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殺生沒有屠宰場的不丹，如何熬一鍋香氣四溢的苦瓜排骨湯？

文/圖 沖寒

自從在普納卡的集市上看到了不丹本土產的苦瓜之後，我們同行的美食家琴就一路念叨著要煲一鍋廣東排骨苦瓜湯來解解饞了，聽得我們兩個小吃貨不住地吞口水。因為養在高山，日照充足，又有喜馬拉雅山谷未經污染的水源滋養，不丹的蔬菜自帶天然味道，入口難忘，我們幾個饕餮一路上差點就變成素食主義者了。

不過，想在不丹煲一鍋排骨苦瓜湯也不容易。不丹人信仰佛教，不殺生，連蒼蠅蚊子都不能打，魚兒也不給抓。境內沒有一家屠宰場，只有少量從鄰國尼泊爾或印度進口的凍肉，所以並沒有新鮮排骨這種食材，巧婦難為無肉之烹，單單有上好的苦瓜是斷然熬不了好湯的。再說了，即便食材齊備，旅途上去哪找齊鍋碗瓢盆這些炊事工具呢？

好在上天是不會吝惜給愛煲湯的女人一顯身手的機會的。離開不丹的前一天，Kinley特邀我們仨到他位於帕羅的家做菜吃飯、洗石頭浴，這是不丹人待客的最高禮遇了。kinley說，能回到家裡和親人一起吃飯是最幸福的事。

我們仨先跟著他到帕羅的農貿市場挑選食材。帕羅的集市看起來不小，十幾家攤檔連在一起，人不多，地上很乾凈，但沒有看到肉檔，賣的都是當地人剛從地里採下的果蔬，新鮮得能看到葉子上的露珠。我們買了芥蘭、花菜、茄子、番茄，當然，煲湯用的苦瓜是少不了的。

Kinley的家在離帕羅七八公里的郊外。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幢三層結構的藏式房子支在曠野之中，門前一條蜿蜒的小溪穿過，周圍是成片的農田和黛色的遠山。已過了立冬時節，地里的水稻已經收割，只剩下光禿禿的田頭，間或飛來幾隻鳥兒在田間覓食剩谷。

Kinley的家和普通的不丹人家一樣，樓下是牛圈，二樓是人居住的地方，還有不丹人每家每戶必設的佛堂，他的媽媽每天凌晨三時固定起床禮佛誦經，幾十年不斷。進到他家，柴火爐上鐵鍋的水已在冒泡，端上來了一人一碗酥油茶，還有兩碗香香脆脆的炒米。這是不丹人待客的第一道茶。剛喝完沒多久，又來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牛奶，又香又濃，我們盤腿坐在木窗前，邊眺望著窗外的藍天麗水，邊品嘗著不丹人的這份友善和情誼。

Kinley家的屋後種有幾百棵蘋果樹，可惜我們已經錯過了採摘的季節。好在地里的菜蔬仍四時供應。午餐，他的媽媽和妹妹就用了自家種的蘿蔔和南瓜還有雞蛋、肉，做了菜肴款待我們。我們像一家人一樣，盤著腿圍坐在一起用餐。Kinley的爸爸年輕時是不丹面具舞的老師，曾率隊出訪法國、日本，我們碗里綿軟清香的米飯就是他親手用新稻碾制而成的。

晚餐時分，就是同行中最擅廚藝的美食家琴大展身手的時候了，念了一路的排骨苦瓜湯就要進入實操階段。琴哐哐幾下，用砍刀將苦瓜齊刷刷地砍成一截截，因為沒有新鮮排骨，切了幾口凍肉代替，灑下蒜頭和薑片再加水，放在大鍋里先用猛火再調小火慢慢地熬。

不丹的家庭，男主外女主內，但男人回家也會做家務，下廚洗衣帶娃，沒有一件不會。不丹的家庭仍遺留母系社會的痕迹，男人婚後一般會離開父母到外面住，女兒反而可以繼承家裡的大部分財產。不丹人注重親情，長大後各自成家，也會住在父母附近，方便互相照顧。

為了讓我們能在大冬天裡泡上溫暖的石頭浴，Kinley的哥哥專程從外面回家，幫忙燒了一整天的石頭。我和蘇蘇換好泳衣，準備妥當，石頭剛好燒得通紅。

Kinley的妹妹用鐵叉夾著好幾塊通紅的石頭放到木製浴缸里，很快整缸水都暖乎乎的。我們在冬日黃昏，泡在室外的熱水池裡，望著暮色中的遠山，耳畔是山風吹落樹葉的沙沙聲，感覺舒服極了。

泡完了石頭浴，該準備晚餐了。同行的蘇蘇是潮汕巧媳婦，跟著Kinley的媽媽和妹妹一起學做不丹餃子momo。平時最疏於廚藝的我鼓搗了好一會，做了一個西蘭花炒番茄和番茄炒蛋。這時，大廚琴煲的苦瓜肉湯也終於開鍋了，果然香氣四溢。

我們三個人，因為和Kinley一家的緣份，在遙遠的神秘王國不丹，和當地人家一起烹制和享用這難忘的晚餐，不丹的餃子momo，不丹的土豆燉肉，不丹的辣椒，還有我們中國的廣式苦瓜肉湯、潮式番茄炒蛋、清炒芥蘭。

那晚告別了熱情的主人一家，走出冬意凜然的戶外，抬頭只見滿天星斗熠熠生輝。記憶中，這樣的星空這樣的夜色，應該是在孩提時代的故鄉，躺在外婆懷裡數星星的時候看到的吧。離開不丹前最後的晚餐，菜可不可口已經不重要了，但不丹人Kinley一家的那份情誼卻永遠地記在我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