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響抗戰第一槍的土匪將軍，投靠日本成了他一生的污點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繼續向中國增派軍隊，擴大侵略，而東北王張學良卻繼續實施不抵抗政策，東北軍主力部隊相繼退入關內。

土匪將軍臨危受命

瀋陽、遼寧、吉林相繼淪陷，黑龍江成了日本下一個目標。各種關於戰事的消息開始在黑龍江瀰漫開來，省城內更是人心惶惶。從遼寧、吉林過來的人，今天說日本人佔了多少城市，明天說又讓出了多少城市，估計黑龍江也快了，到處傳說著張海鵬當了賣國賊，要和日本人一起干，反過來打黑龍江…

大敵當前，黑龍江卻群龍無首。當時東北邊防軍黑龍江副司令長官兼黑龍江省主席萬福麟正在北平，這時正需要一個有一定威望和信服讀的人來掌控黑龍江。

1931年10月，張學良任命馬占山代理黑龍江省政府主席、黑龍江省軍事總指揮，同時任命謝珂為副指揮兼參謀長。 但這個時候，馬占山臨危受命成為東北抗日最高指揮官，他面臨的不是什麼大好河山，前途無量的未來，留給馬占山的，可以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劍拔弩張的絕境。

馬占山

馬占山是張作霖的一位舊臣，一位綠林「鬍子」（東北人稱土匪為鬍子）出身的東北軍。

1885年生於在奉天懷德的一戶貧苦農民家，別家的孩子七八歲時都在上學，而他早早去了內蒙古大草原上放馬，沒辦法，他家真的是太窮了。無論什麼樣的烈馬經過他的調教，都能變得溫順乖巧。19歲那年，他回到家鄉給隔壁村的大地主姜順放馬，誰知道一不小心弄丟了一匹馬，他父親買了幾畝青苗才把馬錢給他還上，沒過幾天那匹馬就回來了，馬占山牽著馬到財主家想要把錢拿回來，反而被地主羞辱他不老實還把他告上關了官府。性情剛烈的他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去到離家幾十里的在哈拉巴喇山當土匪。

1905 年隊伍被清政府招撫後，馬占山作為哨官開始行伍生涯。不久，他被東北軍收編，由於槍法嫻熟，勇敢過人，因此很受賞識。1926 年馬占山做了騎兵第十七師師長，後又升為騎兵第二軍軍長，並成了奉系軍閥的高級將領。1930年馬占山任東北邊防軍副司令官。

馬占山在複雜的形勢下受命，簡直就是亞歷山大。一來，在這種困境之下被委以重任，弄不好身家性命都難以預料；二來，日軍進犯黑龍江省來意不善，一場血戰難以避免，蘇炳文等人能否同心協力，共赴國難猶未可知。如果進行抵抗，就要違背「不抵抗」的命令；若不抵抗，將留下千古罵名。

1931年10月19日，馬占山來到了黑龍江當時的省會齊齊哈爾任職，人們到處在交談：馬占山來了，從來沒有過什麼人物可以引起這般關注。

第二天馬占山在省政府大禮堂就職，發表就職演講：「國難當頭，馬某奉命就職。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維持地方治安，望各位群策群力，同心協力，各司其職，各盡其力，保住黑省，不負國人與黑省父老的厚望倘有侵犯我疆土及擾亂我治安者，不惜以全力剷除之，以盡我保衛地方之責。」

大戰一觸即發

駐守在洮南地區與黑龍江省僅隔一條嫩江的洮遼鎮守使張海鵬，日本人表示只要張海鵬拿下黑龍江，黑龍江就是他的，最後張海鵬在日本人的引誘拉攏下，決定跟著他們一起干。有了日本人的軍火，又有日本人的支持，張海鵬不斷地擴充軍隊，積極備戰，北上攻打齊齊哈爾，馬占山立即調省防軍主力趕到齊齊哈爾附近。

這裡說明一下，其實早在10月13日，漢奸張海鵬部三個團在日軍飛機配合下，向齊齊哈爾以南的泰來嫩江哈爾葛鐵路橋進犯，這時，馬占山還沒到達省城，省督軍署參謀長謝珂挺身而出，暫理省城事務，指揮衛隊團對漢奸張海鵬部以迎頭還擊。斃敵總指揮徐景隆，擊退漢奸的進犯部隊，這裡個人感覺謝珂還是應記一功的，當時上面下達的命令是如果張海鵬來犯應該打，但不要與日軍有直接的衝突，這時省內政要主張求和的多，但謝珂拿定主意，無論如何，先打起來再說，堅決抵抗。如果不是謝珂撐住了，後面也許就不會有馬占山的上任和令國人振奮的江橋抗戰了。

為了迎擊來犯之敵，馬占山發出通告，要求「武將效命疆場，文官堅守職位，群策群力，保衛我省疆土；對於應辦各項事件，倘仍如前拖沓不知奮勉，玩忽職守，一經查出，嚴懲不貸。」

軍事方面，馬占山下令，以江橋陣地為中心，趕修防禦工事，各部布防在江橋、大興、湯池、三間房、富拉爾基一帶。同時安定民生、穩定人心。

同時，馬占山還發布懸賞購買張海鵬的首級，軍人懸賞1萬大洋，老百姓加倍。馬占山就職後，日本人也曾派人拉攏他，給他500萬美金出國遊歷，馬占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並表示「吾奉命為一省主席，守土有責，不能為降將軍。

江橋抗戰一戰成名

橫跨嫩江的哈爾葛大橋，也被稱作江橋，九一八事變爆發時，齊齊哈爾是黑龍江省的省會。而這座橋是齊齊哈爾的南大門，當時齊齊哈爾通往關內，必須要克服嫩江這條水障，而江橋是齊齊哈爾跨越嫩江唯一的一座木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日本侵略者要進攻齊齊哈爾，就必須要侵佔江橋。

1931年10月25日，日本人以這條鐵路修建時曾跟日本滿鐵借款為由，要求派人修江橋，臨危受命的馬占山當然是拒絕。隨後，日軍開始集結兵力。

11月 4 日，由濱本大佐指揮的日軍嫩江支隊三個大隊和南滿鐵道守備隊一部, 約 4000 人, 在 7 架飛機、4 列鐵甲車和數十門山炮的掩護下, 向嫩江橋、大興車站陣地守軍發起進攻, 企圖一舉挫敗黑龍江省馬占山的軍隊。日軍以 500 名步兵為先頭部隊進攻嫩江橋左翼高地, 以主力向江橋正面的大興一線主陣地發起猛攻, 奪取並佔領了江橋。

馬占山面對來犯的日軍, 毫不退縮, 但考慮到兩軍武器裝備懸殊，電令衛隊團長徐寶珍和步兵二旅吳德林團長，三令五申近距殲敵，一定要有耐心冷靜，等待敵人進入百米有效射程之內，再全力予以打擊，一舉將其殲滅。

不出所料，日軍向前進犯，見我軍無人反擊，果然繼續向前進攻，進入了我軍百米陣地，這時埋伏在蘆葦中的軍隊舉起機槍、步槍一齊開火，彈如急雨，命中率極高，打得日軍措手不及。

11月5日，由於昨日吃了虧，這次日軍變更真容，讓張海鵬的日偽軍隊打衝鋒，日軍在後面督戰，令步兵一旅由昂昂溪南下增援, 兩部夾擊日偽軍, 使日軍全線潰敗，日軍死傷數目，據日方發表，死者167人，傷600餘名，張部死傷700餘名。

11月17號，日軍從朝鮮和日本本土調集的兩個混成旅團趕到江橋前線， 3萬多名日偽軍輪番衝鋒。馬軍只剩下了4000多人，而且已經是糧食斷絕，但依然奮力苦戰。

11月18日凌晨，馬軍僅剩2000多人，考慮到雙方力量懸殊，馬下令全軍退出省垣，當夜電告北平，並向各方面發出撤兵通電。

11月19號，日軍佔領齊齊哈爾，江橋抗戰至此結束。

江橋抗戰雖以失敗而告終，但是對於大多數中國人而言，這是雖敗猶榮的一戰，它打響了中國武裝抗日的第一槍。

江橋抗戰，馬占山更是瞬間紅透華夏，猶如天王巨星，成為30年代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馳名中外的抗日英雄。

國內各地報紙都以大字標題報導江橋抗戰，全國各地群眾自動組織慰問團、後援會，捐錢捐物，支援黑龍江省抗戰。上海、哈爾濱等地青年學生紛紛投筆從戎，組織「援馬抗日團」，參加抗日隊伍。

上海福昌煙草公司,還專門推出了馬占山將軍牌香煙,還刊登廣告說「願人人都學馬將軍」。而當馬占山將軍牌香煙一經上市後，上海一帶的人們紛紛爭先購買，就連一些不吸煙的人也買回幾包留作紀念，以至於出現供不應求的局面。

倒戈走向日本

如果說江橋抗戰是馬占山一生中最光彩的事，那1932年3月他曾一度出任偽黑龍江省長兼任偽滿洲國軍政部總長一職，可以說是他人生中的敗筆。

江橋抗戰失敗後，馬占山在海倫縣設立省政府，在當地秣兵歷馬，積極整頓軍備，編製新軍，軍民愛國熱情十分高漲。

馬占山抗日的決心依然堅定，他向國民政府呼籲：「東北若失，國將不國，才懇積極設法消洱黨見，喚起民眾，一致對外，為民族爭生存，為國家爭地位，黨國 庶有豸呼！」可是在不抵抗政策的主張下，馬占山的呼籲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這應該是馬占山壓力最大、最彷徨和迷茫的時候：軍隊真的能在一場沒有政府支持的戰爭中維持戰爭嗎？

與此同時，日本繼續向馬占山實施誘降策略，關東軍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大佐親自出馬。12月6日，日方指令張景惠等打電話給馬占山，告知板垣要親自前去會談。馬占山在電話里拒絕說「黑龍江省東部民氣甚盛，日軍官勿前來，否則發生意外不負責任；並說本人自離省垣已與日人無有直接交涉之必要，故無須彼此會議。」當時坂垣立即接過聽筒向馬說話，但馬占山掛電話了。

12月7日以日本關東軍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為首，率領顧問，哈爾濱特務機關等成員及日、英、法、德等國記者一行，在漢奸趙仲仁的導引下，不顧馬占山的反對，強行過江會談。

馬占山見事已至此，只好見機行事。直到午夜十二時，才接見這一行人等。日方則表示只要馬占山不與日本軍隊作對，將繼續由馬占山出任滿國黑龍江省長，並且不在對馬占山的部隊進行圍剿。但對於日軍方面拿出來的，簽字性的正式文書，馬占山總以沒念過書，不會寫字為由，婉言拒絕。但口頭同意日方的條件。之後,馬占山回公館，就地安歇。

當時，馬占山部的處境十分艱難。一方面是日偽軍的飛機、大炮的軍事圍攻和威脅；另一方面，外面謠傳馬占山已經和日寇同流合污，部隊內部人心渙散，加之張景惠等人又來頻頻誘降，馬占山進退兩難。

1932年2月16日，馬占山赴瀋陽參加「四巨頭會議」（四巨頭是指張景惠、藏式毅、熙洽、馬占山）。23日，馬占山返回黑龍江省會齊齊哈爾，次日出任偽黑龍江省省長，後兼任偽滿洲國軍政部長。

一時間國內一片嘩然，各種討伐聲不絕於耳。幾個月之前紅遍大江南北的抗日英雄一下子成了漢奸，全國人民群眾徹底地懵了，當然還有憤怒，於是愛國群眾團體紛紛向馬索還捐款；上海煙商憤怒地停止出售「馬占山牌香煙」；他的部隊中堅定抗日的軍官如苑崇谷、金奎壁、徐寶珍等均不辭而去；當時的一些文人更是給馬占山編了個民謠諷刺他：「打家劫舍起程，江橋抵抗揚名;滿洲皇帝臣僕，好個變色之龍。」

另一方面，日本人對他也不放心，控制很緊，並要編遣他的軍隊。

再次反正後被迫退到蘇聯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是日本政府傀儡時，馬占山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在一切準備就緒的情況下，馬占山以自己下屬某部有嘩變的可能為由，向關東軍總司令提出前往某部去視察，必要時進行鎮壓。

隨後，秘密用十二輛物資卡車、六輛轎車、及幾百匹騾馬將大批軍需物資、武器彈藥，運出了日本人控制的省城齊齊哈爾。

1932年4月1日凌晨，馬占山以檢閱部隊為名，率衛隊步兵一營、騎兵一營，攜帶軍政兩署關防印信、重要文件和巨款，潛離齊齊哈爾直趨拜泉。

3日，馬占山與李杜、丁超、宮長海、馮占海、李海青諸部代表見面商議，共同制定了攻取長春、哈爾濱、齊齊哈爾的聯合作戰計劃。

7日，馬占山到達黑河，立即通電全國，表示反正，再次抗日。為此，他聯合省內各抗日力量，成立了黑龍江省抗日救國軍總司令部，自任總司令。他還以黑龍江省政府主席兼東北邊防軍駐江副司令的名義發電錶示：「與日周旋，雖馬革裹屍，亦所不惜。」

之後的日子裡，馬占山又不斷率部襲擊日偽軍，甚至一度揮師南下，黑龍江救國軍鼎盛時期，部隊超過六萬餘人，幾乎收復了日軍重兵佔領的省城齊齊哈爾市，但因手下程志遠戰時叛變投敵，突然調轉槍口!攪亂了馬占山的全部作戰部署，最終未能如願。

經過五個多月激戰,傷亡慘重,無人支援,馬占山等人領導的黑龍江保衛戰最終還是失敗了。1932年12月5日，馬占山被迫退到蘇聯境內。

歸國後請纓抗日

1933年6月，馬占山、蘇炳文經由歐洲回到上海，當時有上萬人在黃浦灘等候歡迎，但因害怕日本人來搞事，並沒有和群眾見面，上海直接派專車送兩人到南京，馬占山對歡迎群眾說：「倘中央命令余等率軍北上抗日，定當繼續殺敵，死而後已。」6月23日，國民黨中常委員會議決定，特任馬占山、蘇炳文為軍事委員會上將委員，，這個任命實際上是對馬占山統率東北義勇軍繼續抗日的要求置之不理。多次請纓抗戰未果後，馬占山只好回到天津。

1936年,他接到蔣介石通電,把他派往內戰前線。馬占山到西安時,正逢西安事變,他還勸張學良「國難關頭,勿殺害蔣介石」。

盧溝橋事變後,馬占山赴南京請命,被任命為東北挺進軍司令，兼東北四省招撫事宜。馬占山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趕赴綏遠、大同，把隊伍組建起來。之後，配合傅作義抗日，積极參加了綏遠保衛戰、陰山血戰。

在1937年至1943年的七年中，馬占山與日偽的戰鬥共計數十回，這使日本侵略者無法立足。期間，馬占山運用馬賊時代積累的游擊戰術，屢屢出奇制勝，在日軍官兵中獲得了「東洋的拿破崙」的別名。挺進軍也成為護衛中國大西北的一道屏障。如果沒有挺進軍將士的浴血奮戰，將日本侵略軍遏制在黃河岸邊，西北戰局未必如此。

1946年10月，他被調任東北副司令長官，但他仍在北平養病，沒有長春就職。

結束語

以江橋抗戰聞名天下的馬占山將軍，一度任偽黑龍江省主席、偽滿洲軍政總長，後來很快反正，率領部下脫離日軍控制、繼續抗日，於是留下一個謎團：有人說他這是詐降，也有人說他投敵是事實，但是到底真相是怎樣？

當事人已不在，也無從考究，但有三件事不容否認。一、馬占山出任偽職，最重要的條件是黑龍江省「自治」，日方不得干涉其內部事務。這種名義上虛與委蛇，實質上割據保存實力的做法，在軍閥混戰時代頗為流行。但同樣熟悉東方文化的關東軍沒有遵守這個條件。二、馬占山在擔任偽職期間，想方設法不在賣國文件上簽字，甚至自稱不識字。三、馬占山僅任偽職一個月，隨即於4月輾轉到達黑河，重新舉義，繼續抗日。經過周密計劃，他竟從日軍手中弄到偽滿幣兩千多萬元（相當於銀元兩百萬元），三百匹戰馬和十幾卡車物資，成為此後抗戰的重要經濟保障。（此處摘自薩蘇的《荒野英雄馬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