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全球豪瑞獎銀獎：社區圖書館與社會療養院

第四屆全球豪瑞獎銀獎：社區圖書館與社會療養院，安貝普瑟，斯里蘭卡

4th Global Holcim Awards Silver: Community Library and Social Recuperation, Ambepussa, Sri Lanka

主要設計者：米琳達·帕蒂拉賈，甘加·拉特納亞克/Robust建築事務所

Main Authors: Milinda Pathiraja, Ganga Ratnayake/Robust Architecture Workshop

以充分包容的心做設計

Designing with Plenty of Tolerance

在軍事基地上修建圖書館，需要的不僅僅是一種有形的結果，還有過程——讓參與圖書館修建的士兵們能夠從中學到新技能，從而讓他們更容易回到平民身份的生活。

配合詳細的現場培訓計劃，軍隊的人力資源被納入了社會性建築的建造，這大幅度地降低了人工成本並培養了新的技術勞動力。

從1983年到2009年，在超過1/4個世紀的時間裡，斯里蘭卡一直在殘酷的內戰中掙扎。一方面是斯里蘭卡的政府軍，另一方面是力圖在斯里蘭卡北部建立獨立王國的泰米爾叛軍武裝。這場內戰造成了8萬~10萬人喪生，數十萬人逃離家園。

政府軍中有一個名叫辛哈的重要軍團。該團由24個營組成，駐紮在首都科倫坡東北45km處的安貝普瑟軍事基地。團中有許多在戰事後期才入伍的17、18歲年輕士兵。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出身貧苦家庭，入伍前無一技之長。如何重新整合這一大批年輕人，是斯里蘭卡政府在內戰後需要面對的重大難題之一。軍方意識到了自身的責任，並推出了各項舉措，以期為這些士兵的未來開闢新的道路。而軍方的這一舉措與政府長期致力於將斯里蘭卡轉變為知識型社會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辛哈團負責人決定在基地上修建一座圖書館。這不僅可以為士兵接受進修教育提供支持，而且還可以為他們繼續擴充培訓知識提供一個環境。與此同時，圖書館還對安貝普瑟的民眾開放。

圖書館外景

圖書館包括參考資料閱覽區、兒童圖書館、研究區、計算機實驗室和報刊閱覽區，可容納100人。其自助餐廳計劃於2015年6月啟用。該圖書館由米琳達·帕蒂拉賈和甘加·拉特納亞克設計。米琳達·帕蒂拉賈和甘加·拉特納亞克在澳大利亞工作、學習和生活了近10年，直到4年前，他們才返回斯里蘭卡。目前，米琳達·帕蒂拉賈在莫勒圖沃大學任教，並與甘加·拉特納亞克及另一名合伙人一起經營著一家名為Robust的建築工作室。在談到其團隊設計的項目時，米琳達·帕蒂拉賈稱：「我們想成為實踐型研究者」。米琳達·帕蒂拉賈醉心於施工過程的研究。在完成研究後，他撰寫了一篇名為《結構設計與施工知識之間的關係》的論文。2011年，米琳達·帕蒂拉賈獲得了英國皇家建築師學會主席頒發的「優秀博士論文獎」。

該項目中，對建築師的職責規定非常籠統——修建一個服務於士兵和社區的圖書館。項目包括一個兒童圖書館和一個小型研究區域。建築師在此基礎上設計構思出了一個在各個方面都兼具可持續特點的建築。建築師們尤其注重建築物的經濟性，儘可能降低建築材料成本。他們提議利用從附近運動場上挖掘到的廢料來修建夯土牆。這樣只需填充少量混凝土即可輕易建成牆體，並且這些牆體還具備保溫功能。地面則採用回收的軌道枕木鋪設。斯里蘭卡鐵路正逐步廢棄老舊枕木，用混凝土代替，他們正在以低價出售老舊枕木。還有一種建築材料是從廢棄工廠中回收的鋼架構件。

此外，建築師所設計的圖書館需要的運營和維護成本低廉。他們設計了通風屋頂和通風窗，用於捕獲微風，這同時也優化了在斯里蘭卡常用的通風系統。

閱讀室外景

評委評語

該項目提交的作品不僅僅講述了一個令人震撼的建築故事，而且還描述了一個在為未來的發展構築強勁基石的過程中所發生的社會故事。通過在介紹性板塊中武器與工具的對比使用，奠定了設計基調和努力目標；通過精心挑選的具有說服力的圖片，讓概念框架變得更加清晰明確——如何將沒有任務面臨退役的軍隊轉變成在社會服務中積極進取的工作團隊？這個項目證明了設想確實可以變成現實。該提交方案並未停留在抽象領域，而是提出了一系列具體措施，從教育方案的介紹到特殊施工技巧的運用，其描述無一不清晰和美妙。作者意識到了將軍隊物流技術運用於和平目的的潛力，同時，還注意強化其社會聯繫。評審團認為該方案中的基本信息非常有價值，並高度讚賞其在有形物理結構轉化方面的設想——為構建社區物理和社會架構而修建圖書館和公共設施。

圖書館內景

問：您的論文是關於哪方面的？

米琳達·帕蒂拉賈：建築和施工過程之間的緊密關係。建築師經常會在施工工地上遇到不合格的工人，而這種情況在斯里蘭卡尤為惡劣。早期，年輕人需拜訪建築師傅，並向經驗豐富的工匠學習一段時間的技藝。而現在，這套學習系統幾乎已不復存在，因為現在採用的是分包商制度。如今，相當於建築師傅的主要承包商與實際施工人員並無聯繫。因此，我對施工過程進行研究，通過在施工過程將工人培訓成建築師。怎樣在建築工地上傳授知識？如何將實際存在的建築項目轉化成概念並用作培訓施工勞動力技巧的場地？

問：是什麼激發了您對這些問題的思考？

帕蒂拉賈：我認為建築師需要承擔3種責任：首先是對自己和實踐負責，其次是對客戶負責，最後是對社會負責。我們一直想將這3種責任融入我們的工作中。我們想通過項目來幫助工人獲得資質，並提高斯里蘭卡的施工質量。將熟練工變成建築師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但是，對於那些想從事建築行業的所有工人來說，獲得技能同樣也非常必要。因此，施工過程是互惠互利的。坦率地說，與單純的繪圖工作相比，綜合性工作更能令我們興奮。像安貝普瑟這樣的圖書館項目，可以讓我們學到更多！

問：為什麼軍方想修建一座圖書館？在計算機的時代，書籍正在消亡……

帕蒂拉賈：這對極了，就全球趨勢而言，是這樣的，但是，在斯里蘭卡並非每個人都擁有電腦。很多僧伽羅語書籍無法從網路上獲得，我們仍然需要圖書館。

問：為什麼軍方會選擇由你們來設計該項目？

甘加·拉特納亞克：我們在基地附近參與修建了一棟私人住宅，期間，我們採用了穩定的泥土—混凝土磚塊作為主要材料。一些高級軍官看見了，覺得不錯，於是想使用類似的材料。

問：所以您的論文與獲得設計委託無關？

帕蒂拉賈：是的。客戶並不知道我們是誰。他們甚至沒有方案，雖然最後我們意識到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傳統圖書館。但是我們認為這個項目是一個機會，可以讓我們引入一些新的東西。我們甚至也願意免費工作。

問：這是一個無償的項目？

帕蒂拉賈：是的。事實上，軍方並沒有項目預算。由於主要由士兵和指派人員參與施工，施工成本被降到了最低。

拉特納亞克：軍方經常自己修建小型自用建築。畢竟，他們擁有足夠多的勞動力。我們還發現，他們的床、桌子等所有軍用傢具都是由士兵自己製作的。我們想：我們也必須使用到這些勞動力。

問：當你們建議軍方負責人將圖書館施工作為培訓項目時，他們的反應是怎樣的？

拉特納亞克：最開始時，我們獲得了他們的支持。

帕蒂拉賈：我們認為，我們正在以過程為核心，推動項目朝著積極的方向轉變，這是非常切合實際的。圖書館代表著知識，而我們的整個施工過程就是施工知識。

問：你們是如何確定圖書館形態的？

拉特納亞克：圖書館的設計耗時約4月。我們搭建了多個模型，併到現場考察了數次。場地上有許多樹，而我們想要保留它們。因此，我們將圖書館設計成圍繞這些樹修建。事實上，到最後，只有一顆樹被砍掉了。此外，從一開始，我們就非常明確，為了實現良好的自然通風和照明，圖書館必須建成狹長狀的。雖然也設計了電氣照明，但是，我們想儘可能減少電氣照明的使用。

帕蒂拉賈：此外，設計還必須符合軍用建築的風格，即：個別區段必須盡量重複。整個建築物由相同的元素構成。我們針對所有夯土牆和各種鋼連接件制定了簡單的製作說明書。我們制定了全部所需連接件的確切時間表，並與士兵一起檢查整個系列的連接件。開始製作時，士兵們從簡單構件入手，然後再逐漸過渡到最複雜的構件。針對這個問題，我在論文中提到了一種系統。現在該系統已投入使用。

問：不夠完善的牆體不需要拆除和更換嗎？

帕蒂拉賈：不需要。如果你計劃像我們這樣做的話，你設計的建築就不能太過精緻。你必須以足夠包容的心態來設計建築物和施工過程。這個過程必須穩健、靈活，且適應性強，可承受眾多的介入和干擾。

問：你們會經常到施工工地上去嗎？

拉特納亞克：我們不住在安貝普瑟，但我們每隔兩周會到建築工地上去一次。軍方指派了經驗豐富的工頭負責閱讀計劃方案，我們也可選用工頭。此外，我們有一個居住在附近的朋友，他可以對項目進行密切關注。

問：現在，士兵可以在沒有指導的前提下修建一個一模一樣的建築嗎？

帕蒂拉賈：我們的理念就是讓他們能夠複製出這個建築。而現在，他們甚至還可以修建其他類型的建築。這就是這個系統的魅力。退役後，他們可以利用自己學習到的技能修建自己的房屋。他們還將從軍方獲得一張培訓證明書，可以用來應聘建築行業的工作。在另一個項目中，我們看到了他們如何使用他們學習到的新技能。約一年前，我們在另一個地方開始修建一個類似的圖書館，但採用的是磚塊。後來，工人們用相同的方法修建自己的房屋。他們複製了這個過程。

問：你們如何組織培訓？

拉特納亞克：我們與100名士兵一起工作。這100名士兵被分成了若干小組，一組負責處理地面，而另一組負責處理牆體等等。我們先向士兵做示範，在這方面，我們獲得了一些商界人士的支持，他們承擔了對士兵的指導工作。士兵們都是好學生。他們基本上可以按照試錯法進行操作。他們首先修建好牆體，然後由我們檢查並提出建議。他們通過走小步、不停步的方法學習到了所有知識。現在，你可以很輕易地分辨出，哪些是第一次修建的，哪些是後來修建的。

問：這個項目面對的主要挑戰是什麼？

帕蒂拉賈：當然，最難的是如何在提高士兵技能的同時，組織開展一切活動，使建築物本身也符合高標準要求。其次是與客戶的合作。當你已經把建築物擺在那裡時，人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如：使用大理石鋪設地面。這時，要想堅守原有的規劃理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另一個總會遇到的問題就是可持續性建設。在紙上，一切看起來都還不錯，但是，回到現實中時，所有變化都將接踵而至。如果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有所作為，就必須學會接受妥協。如果太拘泥於意識形態，就會栽跟頭。因此，我們認為：給客戶想要的，但要以正確的方式進行。

拉特納亞克：還有一項巨大的挑戰就是士兵的工作速度。軍隊可以指派任意數量的兵士前往施工工地。這對於建築師而言，是美夢，亦是噩夢。幾乎在我們提出某些建議的同時，他們就已經完成了。

問：圖書館很快將會面向公眾開放。民眾真的會使用嗎？他們與軍隊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帕蒂拉賈：雖然在更大領域內，公眾對此還存在不信任感，但是，居住在基地附近的居民對此卻是付出了毫無保留的信任。一方與另一方是相互依存的關係。目前，軍事基地上已經修建了一些公共設施，如：供本地學校使用的游泳池。雖然與公眾的關係尚未達到軍方預期，但是，你可以感受到軍方將著眼於未來，並構建橋樑紐帶。同時，這種橋樑紐帶工程已經在各個領域中凸顯出作用，如：村民自願幫助修建圖書館。

問：士兵們可以從該項目中學到很多，那麼你們呢？

帕蒂拉賈：我們也學到了很多！我們的實踐經驗尚且非常稚嫩，每一個建築項目都可以為我們提供試驗、學習和成長的機會。此次圖書館的施工是一段艱難的經歷，但是也是成功的經歷。對於我們建築師而言，總是希望自己的想法最終變成現實，而這個項目的最終結果與我們的初衷非常接近。

中英原文刊載於《世界建築》201612期P107-113。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