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代，「買買買」背後女人地位的嬗變

原標題：明清時代，「買買買」背後女人地位的嬗變

歷史

《奢侈的女人：明清時期江南婦女的消費文化》

巫仁恕

商務印書館

在明代馮夢龍所著的《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一文中，當杜十娘得知李甲背信棄義後，絕望之餘，將滿滿三屜、價值數萬兩白銀的「金銀翡翠各色首飾」、「玉蕭金管，珍奇玩物」等悉數倒入江水之中……巨大價值反襯既是文學的一種慣用修辭表達，同時也折射出杜十娘消費之奢侈，而這也正是長期研究明清社會史的台灣大學歷史學博士巫仁恕的研究樣本之一。

在巫仁恕看來，明清女性在衣、食、妝、樂等方面的表現均極為驚艷，不過，女性實現這些奢侈消費「權利」並非一帆風順，相反遭遇了男性特別是官場的嚴厲斥責乃至強力打壓。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中國女性愛美之心並非自明清才為發端。假如巫仁恕筆下明清女性奢侈消費確實具有劃時代特徵，那麼在此之前女性又為什麼不能在奢侈消費方面覺醒呢？如前有漢唐盛世，還有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躍居當時世界前列的宋代。作者認為，女性能否奢侈，有錢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必須具備一定的社會輿論基礎。

有明一代，上層力量依舊希望通過強化禮制教化方式，試圖達到統治社會的目的。單單明朝就曾有119次申明禁奢令，清代也有多位官員曾上書力陳「僭肆奢華」之弊，「但最終，就連乾隆皇帝也得承認這種奢侈僭越的現象是『積漸使然』」。至於兩代基層官員專門痛斥婦女衣著的上書更是屢見不鮮，各類禁令也層出不窮，不過，巫仁恕通過梳理後發現，那些禁止奢侈包括禁止女性衣著的禁令絕大多數成為了紙面文章，根本未能付諸現實。

禁令頻頻落空，皆因時勢難擋。女性作為一個整體消費力量的強勢崛起，才是明清諸多「禁奢令」落空的真正原因所在。值得注意的是，明清女性消費能力的異軍突起並非完全依賴於家庭。張念在《性別政治與國家：論中國婦女解放》一書中，剖析中國婦女解放的軌跡後發現，女性得以解放的重要條件就是從傳統封建家庭中的「出走」。只有脫離傳統禁錮，長期在家庭中扮演逆來順受色彩的女性才可能逐漸從經濟獨立中實現人格的獨立。這種嬗變，根本區別於傳統官賈豪族婦女，儘管這些婦女不足以引領潮流，但她們的出現，卻可以以不斷增加事實的方式，對社會輿論觀念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

當女性「出走」從一開始的被迫無奈，逐漸突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三從四德」的傳統禁忌，到後來成為社會常態，這其實正是傳統女性地位潤物細無聲的漸變歷程，所以才有了乾隆眼裡的「積漸使然」，所以減少了與傳統倫理的許多尖銳對立。

有必要指出的是，雖然巫仁恕以明清女性的奢侈消費為著力點，但明清女性的整體消費水平未必真正超越同時代的男性。他的這些比較研究只不過基於女性這單一性別的歷史縱深，而非處於不同性別的同一社會平面。女性熱衷的那些粉黛等及華麗服飾，恰恰不是男性的消費熱點。而男性關注的置產等也提不起女性的興趣。從這層意義上講，本書的最大意義或在於對兩個朝代消費觀念變化研究的拋磚引玉。

此外，本書定位於女性的奢侈消費，邏輯上理應輔以更為詳實的數據和案例，而不僅僅假以官賈豪族和幾個「社會失足婦女」的零星樣本，畢竟這兩個群體遠不足以構成作者在本書中努力描繪的社會普遍常態，事實上，貧富差距過大同樣也會淪為權貴奢侈消費的溫床。從這一角度看，我倒是贊同一些網友的觀點，即本書選取了一個十分抓人眼球的視角，但有的觀點確實有武斷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