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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紀霖 | 我的理想國其實很卑微

原標題:許紀霖 | 我的理想國其實很卑微



▲ 理想中的法治社會

簡介


本文是許紀霖教授回答新京報書評周刊「我有嘉賓」專欄的讀者提問。從國際恐怖主義到何為理想中的中國,從如何建立自己的知識結構到培養博士生的方法,一一作了精彩的回答。


對 話 者

許紀霖

新京報書評周刊讀者


提問(王雪妍)哈貝馬斯曾說「911觸動了世俗世界敏感的宗教神經」,那麼您是否同意近年來以IS為代表的極端恐怖主義的猖獗某種程度上是現代性「除魅」的後果?那麼,面對「上帝之死」和普遍神聖價值的式微,人類如何走出在虛無與絕對兩極間搖擺不定的命運?


許紀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現代社會越是世俗化,宗教的回歸就越是洶湧。這已經為近三十年的歷史所證明。這與人性本身的雙重性有關,人既有世俗的。慾望的一面,也有神性的、追求超越的另一面。人的歷史就是人性中這兩面永恆的鬥爭歷史。虛無主義者什麼神或價值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世俗意志;而絕對主義者將一己之神或信仰視為唯一的真諦,不惜碾壓世俗的生命。這兩種極端的世俗主義與原教旨主義相互衝突,又互為條件,形成了今日世界緊張不安的源頭所在。


在我看來,要走出這一鐘擺式的宿命,最重要的是提倡「中道」,讓與世俗和解的宗教以及尊重價值的世俗主義成為社會的主流。世俗與宗教並非不可攜手,正如哈貝馬斯與辛貝格的對話所共同承認的,它們各有各的局限,恰巧可以互補。


提問(sally):《集體失憶的黑暗時代》提到教育等於文憑的趨勢,我們是否正走在過去人家的老路上?看著發展超前的他們在反思行動,而我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等到社會發展和觀念足以支撐的時候嗎?


許紀霖:問題不是出在教育,而是社會。今天無論是中國,還是全球,都是一個文憑社會。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對此作過精彩的研究。不同的社會,選拔精英的方式各各不同。中國在西周封建和魏晉南北朝時代,講究血統出身;到科舉時代,重的是功名;毛時代看的是階級成分。如今則變成了一個文憑社會,社會在乎的是否名校出身。教育從來不是純粹的知識傳授,也並非簡單的人格培養,現代教育同時也是一個社會等級的生產和再生產的過程。問題出在中國社會各個等級之間收入差距過於懸殊,更要命的是,身份與人格之間嚴重不平等,社會下層得不到別人的尊重,缺乏精神的尊嚴,只能拚命往上流動;自古華山一條路。因此才有衡水中學、毛坦廠中學這些教育怪胎的盛行。近年來,社會階層的世襲化也日趨嚴重,還沒有等到大學,在中學、小學、幼兒園階段,教育分層已經出現,社會階層日趨固態化。怎麼辦?中國需要一場教育平權運動,更需要縮小社會各階層的收入差距、改變城鄉之間、城市之間的地區差異,讓每一個人、即使是社會底層的人都得到平等的對待和尊重。



提問(張大富):許老師您好!請問老師心中有所謂的理想中國?能否具象地描述。對於未來更好的中國,應該在經濟發展、制度建設、法治、社會倫理等那個方面為主要用力點?


許紀霖:我理想中的中國,其實並不理想,乃很卑微也。我期望每一個中國人雖不必是君子,也非小人,乃是做人行事有底線的正派人;每一個官員做不到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但有操守,有敬畏感,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敢做。我期望從精英到百姓,無論是自己的財產、還是人身,都有起碼的安全感,不會受到不法的侵犯。我期望無論是富人還是窮人,都活得有尊嚴,自己看得起自己,也得到別人的尊重。我期望中國是一個法治的國家,也是一個有人情味的社會……打住,我是不是期望太多、太高了?


提問(弗蘭德里):關於讀書,你說智慧是知識上的知識,請問在讀書時候怎麼思考?在讀書範圍上是廣博還是精專?


許紀霖:最重要的是有問題意識。沒有問題意識的讀書,讀過就忘,即使你掌握了,知識還是別人的,不過是鸚鵡學舌。在讀書中思考,在思考中讀書,那就是帶著問題去讀書。我在讀書的時候,因為心中有問題,讀到燈火闌珊處,常常有一種電擊雷鳴的點亮感,興奮得走來走去,靈感洶湧而出。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道理就在這裡。至於讀書範圍,最重要的是建立以自我為中心的知識結構,涉及到核心知識,必須無所不知,而邊緣知識,則廣泛涉獵,略知皮毛既可,如西諺所說:know everything about something,know something about everything.沒有一張書單是適合所有人的,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騙人的。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書單,以自我的興趣愛好和職業需求所設計的書單,重要的事情講三遍:建立以自我為中心的知識結構!


提問(張生):許老師培養了曉漁、小兵、成慶、韓戍等風格各異的博士,您帶博士有哪些心得和體會?


許紀霖:美國有一個中國研究的著名學者叫墨子刻,他說過:只有兩種學生,一種是不用教的,另一種是教不會的。你提到的這幾位學生,還有瞿駿、鄧軍、段煉、洪彬等等,都屬於不用教的(哈哈)。所謂不用教,不是放任不管,而是司馬遷所說的「孺子可教」。所謂教,有不同的教法,一種是手把手去教,通常教出來的學生,與自己與差不多,沒有自己的個性。但依照我三十五教齡的經驗教訓,最好的學生不是手把手,而是按照他的個性來引導、點撥他。最重要的,是在團隊中形成一個自由的讀書氛圍,讓他們感到學術研究是多麼的快樂而美好。每一個學生,都有其特殊的興趣和能力所在,讓其成才,不是成就一個統一標準的「才」,而是符合其個性之才。曉漁聰明、小兵敏銳、成慶深邃、韓戍紮實、瞿駿淵博、鄧軍深刻、段煉厚重、洪彬專研,他們各有其長,也各有其短。有特長、有缺點的,那才叫人才,否則就是全面而淺薄的庸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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