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斌 渴望年味

渴望年味

作者|張大斌

「六年了啊，大斌，你請一大家人團年……」嫂嫂一坐上團年桌冷不丁來了這聲感嘆。

六年了，嫂嫂不愧是嫂嫂，真是心細如髮啊，我可是記不得有多少年了。只是這桌上的面孔，年年都有增加，先是多了媳婦女婿，接著便有了孫子外孫，人丁興旺啊！

為什麼嫂嫂要發出這樣的感嘆呢？因為這頓團年飯啊，缺少了主角。用侄兒的話說，我不過是搭建了個相聚的平台。

團年啊，首先就是要回家。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家，是我們最溫暖的地方，是酒干倘賣無的呼喊。

記憶中，我們曾經有一個多麼溫馨的家啊！儘管家裡十分地貧窮 ，父母都要按習俗早早地備上年貨。年貨中有一家人的新衣新鞋，有臘肉香腸，有團團圓圓的湯圓，有長長久久的麵條……似乎一年中的每一天，每一份努力，每一滴汗珠，都是為了讓兒女吃上一頓團年飯。所以，那時的過年是那麼的令人期盼，有兒歌唱道:「胡蘿蔔，蜜蜜甜，看到看到就過年，過年又好耍，胡蘿蔔炒嘎嘎……」

父母的老去換來了兒女的長大，人生都是這樣一場宿命啊！慢慢地，兄弟姐妹也長大了，談婚論嫁，有了自己的小家。母親走了之後，平日里，家裡就只有風燭殘年的老父，獨自守護著我們的家。老父也像兒時的我們，盼望著過年。過年了，四散的兒女又可以回到他的身邊。老父不會唱歌，一年比一年稀少蒼白的頭髮，述說著他對團年的期盼。

老父走了之後，我有好多年，是坐在岳母的團圓桌上度過的……兄弟姐妹也沒有齊聚了。

後來，岳母也走了……

失去父母關愛的最初幾年，我在異鄉的街頭遊盪，就像一隻無人收養的流浪犬。那年啊！只能是父母墳頭的一盞香燭一串鞭炮一把紙錢……

然而，我也一天天老去。每逢佳節倍思親，對親情的渴望和期盼，讓我決定把四散的兄弟姐妹各個家庭召集起來，吃頓團年飯。作為長輩，有責任將親情傳遞下去，不然，就會出現「一輩親，二輩表，三輩四輩認不到」的笑話了。

在城裡團年，首先就是要在餐館裡預定團年宴。定團年宴的前提是確定時間。我總是挑選兄弟姐妹都能參加的時間，然後在城裡最高檔的酒店去訂餐，一年到頭了，那就腐敗一次吧！

如此這般，已經有六個年頭了。兄弟姐妹對這頓團年宴由最初的熱切漸漸變得無動於衷，有的甚至想找些理由不參加。這年，似乎越過越沒有味道了。出門一問，有這種感覺的人，竟然滿大街都是。

那麼，年味到哪去了呢？是被父母帶走了嗎？現在，我也是兒女的老父了，為啥兒女也覺得過年沒啥意思呢？

一個人每年要過兩個重要的節日。一個是生日，一個是大年。生日，是生命的節日；過年，是歲月的節日。再頑強的生命也是鬥不過歲月的，只能生死輪迴代代相傳同歲月展開亘古不變的接力比賽。因此，生日就是表達一個人對生命的祝願，而 過大年卻要表達全民族對歲月的期盼。中華民族的春節，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可以說是我們民族傳統文化的根。根深才能葉茂啊，這民族文化的根，是深深扎在溫暖的夢裡的，從臘月二十四打掃庭院接年到正月十五鬧元宵送年，每個日子都有不少的規矩都有嚴格的顧忌都得小心翼翼地度過，這些，都飽含著人們對來年生活的美夢啊！那夢將在春天開花，夏天結果，秋天豐收，冬天收藏。所以，過大年，更多的是要表達對來年的期盼啊。我們回到父母身邊，表達一份孝心；我們去先人的墳頭拜祭，寄託一份哀思；我們給兒女壓歲錢，傳遞的是一份關愛……更多的，是放鞭炮，掛燈籠，貼對聯，玩龍燈，耍獅子，踩高蹺……這叫鬧新春！

是啊！這年是越來越沒味了。做生意的，要忙著大撈一把，還吃啥團年飯呢？江湖老炮兒，忙著和朋友喝酒取樂，把兄弟姐妹擱一邊去。兄弟姐妹坐一起，沒有親情纏綿，一副麻將通宵達旦；舞龍燈耍獅子踩高蹺的藝人，已沒有傳人……對新年的期盼，只在千篇一律的簡訊里，發出令人無動於衷的小小的鈴聲了。似乎每一個人，對生活的態度，都變得那麼現實。那種一家人圍爐夜話抱團取暖心心相印的守歲記憶，在年輕人的生活了，只能成為傳說了。我不知道，如果人們連團年都沒有激情，這個人的生活還有多少趣味。

今年，總算有了點新意。在守歲的夜裡，不再眼巴巴盯著春晚，可以在手機上搶紅包了。一家人手指都咻殘了，可敬業福還是不見，還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啊。

這年味到哪去了呢？團年飯也不過是一種形式。如果連團年飯這個空殼也不要了，哪過年這個節日也就可以消失了。這七天的時間，不過就是一個假期罷了。

由此看來，明年的團年宴還得照辦。

作者簡介

張大斌，四川省作協會員，已出版發行文學作品五部，部分作品獲獎，部分作品被收入選集，有作品被鄧小平圖書館收藏。長期寓居榕樹下，系榕樹下彼岸花社團專欄作家。大量作品被微信公眾號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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