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農村為什麼不用蜂窩煤做飯？

文 - 金何

全文要點：

南方植被相比於北方茂密，因此在一些地方傳統的燒柴大灶還是很流行。

小時候放學回家，如果恰巧趕上爸媽下地還沒回來，通常都會一邊寫作業，一邊拔火做飯。淡藍色的火苗舔著灶台上的鍋底，鍋里的水沙沙作響。因為用的是蜂窩煤，所以不用燒火，只需看著鍋做飯就行了。想必北方農村出生的80後，都有過類似的經歷。

北方農村的廚房，一般有大小兩個鍋灶，大的鍋灶是燒柴；小的鍋灶是生蜂窩煤用的。平常都用小鍋灶做飯，只有在蒸饅頭，或者家裡添加了吃飯的人，才會用大鍋灶燒火做飯。

蜂窩煤灶台，女孩正在添煤球。

相比用大灶燒火做飯，蜂窩煤要省事很乾凈一些。只要有一個好的不漏火的鍋灶，每天定時往裡面添煤球，我家鄉這裡把這形象的稱為「續火」，不斷的添煤球續火，那火就不會滅。做飯的時候把火打開，等到飯好了，再把灶火蓋好，火不滅，但不再燃燒。燒柴做飯就費事了，廚房得時常放著柴草，做飯的時候還得點火，一邊燒火一邊做飯，有時候會手忙腳亂的。

長大之後因為工作緣故在南方生活過，也去過南方的農村。南北方農村，除了在地形地貌和植被上有差別外，廚房也有差別。與北方農村不同的是，南方農村絕大部分不用蜂窩煤做飯，還是用燒柴的大鍋灶做飯。

其實，中國廚房做飯設施，從城市到農村，呈現一個階梯型關係。早年間蜂窩煤只有城市居民在使用。南方日報早先一篇《沒落蜂窩煤》報道里提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廣州，蜂窩煤需求很大，家家戶戶都燒蜂窩煤，年輕力壯的送煤人一天最多可送5000個蜂窩煤。不光是廣州，全國其他城市，蜂窩煤的使用量也非常大。

我們現在看一些年代劇，還能看到城市裡蹬著平板車，穿大街走小巷送蜂窩煤的鏡頭。而那時候南北方農村，都在使用大鍋灶燒火做飯。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隨著經濟不斷發展，城市居民逐漸淘汰了蜂窩煤，都使用上了煤氣或天然氣。

「只有一部分上了年紀的老街坊和店鋪用蜂窩煤煲湯，但用量較少，謝叔大部分時間和妻子待在店裡等著客戶打電話過來，然後再送過去，有時老街坊也自己騎著單車過來買蜂窩煤。一天下來，平均送400個」。《沒落蜂窩煤》

城市淘汰下來的蜂窩煤，進入了北方農村的廚房。是的，是北方農村。中南大學貼吧，一篇關於蜂窩煤球爐使用的貼文里，所有來自南方的網友，幾乎在自家日常生活里都沒見過燒煤球的爐子。這其實也從側面印證了南方農村不使用蜂窩煤。

燒火灶台。

南方農村為什麼不用蜂窩煤做飯呢？這裡面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地形限制了蜂窩煤的製造場地，也加大了運輸成本。南方農村通常多山，各個村莊空地狹小而且地面起伏不平。如果是自家製造蜂窩煤，得自家先買煤，然後兌上土和水，用煤球機手工製造，做好了之後，還得把煤球一個個擺放在朝陽通風的地方晾乾。好了之後，再把蜂窩煤碼放在屋檐下或者棚子里，用的時候一個個拿就行了。

南方沒有北方平坦開闊，所以把煤運輸到農村，所耗費的成本相對高一些。製造蜂窩煤的時候，同樣是南方農村場地的狹小，因此也受限制。即使蜂窩煤做好了，存放也是一個大問題。

南方農村沒有院子，而且還多雨。我國淮河以南年降水量在1000毫米以上，其中華南沿海、雲南南部、西藏東南部以及東南丘陵許多地區還可超過1500-2000毫米。豐沛的降水帶來潮濕甚至洪水，這對需要乾燥儲存環境的蜂窩煤，不啻是最大的「傷害」。蜂窩煤不能直接碼放在露天潮濕多雨的環境里，必須得通風，才能保持乾燥。然而受地形限制的因素，專門搭建一個棚子存放煤球，不方便也沒有必要。

天安門前的送煤人

網友碧玉木清在南北方農村的對比一文中，也特意提到了地形限制這一點：在北方的農村做飯是不費什麼功夫的，要麼家裡有煤氣灶，要麼家裡蜂窩煤，南方呢，這些也有，但是很少家用，因為要將這些東西通過坎坎路搬到山裡邊的確不是件容易事。所以，直到現在我所知道的南方的農村，基本還是燒柴燒火。《北方的農村，南方的農村》

早年間的北方農村，因為冬天氣候寒冷，家家戶戶都把灶台設在了房間里，灶台的旁邊就是炕，炕是土坯壘起來的，下面是中空的。灶台的煙囪連在炕下面的中空洞里，這樣一生火，炕也燒熱了，房間也暖和了，做飯取暖兩不誤。

沒有蜂窩煤的時候，北方農村燒炕做飯用的就是天然未加工的煤塊。父親曾跟我提起，他年輕的時候曾跟著村裡的人，到離家一兩百里地遠的煤礦上用獨輪車推煤。一車煤五六百斤，差不多正好用一年。在直接生煤塊的年代，原煤未能充分燃燒，而且原煤產生的煤屑和煤煙都很重，所以家家戶戶的炕頭灶台，永遠都是有厚厚的一層煤灰。

一直到蜂窩煤推廣開來，燒煤塊的污染問題才算解決了。除了燃燒徹底使用方便，蜂窩煤的採暖比直接燒煤塊還要好，正是這些因素，才使得蜂窩煤在北方農村普及率很高。雖然北方農村現在已經沒有了燒炕的習慣，廚房和房間也分開了，但因為蜂窩煤的便捷，還是被一直使用。

手工製作蜂窩煤，俗稱「打煤球」。

反過來再看南方，南方氣候相比北方要高一些，秦嶺淮河以南，年平均氣溫在22度。夏季由於降水充沛，氣溫要比北方濕熱；冬季溫度相對較高，最冷月平均氣溫在0℃左右。南方的氣溫情況就是夏季濕熱，冬季不怎麼冷。廚房如果長時間生著火，溫度會更高，對於食物儲存不利。南方農村不會有燒炕的習慣，所以廚房和房間一直是分開的。蜂窩煤的火是不滅的，一個廚房有一個蜂窩煤灶台的話，溫度相對較高。南方天氣本就炎熱，如果廚房再常年生著一個蜂窩煤火，那溫度豈不是更高，存放在廚房的食物，還不得統統發霉變質。

最後一點，南方農村之所以還用大灶台燒火做飯，是因為植被繁茂，柴草容易找到。去過南方農村的人都知道，那裡房前屋後植被很茂盛，田間和山野里的植被，更是繁茂的密不透風。如此多的植被，尋找燒火用的柴草就方便多了。

北方農村就不同了。平原地區植被非常稀疏，森林樹木幾乎沒有，因此燒火的話，只能使用農作物秸稈。即使是在北方山區，由於山上植被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叢和矮草，找尋燒火的柴草很難很難。

綜合來看，由於運輸製造存放蜂窩煤的不便、廚房相對溫度高不能持續生火、植被茂密燒火材料極易找到這幾方面因素的共同影響，才使得南方農村還保留了燒火做飯的習慣。

北方老式的燒炕灶台。

如今的北方農村，不時有拉著蜂窩煤的農用車來回穿梭。「賣煤球咯」的吆喝聲在各個村莊里迴響。農戶自己已經不再手工製造蜂窩煤，通常在多個村莊的交界處，會有蜂窩煤球廠，現在的蜂窩煤已經是批量生產了。

不過天然氣和電器廚具的推廣普及下，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已經有不少家庭放棄了燒火和蜂窩煤，開始用電或天然氣做飯。如此看來，在不遠的將來，從城市回退到北方農村的蜂窩煤，真正是要壽終正寢了。（本文首發於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