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人志怪：話說鶴年堂那些事兒

上一期咱們講了同仁堂的故事。在同仁堂的起源地北京，流傳著「丸散膏丹同仁堂，湯劑飲片鶴年堂」的說法。丸、散、膏、丹、湯劑和飲片是中藥的六種劑型。與同仁堂的丸散膏丹齊名的，是比同仁堂歷史更悠久的另一家中醫藥老字號鶴年堂的湯劑飲片。這兩家老字號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鶴年堂於明永樂三年（ 公元1405 年）由著名回族詩人、醫學養生大家丁鶴年所創。據考證，鶴年堂原址坐落在現北京市西城區菜市口大街鐵門胡同旁邊，向東臨近騾馬市大街西口，向西則臨近遼代就已形成的牛街回族聚居區。所以，作為一位回族詩人兼養生學家，丁鶴年在此創基立業，則是順理成章之事。

丁鶴年祖上並不是中國人，而是波斯人。其曾祖父阿老丁是波斯伊斯蘭教大師，在元世祖忽必烈西征的時候，加入了元軍，後隨元軍來到中國。忽必烈封他為飲膳太醫，並在京城內外賜予田宅。可以這樣說，從阿老丁算起，至少到丁鶴年這一代，都是殷實豪富之家，丁鶴年可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四代」。

雖然如此，可丁鶴年的童年和青年時代卻是在戰亂中度過的。元末，農民起義軍群雄並起，逐鹿中原；加之一場鼠疫瘋狂席捲歐亞大陸，丁鶴年目睹了生靈塗炭、瘟疫肆虐的慘狀，更讓他堅定了「不為良相，只做上醫鴻儒」的志向，他以行醫為生，積累了許多民間驗方、丹方，收集了許多民間中草藥，並逐步有了一套對中醫的獨到理解，加之他擅長中藥的炮製之法，在處方的炮製上推陳出新，獨闢蹊徑，富有創造性，所以他留傳下來的不少古方、偏方、秘方，都很有實用價值，與社會上、市面上、江湖上所流傳的一般配方不同。

他行醫於戰亂，因此所接診的患者很多為戰亂中所得外傷、所得瘟疫，以及因長期饑寒交迫所得的虛衰之症，從而使他在這幾個方面的實踐經驗更加豐富。這些都為日後他創辦鶴年堂，開創獨具特色的鶴年堂養生理論打下了基礎。

正是他在躲避戰亂之時仍研習養生之法不輟，天下基本安定之後，他年輕時想做上醫鴻儒之志得以施展和實現。於是在永樂三年，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同時迎合「松鶴延年」的吉祥寓意，創立了鶴年堂。

而這一年，丁鶴年已經70歲了。

他親自掌管鶴年堂3 年，後交由兒子繼承，自己退居二線靜心研究養生之道，直至90歲駕鶴西去。

其實，鶴年堂店名的由來，一直有多種說法。一是丁鶴年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二是說丁鶴年開藥鋪時並沒有取正式的名字，直至明朝嘉靖年間由奸臣嚴嵩為其命名並題寫匾額。三是說「鶴年堂」原本是嚴嵩家後花園裡的一座建築，嚴嵩倒台被抄家之後，這塊由嚴嵩所題的「鶴年堂」的匾便流落於民間。當時藥鋪掌柜的見這塊匾額字體遒勁，又能迎合人們「松鶴延年」的長生願望，所以把這塊匾掛於藥鋪正堂，並正式給藥鋪起名為「鶴年堂」。

說到這兒，大家可能要問了，嚴嵩倒台了，這掌柜的還把嚴家的匾掛在店裡公開招搖，那他這不是傻嗎？難道他就不怕被當成嚴黨餘孽給抓起來坐牢、砍頭？嘿嘿，沒關係，據說這塊匾上並沒有嚴嵩的落款，誰知道它是誰題的呢？又有誰知道它原先是誰家的呢？

更有意思的是，在這塊相傳為嚴嵩所題的店堂正匾左右兩側的柱子上，還懸掛著一副對聯：「欲求養性延年物，須向兼收並蓄家」。這副對聯又是誰寫的呢？他就是嚴嵩政治上的死對頭、後被嚴嵩害死的一代明臣楊繼盛。兩個死對頭的墨寶懸掛在一起，或許正應了陰陽相生的說法，後人看來別有一番趣味。

鶴年堂里的名家墨寶還真不少，比如「調元氣養太和」六個大字，此為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所書。

眾所周知，行軍打仗沒有不流血的，軍隊每次出征都要攜帶大量的急救藥和刀傷葯。在明朝，鶴年堂精製的「白鶴保命丹」被稱為「神葯」，為行軍打仗所不可缺少。據說，當年戚繼光在南方抗擊倭寇，鶴年堂便專門趕製了一大批白鶴保命丹，星夜兼程運到戚家軍的大營里。在戚家軍征戰倭寇的歷程中，這些白鶴保命丹發揮了巨大作用，救治了成千上萬的抗倭勇士。為表謝意，戚繼光在明隆慶二年（公元1568 年）欣然寫下了「調元氣養太和」六個大字。

甲骨文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早的漢字。清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 年），國子監祭酒王懿榮在鶴年堂首次發現了甲骨文。

在甲骨文還未確認以前，河南安陽小屯村的農民在耕作時就不斷在農田裡挖刨出古代甲骨。據說把甲骨當作藥材拿到中藥鋪去買的是一位叫李成的剃頭匠。一次他患上了一身膿瘡，沒錢去求醫購葯，就把這些甲骨碾成粉敷在膿瘡上，想不到流出的膿水被骨粉給吸幹了，並發現骨粉還有止血的功效。從此他就把它們收集起來，說成是龍骨，賣到了中藥鋪。

1899 年，王懿榮偶患瘧疾病，病得很厲害。請來大夫開的處方，其中有味葯叫「龍骨」。這味葯到處找都沒有。有人說，到宣武門外菜市口鶴年堂藥鋪，一定能找到。家裡人從鶴年堂將葯抓回來後，王懿榮打開藥包查看，無意中發現「龍骨」上還刻著類似篆文的痕迹，憑著對金石文字的知識，他極為亢奮和激動，病也似乎輕了許多。他這批龍骨進行仔細研究分析後認為，他們並非什麼「龍骨」，而是三千年前的龜甲和獸骨。他從甲骨上的刻劃痕迹逐漸辨識出「雨」「日」「月」「山」「水」等字，之後又找出了幾位商代君王的名號。由此，他斷定這不是什麼「龍骨」，而是古人在龜獸骨上刻的一種文字。舉世聞名的甲骨文就這樣被發現了。

崗前培訓可不是現代社會才有的。鶴年堂對員工（夥計）的崗前培訓古已有之。鶴年堂的創始人丁鶴年本身是位詩人，又出身於官宦之家，自然要考察和培養新夥計的文化水平。

據說，早年間，剛進店的學徒工一律都要參加文化業務學習，每天習字，臨帖練寫大小楷，還由老先生和大師兄講解《藥性賦》《湯頭歌訣》《四百味》，以及什麼病服什麼葯等，要求做到熟記、背誦各種丸散膏丹的主治功能和價目。每天晚飯後，學徒工都要到櫃檯前認葯、聽講。紙、筆、墨等學慣用品均由店方提供。為了學本領，干好活兒，保住飯碗，學徒工們都非常珍惜這種學習機會。這也算是鶴年堂對生徒們的一種福利待遇吧。

也有人問，那時候識字的人並不多，而識字的人多少能有些成就。難道店主就不怕把學徒工培養完成之後他們遠走高飛嗎？其實，學完本事就想馬上遠走高飛、自主創業？想得美！有字據（用工合同）立在這裡，誰也走不了！早年間，學徒工至少要學滿三年才能出師或自立門戶。

（楚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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