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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下西洋究竟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鄭和下西洋究竟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建文四年三月初七晚上,北平城內很早就開始凈街。天一擦黑,百姓和店家就紛紛關門閉戶窩了起來。街上只有挺戈執矛的巡邏兵丁和步履蹣跚的更夫不時走過,偶爾傳來幾聲單調的銅鑼或梆子,便是那失了人家的野貓、野狗也悄悄地蜷縮在大街小巷的陰暗處不敢遊盪覓食。眾家屋檐下懸掛的各色燈籠在夜風中不斷地搖曳舞動,發出的昏暗光芒也隨之變幻跳躍,顯得猙獰而恐怖。自從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以來已近三年,為綏靖治安,凈街已經成為北平的尋常舉措,市民百姓不得不在百無聊賴中度過漫漫長夜。

發生在大明開國初期的「靖難之役」是一場影響了整個大明帝國歷史的巨大變故。話說明朱元璋為了鞏固自己及子孫的統治,曾大封宗室二十多人為藩王,駐守全國各地。這些藩王雖然沒有封地的管治權,但卻擁有護軍衛隊,少者三千餘,多者眾達兩萬丁,其中尤以駐守北方邊境的晉王、燕王和寧王軍權為大。


既定的皇位繼承人原為太子朱標。不料太子卻於洪武二十五年先於病亡,只好依據「立嫡立長」的古例再立太子的嫡子朱允炆為皇太孫,繼為皇位繼承人。及至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初十日駕崩,朱允炆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大明帝國的九五之尊,是為建文皇帝。


建文皇帝本性柔弱,又是諸王后輩,登基伊始便難以約制諸王,加之諸王擁兵自重,專橫跋扈,渾不將小皇帝放在眼中,致使建文皇帝政令不通,左右受制,便與諸王之間漸生罅隙,互萌恨意。經與兵部尚書齊泰、太學東卿兼翰林學士黃子澄、文學博士方孝孺等心腹大臣密議後決意撤藩,陸續削去周王朱橚、齊王朱榑、湘王朱柏、代王朱桂、岷王朱楩五位藩王后,又將矛頭指向燕王朱棣。


朱棣本是四子,於洪武三年即受封燕王。其曾居鳳陽,對民情頗有所知,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後,又兩次受命率師北征,痛剿亡元殘勢,深諳用兵韜略。自太子朱標、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先後故去後,朱棣不僅在軍事實力上,而且在家族尊序上都成為諸王之首,端得是人傑鬼雄。眼看著建文皇帝已將刀殂架好,自己豈能甘為魚肉坐以待斃?經與左右一番謀劃,乾脆於建文元年七月初五日以親頒《皇明祖訓》所定「朝無正臣,內有奸逆,必舉兵誅討,以清君側」為由,指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為奸臣,起兵誅討逆賊,並自稱「靖難」,即「平定禍亂,掃平奸臣」之意,竟是扯旗放炮,向朝廷率先發難。

起兵不久,燕王即攻取了北平以北的居庸關、懷來、密雲和以東的薊州、遵化、永平等州縣,掃平了北平的外圍,期間大敗耿炳文、李景隆所率朝廷兵馬。後又率師直趨大寧。大寧本為寧王朱權的封藩,所屬朵顏三衛多為蒙古騎兵,驍勇善戰。燕王攻破大寧後,挾持寧王回到北平,併合並了寧王的部屬及朵顏三衛的軍隊,實力大增。


建文二年四月,李景隆會同郭英、吳傑等集合兵馬六十萬餘,號稱百萬,進抵白溝河。燕王命部將張玉、朱能、陳亨、丘福等率軍十餘萬迎戰,利用有利時機,力挫朝廷軍隊,致使李景隆兵敗如山倒,退走德州;五月,李景隆又從德州逃到濟南,燕王率軍尾追不舍,於濟南打敗李景隆率領的十餘萬眾。濟南在都督盛庸和山東布政使鐵鉉的死守之下得以不破。燕王圍攻濟南三月未下,遂回撤北平。李景隆因一敗再敗而被建文皇帝撤免了大將軍職務,以盛庸取而代之。


建文二年九月,盛庸率兵北伐;十月至滄州,為燕軍所敗;十二月,燕軍進至山東臨清、館陶、大名、汶上、濟寧一帶,盛庸率朝廷軍隊於東昌嚴陣以待。燕軍屢勝輕敵,被朝廷軍隊大敗,猛將張玉死於戰陣,燕王自己也被包圍,借大將朱能的援軍接應才得以突圍。


建文三年二月,燕王再次率軍出擊,先後於滹沱河、夾河、真定等地打敗朝廷軍隊;接著又攻下了順德、廣平、大名等地。燕軍奪得的城池雖多,但往往得而復失,不能鞏固。正在燕王為此苦惱之際,朝廷里不滿建文皇帝的太監送來了南京城內兵疲空虛的情報,燕王大喜,決然舉兵南下,劍鋒直指京城。


建文四年正月,燕軍進入山東,繞過守衛嚴密的濟南,連破東阿、汶上、鄒縣;時至今日,已迫近沛縣、徐州。

深沉的夜色中,整個北平寂寥蒼茫,星火暗淡,唯有燕王府內卻是華燈高照,賓客滿堂。府內不斷傳出絲竹合鳴和優伶吟唱,並夾雜著猜拳行令、賭酒戲謔之聲,整個王府甚囂塵上,好不熱鬧。


王府本為元朝舊殿隆福宮,燕王就藩後坐鎮北平,改隆福宮為王府。那隆福宮原本就是帝王殿堂,經燕王多年經營後真箇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雖然大家都知道燕王正在揮師南進,未在府中,但勢利之徒都曉得燕王自今年誓師出征以來猶得天助,真箇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靖難成功指日可待。眼見改天換日就在旦夕,此時不做足了功課,日後的榮華富貴豈能平天而落?於是乎,一眾攀親附貴、阿諛奉承之輩每日價仍是成群結隊、前呼後擁地來到王府求見世子朱高熾,爭相遞手本、饋珍寶、討親近。沒了父王的管制,世子朱高熾更是樂得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直把個王府搞得烏煙瘴氣,穢不可聞。


燕王府西去不遠,慶壽寺悄然掩沒在一片蒼松古柏之間,兩座八角密檐磚塔比肩而立,直插夜空。慶壽寺始建於金章宗大定二十六年,寺存雙塔。其一為九級塔,建於蒙古國憲宗蒙哥汗七年,乃慶壽寺住持海雲大師靈塔;另一為七級塔,建於蒙古國憲宗蒙哥汗八年,系海雲得法大弟子可庵之靈塔。


提起慶壽寺,那可是大大有名。話說海雲大師的另一弟子劉秉忠曾住持該寺。此僧自幼聰穎,八歲入學即能日誦文數百言,成年後博學多才,於天文、地理、律歷、占卜無不精通,以僧侶之身參贊國事,深得元世祖寵信,元朝國號「大元」即是劉秉忠取《易經》中「大哉乾元」之意向忽必烈進言採納。歿後至元十二年,贈太傅,封趙國公,謚文貞;元成宗時,贈太師,謚文正;元仁宗時又進封常山王。有元一代,漢人位封三公者,僅劉秉忠一人耳。


寺隨人異。慶壽寺雙塔建成後,每日清晨太陽似出非出之時,若站在寺廟西處觀望雙塔,只見那兩座塔一在路南,一在路北;而由西向東走近塔樓的時候再看,卻原來兩座塔都在路北的寺里,而且挨得挺近,彷彿長幼相依,這便是「燕京十景」之一的「長安分塔」。

江山代有傑人出。劉秉忠歿後近百年,天地循環彷彿回到了原點,又一位異僧住進了慶壽寺。同樣的僧服事上,同樣的博學多藝,同樣的滿腹經綸。他,就是自四十八歲開始入幕燕府,運籌帷幄「靖難之役」,陪伴了現今的燕王、後世的成祖整整三十六年的道衍大和尚。


王府喧囂不擾佛門清凈。寺內金章宗親筆所書的「飛虹橋」石碑旁,十幾株參天古松環繞著一間小小的禪室,室內陳設簡樸,整潔素雅。房間的香案上燃著蠟燭和三柱清香,裊裊香煙中,道衍和幾位徒弟正在做著晚課。搖曳的燭光映照著道衍清瘦的身軀,他身著一襲半舊的僧袍,兩眼微閉,腰身佝僂,雙手合十,正在默誦《楞嚴經》,深深的皺紋如溝壑般爬滿額頭,一部長須銀絲般懸在胸前,隨著他嘴唇的蠕動不斷地微微飄拂。


任誰也難以想像,三年前就是這位年逾六旬、骨瘦如柴、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和尚竟能拍案而起,指點江山,曲策謀劃,力促燕王仗劍起誓,以「靖難」為名討伐建文皇帝;也是這位大和尚,於王府後苑親自操練士卒,打造兵器,豐盈府庫;還是這位大和尚,在起兵前夕,計擒北平布政使張昺、都指揮使謝貴,殺伐決斷,剛愎自專。


歲月的流逝侵蝕了他的身體。今年他已六十有七,雖軀體老弱,但例行的晚課卻從未間斷。

三柱清香堪堪燃盡,晚課方才結束。道衍舒了一口氣,向徒弟們擺手吩咐:「悟真暫且少待,余者歇息去吧。」


「弟子遵命。」幾個徒弟同聲應承,卻步退去,喚作悟真的弟子閃身站到一旁,垂首躬身,靜候道衍開口。


「悟真,我見你近日神思恍惚,心有旁騖,是何緣由啊?」道衍沉聲問道。


「弟子罪過,擾了師傅清修,祈請師傅恕過。」悟真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囁嚅回話。


「悟真,你平日篤厚,潛心向學,然近日眉頭緊鎖,沉默寡言,似有煩心之事,可否說與師傅,讓為師替你解說一二?」道衍緩步踱到燭火前,用細長的指甲挑了挑燭芯。


悟真愈發垂下頭去,緊盯著腳下的青磚。半晌,他抬起頭來,眼角已湧出了淚花:「師傅,恕弟子魯莽,燕王此番南下,確能攻破京師否?」


道衍豁然開目,一雙三角眸子寒光閃爍,他死死地盯著悟真:「你何出此問?」


那悟真約有二十幾歲年紀,臉色白皙,身材似道衍一樣的乾瘦,在道衍的盯視下雖在瑟瑟發抖,仍然倔強地回望著道衍:「師傅,燕王確能攻破京師否?」


道衍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徒弟。悟真自拜師以來虔心向佛,循規蹈矩,從不關心俗事,為何今日唐突發問且問題尖刻?道衍的內心陡生不詳:難道悟真是個朝廷探子,專門到我身邊卧底,平日做派都是偽裝?或者乾脆就是朝廷派出的刺客,要替朝廷除掉老衲這個燕王身邊的第一宣力股肱?亦或非是卧底,但確有難言之隱?甚或,難道是燕王的手下,前來試探老衲的忠心?


「如果真的是燕王手下,豈不是……」思想及此,一股寒意自道衍的腳底直升頭頂。燕王多疑,不得不慮呀!


道衍的內心一時間急劇盤算:哼,若是朝廷鷹犬,除非偷襲,饒是老衲上了幾歲年紀,諒你也難以一擊得逞;要是燕王手下,想老衲處處為燕王謀劃,日常謹小慎微,如若栽贓,怕是也不容易。


道衍頃刻拿定了主意。他將雙手背到身後,右手悄悄攥緊袖中的防身兵刃—一柄師傳的精鍊秘制異材戒尺,同時仔細觀察著悟真的細微舉動,一字一頓地答道:「燕王起兵靖難,乃是弔民伐罪,替天行道。既行天道,自得天助,京師城破,旦夕而已。」


悟真的身軀越發顫抖,大滴的淚珠滑落臉龐:「師傅,城破之後,燕王會……屠城……屠宮否?」


「悟真,」道衍厲聲喝道:「你聽仔細了,出家人莫管俗事。你若真心修行,為師自當傾心教授;你若犯戒,也休怪為師逐你出門。」


「師傅……師傅……」悟真忽地跪了下去,以手掩面放聲大哭,且「咚、咚」地磕起頭來:「師……傅,悟真六……根未凈,出言……乖扈……,惹怒師傅,……悟真該死,該死呀!」


道衍驚懼不已,他走上幾步,伸出左手攙扶悟真,右手仍牢牢地攥住戒尺:「悟真,你心境已亂,必有大事,但說無妨,為師為你推之。」


悟真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道衍的手臂,哀聲泣訴:「師傅,悟真……出家前原籍……青州,尚有一個……弟弟,自幼聰明伶俐,……乖巧可愛。怎奈我們兄弟……父母早亡,家鄉在……洪武二十一年又遭了……旱災,顆粒無收。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削髮為僧,遁入空門;可憐我的弟弟……我的弟弟……走投無路,……被朝廷內府收去,凈……身成了內侍。原本以為……伺候皇上,只要小心……勤勉,總可以換個……溫飽。豈知……豈知……」


言說及此,悟真已是泣不成聲。


「令弟乃是內侍?侍候皇上?」道衍失口問道。


「建文三年八月十一,剛被指派隨身侍候皇上。」


「侍候建文皇帝?」


「正是。」


道衍抽了一口冷氣,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雖然悟真不斷地以頭觸地涕淚橫流,似乎不像說謊,但道衍又叮了一句:「令弟姓甚名誰?有何證候?」


「我弟弟姓王,單字名鉞;證候嗎……左肩胛處有一銅錢大小的紫色疤痕,是幼時淘氣,上樹逮鳥時不慎墜下,被樹杈扎傷所致。」


悟真見道衍問的仔細,頓時油然生出希望:「師傅,燕王不會……屠宮?亦或……您能……救他?」


道衍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他將戒尺藏回袖中,雙手攙起悟真:「你且起身,坐著說話。」


待悟真坐定,道衍又緩步走到香案前重新點起清香。繚繞的煙霧中,他痛苦地低下頭去:「屠城!屠宮!」他在心裡默默念叨著。


悟真的問題純屬稚幼。燕王生性冷酷,睚眥必報,路人皆知。京師城內,燕王仇敵雲集,如若破城,焉有理由不開殺戒?正是因為不忍目睹屠戮慘狀,道衍才數次婉拒了燕王提出的「隨軍贊襄」的「邀請」,以「體弱多病,還是輔佐世子,防止北平有失」為由執意留守北平。雖然燕王最終答允了道衍的請求,但以燕王猜忌刻薄的秉性,誰知他內心不會泛起惡意?所以,道衍剛才曾本能地猜度悟真是燕王的手下。


哎!十里秦淮,必將血流成河呀!但這個實話是萬萬不能對悟真言說的。


默思良久,他輕輕地對悟真說道:「戰事既起,自是兵連禍結;覆巢之下,難免玉石俱焚,自古如此。事已至此,恐怕只能禱告佛祖保佑令弟,但願吉人自有天相矣。」


悟真聞聽,眼淚馬上又涌了出來,他「撲通」一聲匍匐在地,摟著道衍的雙腿嚎啕大哭:「師傅,師傅,燕王對您言聽計從,您就想法救救舍弟,救救舍弟吧!」


「哎——」道衍長嘆一聲,再次扶起悟真:「悟真啊!為師非是神人,諸多情事也是身不由己。事已至此,你先將令弟的生辰八字寫下留給為師,為師給他推一推休咎,但有一線生機為師亦必盡量周全。只是,此舉也只是盡人事,憑天命,你不可相強為師。」


「多謝師傅,悟真替舍弟給您磕頭了。」悟真言畢果真結結實實地叩起頭來。


「罷了,去寫吧!」道衍隨手指了指案上的紙筆。


悟真平抑心緒,提起筆來端端正正地將弟弟的八字寫了下來,雙手捧給道衍。


「放到燭下吧!你且回房安歇,明日晚課後再來禪室見我。」


「遵命。勞煩師傅,弟子感恩不盡,也請師傅早些歇息。」


「去吧!去吧!」道衍背過身去,向悟真擺了擺手。


悟真拭乾眼淚,恭敬地向道衍打了個稽首,卻步出門並隨手關上屋門。


禪室內,道衍的目光久久地盯著燃燒的燭苗。實際上,自燕王出征以來,他的內心也時時惦記著一個人。他曾暗中為那個人占卜了幾課,每次都是大凶之相;他也曾千方百計想法破解,但至今未得法門。他剛才說的「但願吉人自有天相」與其說是給悟真聽,莫如說是給自己聽。


道衍拿起悟真留下的那張紙瞄了瞄,不用細看便知凶多吉少。他心情煩悶,將紙條揉作一團攥在手心,推門出室。


室外夜風破空,松枝漫卷。暗啞的風聲偶爾送來几絲王府的管弦韶樂。他厭惡地盯著王府所在的東南方向,眼前浮現出世子朱高熾那張虛胖的肥臉。燕王走後,他曾多次拜訪世子,意欲商討糧草供應、地方綏靖等諸項事宜。每次見面,朱高熾都裝模作樣地噓寒問暖,假意奉承。但是,只要說起正事,他永遠只有一句話:「世侄愚鈍,諸事仰賴大師做主。」除此再無主意,直把個老道衍累得七死八活,頭頂冒煙。


「唉!燕王堅毅果敢,大業可成。可世子庸碌無為,只圖享樂,即便奪得江山,若傳於世子手中,何異於建文做主?與世子相較,建文強於世子甚矣!只是,如今說也無宜矣。命兮!運兮!」


牆外傳來幾聲梆子,已經二更天了。道衍將手中的紙團再次展開,心中默念:「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一輪明月刺破暗夜投射在院中的池塘上,池水泛出細微的白光,道衍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微光吸引過去。


募地,他似有所悟,急回室內,自桌案的抽屜中摸出龜甲又卜了幾課,無一例外,都是危卦。


「哼!危難之存於老衲何止一日。十幾年來,老衲陪伴燕王左右,以燕王脾性,老衲每日如伴虎眠,豈不危難?同僚齟齬,爭權奪利,暗箭傷人,豈不危難?天輪堂陰魂不散,如影隨形,時時窺伺左近,豈不危難?以老衲經天緯地、鬼神莫測之技本應犯難,若不犯難,何顯老衲手段?事在人為。道衍,你怕了嗎?」


一股豪情重新回到道衍身上。他的一雙三角眼精光爆射,一揮手將龜甲掃回抽屜中,又隨手將王鉞的生辰八字在燭火上燒為灰燼。


「盡人事,憑天命。但有一線轉機,老衲也須全力以赴。」


他盤腿坐到蒲團上精心默謀,努力回想剛才腦海中的一抹靈光。良久,他的雙眉漸漸舒展開來……


次日晝間,道衍閉門謝客,只是一早喚來自己的外家高徒侯顯,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侯顯一喏,轉身去了。


那侯顯年約三十五、六歲,本是藏人,乃甘肅臨潭人氏,藏名洪保希繞。他自幼出家,精研藏傳佛教經義,因仰慕道衍德學而求入門下。其時,藏傳佛教與中原佛教大起齟齬,所以在慶壽寺內,道衍只說他為自己的外家弟子,自己只是代師授教,實際上對他與自己的內家弟子一般無二。這侯顯不惟聰明伶俐,更是機警善謀,在洪武年間曾從軍征戰,從馬夫做起,直至軍官。道衍對其大是喜愛,除了授其教義外,道衍更將自己畢生所學陰陽數術、奇技淫巧等對其傾囊相授,直是道衍的第一心腹。不惟侯顯,王府內的其他幾個大宦官如馬和、王景弘等也被道衍收為弟子,個個信任有加。


及至晌午,侯顯提著一個包囊返回寺內,見到道衍也不說話,只將包囊打開,撿著裡面的物事一件一件地請道衍查看。待得道衍首肯後,侯顯又將包裹系好,剛要退出,又被道衍吩咐:「你速速潛入京師,將為師的一信一物面交神樂觀純陽真人,囑其按為師信中所託行事,切不可誤。」


說罷,他將一封信和一個裝在錦盒中的晶瑩剔透的佛祖玉墜交給侯顯。侯顯伸手接過,只說一聲「師傅放心,斷無差池」便轉身而去。


待到晚課結束,悟真又忐忑不安地來到道衍的禪室外躬身施禮:「師傅!」


「是悟真嗎?進來吧!」道衍的聲音安靜平和。


悟真推門而入,雙手合十站在門旁,不知如何開口。


「悟真,你既遇事,本應早些稟告為師,以便為師預作籌劃。事起倉促,為師安得從容措置?往後切記。」


「弟子駑鈍,謹遵師命。」


道衍緩步踱至悟真身旁攢眉嘆息:「唉!令弟的八字為師已研磨多時。為師不打誑語,乃極尋常的命格,禍事臨近,恐上天難以眷顧。」


悟真驚恐莫名,情急之下伏地痛哭:「弟子素知師傅神技人鬼莫測,萬望師傅可憐舍弟則個,救他於水火。舍弟若能逃脫此厄,必終身服侍師傅,弟子再三叩首了。」說罷,又是幾個響頭。


「你起身,聽為師細言。遇事動輒屈膝,傳揚出去,為師顏面何在?」道衍厲聲呵斥,面色陰沉。


悟真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


「為師方才對你所言確系實情。然事在人為,若令弟於困厄中能夠救得貴人,或許可以獲得上天兼顧,自此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亦未可知。」


悟真瞬時止泣,愣怔地看著道衍:「解救貴人?舍弟乃是內侍,伺候人的本事盡有,然手無縛雞之力,焉能解救他人?」


「醫者救人乃憑武力乎?」道衍雙眉一擰,瞪了悟真一眼。


悟真瞠目結舌低下頭去:「弟子愚蠢,請師父開釋。」


「為師前日夜觀天象,發現京師城內陷一貴人,命格極貴。然其命中帶劫,現困於厄中,急切難以脫身。若能救得此人,令弟或有一線生機。」


「此為何人?」悟真面呈難色。


「你若答允說服令弟應下此事,為師再行告你。」


悟真躊躇難言。俄頃又問:「請師傅明告,成事把握可有幾分?」


道衍面沉似水:「實不相瞞,為師觀天卜課,至今未窺得真機,成事可能著實渺茫。然,事若不為,禍必旋至;若為,或有一絲轉機。為與不為,但存你兄弟二人一念之間,為師的話說完了。」


悟真閉上眼睛,思慮良多。半晌,他抬起頭來,向道衍躬身作禮:「師傅,悟真明白了。不做是等死;做了,若事未成便是送死。等死、送死,左右是個死,莫如做了。事已至此,悟真決意說服舍弟去做。」


「此人可是燕王的眼中釘、肉中刺。事若不成則死狀極慘,你可想好了?」道衍緊叮一句。


「想好了。」悟真這次的回答毫不猶豫。


道衍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著悟真的眼睛,悟真的眼睛也直直地回應著道衍的目光。片刻,道衍的眼神緩和下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善哉!善哉!你附耳過來。」


悟真俯下身去,道衍先是不經意地在他的印堂穴上按了一下,然後方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悟真聽後驚恐萬狀,臉色蒼白:「師傅,此話當真?」


「真。如何?你要反悔?」道衍的眼睛冒出寒光。


悟真穩住心神,喘了一口長氣:「悟真不悔。」


道衍目中寒光未斂,嘴裡說出的話讓悟真雙股戰慄:「哼!只怕你現在反悔也悔之晚矣。實話告汝,為師已在你身上下了詛咒。你若反悔,必將七竅流血嚼舌而亡。茲事體大,為師不得不預先提防,你休怪為師狠心。」


道衍的手段,悟真素有耳聞,他渾身顫抖,轉眼間便汗濕重衣:「師傅放心。悟真若反悔,願下十八層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嗯!師傅放心了!你也放心,只要你不反悔,盡心去做,詛咒自消。」道衍拍了拍悟真的肩頭,悟真又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道衍恢復了往常的口氣:「你今日晚間就悄悄啟程,星夜趕往京師,切勿驚動任何一人。到得京師須儘快找到令弟,然後……」他又附在悟真耳邊說了一段,悟真不住點頭。


「如若事成,你等可持此念珠前往神樂觀找尋提點純陽真人。純陽真人素知此珠由為師所用且與為師交好,他必會妥為安置你等。事息之後,為師自會前去尋你。」


說著,道衍將一串精巧的檀香念珠交給悟真,然後轉身從櫥櫃里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遞給悟真:「所需用具俱在其中,你必須加緊護持。還有……」他又從袖中摸出兩個小巧的錦盒分別打開:「這是兩盒丸藥。你聽仔細了,黑色錦盒中盛的是絕命丹……」他陰森地盯著悟真:「你等且不可被活擒,否則生不如死。這丸丹藥可讓你等片刻間魂歸九天……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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