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西遊記》的故事都有原型（二）

榆林窟外景的早期圖片。這個角度現在的旅遊者看不到，因為河流的阻隔，我們無法登上對面的山崖。

撰文、攝影：蔡鐵鷹 王毅

接著上一篇《跟著玄奘走西域》繼續聊：孫悟空是哪座山上的猴。

這次走西域的重要目標之一，是看敦煌榆林窟的唐僧取經壁畫，其中有我們現在可見的最早的孫悟空。榆林窟也在西域路上，但因為深藏其中的「唐僧取經壁畫」在學術上和《跟著玄奘走西域》說到的內容已經不是同一回事，它所關聯的是玄奘大師回國後取經事迹故事化的問題，所以今天單獨聊一聊。

現在對外開放的榆林窟

孫悟空和我們中國人文化生活的關係，毋庸細說，所以近百年來，有數不清的專家學者在尋找這個神話人物的文化源頭，用一句通俗的話說，就是當我們讀者震撼於孫悟空的藝術魅力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發一個疑問：「這個猴子是哪兒來的？《西遊記》作者吳承恩的靈感來自何方？」

上世紀二十年代，也就是將近一百年前，文學大師胡適聽從了一位當時在北大任教的俄國人剛和泰的意見，說這個猴子來自印度，是印度一部史詩《羅摩衍那》當中神猴哈羅曼的中國變種。這一派的意見後來被稱為「外國進口說」。

另一位文學大師魯迅知道後不以為然，他說中國古代從來不缺猴子的神話，孫悟空渾身中國式的妖氣，應該就是本土出產的，很可能與傳說中的淮水水怪無支祁有關。他的意見後來被稱為「中國本土說」。

俄國人剛和泰教的是梵文，所以他說印度有這麼一個神猴，沒人能證明他錯；魯迅是最早研究神話小說的大師，當時正在編經典的《中國小說史略》，也沒人能說他不對。兩派都有擁躉，所以就這麼爭了一百年。

現在看來，爭來爭去就是一場「關公戰秦瓊」式的混戰。不過，當年韓復渠的老爺子弄出笑話，是因為不學無術;現在學術界的「關公戰秦瓊」，則是由於資料的缺乏。怪不得的。

轉機出現在1982年。這年有考古專家在敦煌榆林窟發現了西夏時期的唐僧取經壁畫，其中，牽馬的是一個猴子，顯然他就是孫悟空了。一時大小人物通稱「珍貴」！根據這個找他的文化來源恐怕要容易得多。我們現在就要去看這幅珍貴的壁畫。

途經的一處古城遺址,據說是古代玉門關。但這個瓜州境內的玉門關和敦煌的旅遊景點玉門關似乎不是一回事。

看圖之前，先說一說瓜州、敦煌那塊地盤上的石窟、古堡，姑且算花絮。

這兩處都是古代絲綢之路上的交通要衝，當年非常繁榮，匯聚了東來西往的各路客商，當然也就成了佛教傳播的重鎮；當時的西域商人和當地的官員都是信佛的，為了表示虔誠，有了余資便在山上鑿洞供養佛像，石窟的奢華就代表了供養人的身份和心境，所以石窟中就保留了很多水平相當高的藝術品，而石窟本身和所有的供養物比如壁畫、神龕等等，就都是珍貴的歷史資料。

我們通常所說的「敦煌石窟」，其實不僅指敦煌的莫高窟，還包括附近的榆林窟、東千佛洞、西千佛洞、五個洞石窟、下洞子石窟，它們在宗教上、在藝術上同屬一個系統，距離敦煌都不算很遠（有些在瓜州縣境內），所以現在都歸敦煌研究院管理，統稱敦煌石窟。

西千佛洞

東千佛洞

尚未開放的瓜州縣鎖陽鎮的下洞子石窟

下面兩張圖是大家都知道的嘉峪關。雖然不在瓜州境內，但也算是近鄰，現在已經是一處著名的旅遊景點，經過時總也要看一眼。還有一張是以祁連雪山為背景的唐代瓜州遺址鎖陽城，遠景，不甚清晰，但氣魄很大。現在這裡也已經是旅遊景點了，還是世界文化遺產。這些城堡、遺址的存在，都可以視為「唐僧取經壁畫」產生的背景。

嘉峪關景點大門

復建的嘉峪關景點

唐代瓜州故城鎖陽城遺址

治療胃病的名貴中藥材鎖陽，鎖陽城以盛產此物得名

榆林窟位於瓜州縣西南75公里處的戈壁上，沿河而立，榆樹成林，因而得名。洞窟出現在兩岸的崖壁上，主要的洞窟在東岸，31個；西岸還有11個，合計42窟。專家認為其初創於初唐，盛行在土蕃、西夏時期——相當於內地的唐末至北宋，終止於元代。洞窟中保存有很好的各時代的壁畫。榆林窟在一定程度上被莫高窟的光芒所掩蓋，但仍然是一處珍貴的藝術寶庫。

發現取經壁畫的是第2窟、第3窟。第2窟西側北壁的一幅壁畫，名叫「水月觀音」。壁畫的右下角有一幅小小的配圖，就是聲名遐邇的「唐僧取經圖」。畫面比較模糊，但臨摹放大了就能看出名堂。圖中身著袈裟者即唐僧，身後牽馬者則為孫悟空。師徒二人崖邊隔空向觀音禮拜。

榆林窟2窟西壁北側的水月觀音

榆林窟2窟「唐僧取經圖」臨摹圖

比較清晰的「唐僧取經圖」還出現在第3窟。第3窟西壁南側是一幅很大的「普賢經變圖」，圖的左側中間部分也配了一幅「唐僧取經圖」。這一幅要清晰得多，馬背上馱的就是從西天取回的經卷。

榆林窟3窟西壁南側的普賢經變圖

榆林窟3窟「唐僧取經圖」

離開榆林窟，我們驅車趕往東千佛洞，又是幾十公里的戈壁沙石路。那裡也發現了一幅「唐僧取經圖」。東千佛洞尚未開放，但有人看管；如果沒有瓜州文化局的李宏偉局長陪同，我們大概是去不了的；去了也是看不到的。

東千佛洞就在前方戈壁深處

到達看護點，提水的大姐就是看護人

看管石窟的人是一家子。有一處簡單的板房，搭出了涼棚。我們去的時候好像他們家來了客人，所以看起來有點熱鬧。但那一撥本地人對石窟不感興趣，也許是見得太多。

看護人的住處，其實也是一座石窟，外面看起來極為簡陋粗糙，但裡面卻也還乾淨整潔。他們說，很喜歡住在這裡，冬暖夏涼。這就是石窟的優越性，古代應該也是這樣。

看護人的住處，其實也是一座石窟

看護人住處的室內

從東千佛洞這個地名，就可以知道也是一個山谷里的石窟群。山谷不大，石窟就在兩邊的山壁上。石窟也編上了號，發現唐僧取經壁畫的是2號窟。

崖壁上的石窟。這裡已經採取了保護措施，門口裝上了監控。

石窟里的唐僧取經圖

看完了，答案也應該揭曉了。這幾幅壁畫證明，第一：孫悟空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出現，並不是明朝吳承恩的心血來潮，吳承恩所做的是修飾。第二，最早的孫悟空來自佛教，而且極有可能就是來自印度。如何證明？請看下一篇《印度神猴的變種》。又，提前預告，證明孫悟空最早來自印度，並不能說魯迅錯啦，進到中國的神猴後來又有了很多變化，請等待再下一篇《齊天大聖的老家》。

能注意這些，就是探到了孫悟空的文化底蘊。

特別鳴謝：《石窟里的孫悟空》的完成得到了淮陰師範學院文化創意產業研究中心的全方位支持以及甘肅瓜州縣文物局、敦煌管理處、東千佛洞管理處的大力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