊、好、啊、好的消息。」
「啥好消息也得等一會兒,我和教育局的同志們正在談工作,10分鐘後再來。」
二歪子只好不情願地走了。
「聽我說,我現在的啥都交給你了,你要是對不起我,那可是真壞良心了。」
「你放心,我大……我齊占可不是那種狗屁不通,啥道理也不講的人,從現在起你就是教育局的文革工作小組組長,教育局的一切事情都由你說了算。誰敢說個不字,我馬上就收拾他,以前派過去的人都歸你管,誰不聽話你該罵就罵,該打就走打,你是本司令的唯一合法代表。」
「那咋能行?教育局那麼多的知識分子,他們能服氣我?就你一句話,連個紅頭文件都沒有,誰能信這是真的?」
「現在老子的話就是聖旨,誰要是膽敢不聽,你就給我撥個電話,我馬上派人過去,看我咋收拾他?這年頭嘴頭不如拳頭,有知識不如力氣。階級鬥爭,一打就靈,無產階級的萬里江山就是靠鐵拳打出來的。誰敢欺負你,我就收拾誰。你回去先組織人,先開個群眾大會,我在大會上宣布,誰有意見,叫他來見我,我要讓他知道,鍋是鐵打的,人是泥捏的。」
「那你說,咱倆的事以後咋辦?」
「咱倆啥事兒?」
「你這沒良心的,剛提起褲子就不認賬啦?我是說要和你結婚。」
「你說的是真心話?」
「身子都交給你了,這還是假的嗎?不想跟你,絕對不會和你辦這事兒,你說吧,咋辦?」
「那你家裡沒有別人了?咱們這樣辦他們會同意嗎?」
「老頭子死幾年了,就一個女兒,我的事兒我當家,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既然如此,從現在起,你就是本司令的夫人了。我馬上派人把外邊的別墅收拾一套,咱也享受享受專家的級別,今天晚上你搬過來就行了,不值得費什麼勁。」
龐榮不知道大孬的情況,也根本沒有想到他是單身。她並不想跟他結婚,她對大孬的第一印象和女兒一樣,極差。和這種人過一輩子,那簡直是一種恥辱。她只想拿結婚嚇他,他有家有口,和原配離婚和她結婚他肯定不敢。讓他有把柄在自己手裡,好讓他以後啥事都聽自己的。這著棋算是走歪了,她根本沒想到大孬這樣急不可耐,立馬就同意接她過來,這倒讓她有點拿不定主意了。她真沒有想到能和他過日子,只不過偶爾和他發生一兩次關係,只做他的情婦。用得著他的時候就來,用不著就甩。能保證自己人身的絕對自由,將來碰見合適的主兒,還可以再嫁。
通過這短暫的接觸,她明顯地感覺到,大孬這人靠不住,跟他在一起沒有任何安全感,不是可以託付終身之人。就他的所作所為,指不定哪天就會挨槍子兒。這事兒,唉,自找麻煩。要是答應他,這輩子的結局可能是風光一時,痛苦一生。不答應他吧,話是自己說出來的,他絕不會放過自己,這算什麼事兒?
「咋不開腔了?現在是特殊時期,提倡破舊俗立新風,咱們也舉行個革命化的婚禮儀式。你快回去做準備吧,一會多派幾輛車去接你。」
龐榮畢竟是一個經過風雨見過世面的女人,她雖然為自己的行為懊悔不已,但在表面上說的話還是冠冕堂皇:「結婚是一個人一生中的大事兒,特別是我,再往前邁一步,就像是又脫了一層皮。做人難,做單身的女人更難,一步邁錯,百步難回。就是結婚也不能馬上就開始,得讓我回去準備準備,還得給女兒說一聲,對雙方的親戚朋友也得有個交代。有你這份兒心意,我就感恩不盡了,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再給你答覆。」
「行,但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每天必須得過來一次陪我。」
「那影響多不好。」
「都快結婚了,怕什麼影響?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放你回去。」
「我也不能天天保證都來,但我盡量抽時間過來。你也別讓我當那個組長了,我還只在後邊做些具體工作,免得樹敵太多,影響咱們以後的事兒。」
「也行,那你從明天起就到總司令部上班,擔任財務科長,你看怎麼樣?」
「那給我們單位咋說?」
「什麼也不用說,直接來就行了。」
「那人家不發工資咋辦?俺娘倆不得喝西北風了?」
「當財務科長還能缺錢花?笑話!整個司令部的錢都是咱的,你想咋花就咋花,教育局那份工資,一分也少不了,誰敢說個不字,我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們的錢是從哪裡來的?財政上又不給你們撥一分錢?平時的費用從哪裡來?」
「這你就甭管了,霍馬的錢就是我們的錢,我要花,誰也不敢說個不字,我就不信誰能長兩個腦袋?我叫人三更死,哪個敢留人到五更?在霍馬市,我就是活閻王。你不信?咱可以試試看。」
這時外邊又傳來了敲門聲,二歪子一隻胳膊上著夾板,用一根白紗布吊在脖子上,看起來有點滑稽。他樂顛顛地跑過來,後面還跟著一走一吸溜的大鼻涕。
「啥事急得像發情地母狗似的?」
「天大的好事兒,這次我把財政局長這個老狗逮著了。」大鼻涕又怕二歪子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來一句囫圇話,趕緊先接上了腔。
「老弟有辦法,那就去辦吧,老規矩,拿錢放人,不拿錢就……,事兒也不大,你們看著辦吧。」
「好咧。」大鼻涕和二歪子一塊兒跑了出去。
「你們這樣干合適嗎?」龐榮小心翼翼地問。
「合適,再合適不過了。不造反行嗎?不革命行嗎?這幫子王八蛋,平時他們掌權的時候,你給他說什麼都愛理不理的,架子大得很呢。你不給他點厲害,他就不知道王二哥貴姓。這事兒你不用管,你只要想咋花錢就行了,花完了你說一聲,自由弟兄們給你補充。只要我在,你就別怕天塌下來。」
大孬說完,又隨手插上了門,把龐榮按在沙發上,又激情澎湃地做了一次衝鋒。
疾風知勁草,患難見真情。也該曹文和蘭慶這對難兄難弟的命運多舛,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們又站在了一起,重新鼓起了生活的風帆。欲知後事,請開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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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泉流韻》首席作家王長偉最新原創詩詞精品選
※《智泉流韻》主編郭進拴原創散文《白龜湖放歌》
※《智泉流韻》特邀作家艾平原創詩歌《再送我一片鹹魚片》
※《智泉流韻》主編郭進拴原創散文《神遊秦淮河》
※郭進拴:李河新散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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