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越老越精神》冊頁

張鎮（1899-1950），字申甫，號真夫，湖南常德人。黃埔軍校一期畢業，曾赴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1927年返國投身軍旅，服務於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歷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侍從副官、特務團團長、憲兵第一團團長。抗戰軍興，他在淞滬戰役中屢立戰功，1940年率部駐防陪都，任憲兵司令。勝利後，國民政府還都金陵，1948年授陸軍中將，兼首都衛戍司令，翌年去台灣。

白石老人與張鎮之交，未見具體文字記載其詳。上世紀90年代，張氏舊藏自美國紐約釋出市場，引起鬨動，方教世人得知1946至1948年間，兩人具有如此一段交往。這是以傳世畫跡來補闕歷史之不足的最佳說明。

上述情況發生於白石身上並非孤例。這位寡言、不太理會閑事的畫家，對官場送往迎來，毫無興趣，在其自述中鮮有提及。早年所交往如樊增祥、王闓運、夏壽田等，無非是前朝遺老或過氣官僚而已。即使「仲珊使帥」或日後之大總統曹錕，不過片刻風光罷了！直到1946年底，他應邀往寧滬舉行展覽，展覽成績斐然，聲名大噪，名流要員爭相訂製求畫，這才使他與官場距離稍為拉近。

張鎮時任偽制憲國大警衛處處長，兼掌憲兵，官職不高，但操京畿衛戍大權，位居要津，這應是他與白石交往較頻繁之日子。按白石所贈《篆書四言聯》巨制，邊款曰「丙戌十月之初，予因真夫鄉兄先生之召來金陵」，此或屬過甚之辭，有抬舉對方重要性之嫌，蓋因南行實出於中華全國美術會邀請。另幅《菊壽延年》又題曰：「真夫仁兄鄉先生丙戌春同客京華」，可知兩人年初已結識於故都。年底之行，或因順道而獲張鎮盡地主之誼接待，彼此又同藉湖南，故亦以同鄉身份招待；白石頗重鄉誼，布衣獲此禮遇，遂書畫酬報，自是順理成章！

張鎮藏白石作品16件，11幅畫，2幅對聯，印章三組共五方。印章均刻張氏姓名、字型大小；書畫三件具其上款，皆1946年作品，余者應為1946至1948年間所出。循訂交時期，作品創作年份和水平稍作分析，可推知具上款者乃白石寫贈留念，餘下絶大部分似訂製自畫家，題材多白石擅長兼熱鬧者，至於署上款與否，則出諸求畫者意願，概無定則。

《越老越精神》設色紙本，六開冊，款識：「越老越精神，白石」「年豐，八十八歲白石」「遠香還惹飛蟲來，白石」「秋香，白石八十八歲並篆」「星堂老屋後人，白石」「是誰好心能救，八十八歲白石畫並題六字」，鈐印：「阿芝」「老白」「白石翁」「齊璜」「願青山笑我今非昨」「齊」「借山翁」「吾年八十八」。

越老越精神實為整套作品題旨所寄。白石深自滿意其藝不受年齡、健康覊絆，藉此將半生積累所得「兼工帶寫」絕活發揮淋漓盡致！冊中多種草蟲，刻畫工細而姿態生動傳神，配搭之紅荷幽蘭、雁來紅或燈焰等，寫意成之，見筆墨曠放，用色鮮活，不淪穠艷，皆隨心所欲而出，自然無拘，直攝花草精神。畫面氣息清新，生機洋溢。每開題款、鈐印位置皆細意經營，八方印章無一重複，令書畫印三者互生呼應，窮盡白石老人藝事之完整面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