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幸,法國農民頭上也是三座大山
我打算用系列文章,淺述一下世界各地的農民和鄉村,剝開歷史鮮亮的外衣,解構過去與當下。第一期是法國,第一站來到瓦洛涅。
出巴黎向西北方不到三百公里,就來到了與英國隔著英吉利海峽的諾曼底地區。諾曼底這裡從二戰末開始聞名於世,盟軍的萬千軍隊正是從這裡強行登陸,書寫了後來的二戰史。在諾曼底地區,有一個人口不到一萬的小市鎮——瓦洛涅。
法國西北部地區
1559年1月28日夜晚,瓦洛涅小鎮,伴著大西洋的陣陣海風,一個名叫古貝維爾的人,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記錄一天發生的事情:
我們正在索特瓦斯特(Sottevast)的莊園談事情,蓬·佩蘭(Pont Perrin)和布里克貝克(Briquebec)公爵夫人的好些其他獵人來了,他們準備帶獵犬到迪哥維爾(Digoville)莊園的路易·博諾姆(Loys Bonhomme)家去過夜……不久,格拉托(Gratot)、布勒伊(Breully)、聖伊萊爾(Sct-Hilayre)、勒蓬(Lepont)老爺也帶著他們的人來到索特瓦斯特的莊園,準備明天到迪哥維爾的樹林去獵鹿……
特權者的遊戲:狩獵和蘇勒球
作為瓦洛涅地區兩處莊園的擁有者,佩劍貴族古貝維爾還是國王的水流和森林代理人。他所寫的狩獵日記以及日常生活方式,不僅會讓人聯想起中國的柴進。
柴進,我們都很熟悉,雖是前朝舊貴族,但平日里起居出行的派頭依舊不小。除了經營自家的幾處莊園,平日里他就無事可幹了。柴進在水滸中首次露面,也是說他正好狩獵歸來。
古貝維爾和朋友們的狩獵很是驚險,第二天這幾個貴族在森林獵鹿的時候,其中一隻獵犬被暴起的鹿頂瞎了一隻眼睛。狩獵自古至今,就是東西方貴族階層的遊戲。17世紀的法國,除了貴族階層,平民階層未經允許,絕對不能獵殺動物。平民能參與的狩獵活動,只能是莊園主組織的全民大型狩獵。即使在這種場合里,平民也只能是跟班參與,莊園主才是狩獵的主角。古貝維爾就曾多次命令盜獵者到瓦洛涅接受審判。
除了狩獵,古貝維爾這樣的莊園主們,還玩一種名叫蘇勒球(Choule)的遊戲。雖然不清楚這種球的規則和玩法,但這很容易讓人想起我國宋代的蹴鞠。
1553年聖莫爾節的蘇勒球賽,古貝維爾一直從圖拉維爾的聖莫爾爭奪到7公里開外的另一個教區布雷特維爾,古貝維爾的管家兼好友康特皮還在追球的時候掉進了海里。難道這跟橄欖球玩法相似?
貴族們狩獵和玩球,再暴力也有的是精力。更何況他們每天吃飽喝足,如果不適當運動運動,反倒對身體不好。農民們則就不同了。
不管是狩獵,還是玩蘇勒球,農村平民沒有精力和時間,去玩這種絲毫不能填飽肚子的「貴族特權」遊戲。因為法國農民,被沉重的稅賦壓制的根本抬不起頭來。
壓在法國農民頭上的三座大山
法國農民繳納的賦稅主要包括三個方面:教會的什一稅、國家的賦稅和領主的莊園費用。
給教會繳納賦稅,這在西方國家是普遍現象。法蘭西封建王國把公民分為三個等級,第一等級是僧侶,第二等級是貴族,第三等級為平民,因此僧侶在法國是上等統治階層。法國教會的什一稅繁雜且沉重。早在8世紀頒布的《莊園敕令》里第六條就明確規定:管理人應給與莊園內教會全部收穫的十分之一,由教會僧侶管理。
米勒關於農民的油畫
什一稅徵收的面很廣,只要是土地上的出產作物,都要交稅。比如糧食、家畜、水果等等。這個賦稅的徵收有兩種方式:教會在每年的直接徵收是第一種;教會如果無暇徵稅,便會把徵收權轉包給其他人或組織代為徵收。這些替教會徵稅的人,被稱為包稅商。一般情況下包稅商和教會簽訂年份不同的合同,包稅商負責把合同規定的徵收數額交給教會後,剩下的賦稅不管多少就算是自己的報酬了。這樣一來,包稅商為了多賺點,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增加賦稅。
而且,法國各地的什一稅額度都不一樣。以瓦洛涅所在諾曼底地區來說,對小麥、燕麥、大麥、黑麥等糧食作物徵收什一稅的比率為1/11,約為9%,對亞麻、大麻、三葉草和牛羊等牲畜徵收的什一稅比率為1/13,即7.69%。各地雖然標準不同,但徵收比率一旦確定就基本固定下來。所有項目中,最重要的是穀物什一稅——即對小麥、大麥、燕麥等糧食作物徵收的什一稅。
每年收穫完成之後,農民必須按規定將小麥紮成捆等待徵稅人員的到來,由徵收人員首先挑選。徵稅人員按當地比例從中收取,如果比例為1/10就從紮成10束一捆的穀物中抽取1束,如果比率為1/3就從3束紮成一捆的穀物中抽出1束。有時候徵稅人員遲遲不來,農民只能在家焦急等待。
別以為教會收了稅就完事了,口中念著上帝的人剛走,國家政府的稅收員就踏進家門了。
法國國家層面的稅收制度,就像天性散漫的法國人一樣,以混亂不堪著稱於世。早期的法國,根本沒有統一的稅收制度。與農民直接相關的賦稅,有達伊稅(taille)、人頭稅(capitation),鹽稅(gabelle)和附加稅(aides)等。不過國家層面的賦稅相比教會的什一稅,稍微輕一些。有些賦稅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階層都要繳納,而且越是貴族繳納的越多,貧窮的人,象徵性繳納即可。
光是以上這兩項稅收,已經讓法國農民苦不堪言,然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教會和國王的稅繳納了,給古貝維爾這樣的莊園主老爺的稅,也該繳納了。
油畫:農民的舞蹈/彼得·勃魯蓋爾
咱們封建時代的土地所有權是皇帝的,土地的流轉使用權是地主的,農民沒有土地所有權。法國的土地是莊園主的,農民因此也只能租佃莊園主的土地,然後等產出了糧食,再交納地租。早期法國農民繳納地租的方式,就是給莊園主幹活,後來慢慢的改成用糧食或者財物代替。由於莊園主有國王賦予的特權,因此稅收的制定都有各自的莊園主說了算。
古貝維爾老爺在和朋友獵鹿或者郊遊的無意交談中,就能把下一年農民的賦稅又增加了。
這樣盤算一番,法國農民頭上就有教會、國王、領主三座大山。三座大山有各自製定的稅收額度,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農民們也只能受盡這些特權階層的盤剝。而且,莊園主整日與農民朝夕相處,他們是農民的直接統治者,其對農民的傷害,甚過教會和國王。
學過歷史的,一定對以上兩幅圖不感到陌生
古貝維爾老爺的日常生活,猶如中國的小旋風柴進。而古貝維爾對於其領地上的農民而言,也就真如「旋風」一般。每年的收租季來臨,莊園主老爺挨家收過農民的稅賦後,每家每戶都像遭受了旋風洗劫,變得空空如也了。在法國,這樣的「旋風」莊園主,光是以國王家族為首的頂級佩劍貴族,就有大約四千個。像古貝維爾這樣擁有兩處莊園的小莊園主,更是不計其數。
於是,在17世紀的瓦洛涅以及更廣闊的法國各地,就呈現出這樣的畫像:
莊園主的領地里,牛羊雞鴨成群,有專人看顧的森林和果園。莊園主們,住在遠離田地的城堡里,每日或是會客,或是狩獵。一些花花公子,還會一封接一封給各個貴婦或某個伯爵夫人寫信,傾訴自己的愛慕。他們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適日子,不必考慮一切生計問題,出手闊綽,可以在各種社交宴會上展示自己的高素質和紳士形象。而我們所了解的法國,紅酒、莊園、浪漫的愛情、文學,都算是這些統治階層的消遣吧。
另一方面,農民在田間沒明沒黑的勞作,即使整日勞作,收成還是僅夠溫飽,遇到災荒年,還得向莊園主老爺乞求借貸,以便渡過難關。普通農民的家院里,鮮有雞鴨牛羊等家畜家禽。飼養家禽家畜除了要繳納賦稅外,它們還會跟人爭奪交稅之後所剩不多的口糧。不過農民們願意養羊,因為羊羔和羊毛可以代替賦稅。不少農民家裡連耕地的犁具都沒有,於是每次耕種,耕牛和大型農具只能向莊園主或富裕的農民借,而且還得支付費用。如果連酬金都付不起,那就只能靠兩隻手翻地耕種了。
雖然生活艱辛,但是農婦們普遍對上帝都很虔誠。她們會按時參加禮拜日的集會,會盡心的做晨課和晚禱。她們可能不識字,甚至一輩子沒有走出過瓦洛涅地區,但她們卻始終相信,上帝是公平和正義的。
如今的瓦洛涅遊人如織,過去莊園主們遺留下來的城堡,還靜靜地矗立在原地。土地上的耕作者,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茬兒了。滄海桑田,過往不同時期的貧窮者和富有者,公平和不公平,連同制定的政策,早被大西洋凜冽的海風,吹得雲消霧散。
燈一亮,夜就死了
※梁山上除了108個好漢,剩下的都是什麼人?
※敘利亞停火協議有名無實,相比缺水,各方更缺信任
※七年了,鳳姐還是炮灰
※南方農村為什麼不用蜂窩煤做飯?
※美國有「拖欠農民工工資」現象嗎?有,僱主專門欺負外來戶
TAG:金何 |
※玉米長「癌」讓農民頭疼,專家:不要扔,是個好東西
※長在玉米上的「黑白黴菌」,最讓農民頭疼,卻是孩子尋找的美食
※玉米長「癌」令農民頭痛,專家:不要扔,是個好東西!
※澳洲農場老鼠成群,農民頭痛不已,派出狗狗來殺鼠
※農村田野中的「血見愁」,令農民頭疼,卻是兒時的好玩具
※法國的「小旋風柴進」:壓在農民頭上的沉重大山
※農民頭疼的「血見愁」,一掐就出奶,是農村小病的特效「剋星」
※這種野草讓農民頭疼, 中醫看見笑開顏,果實能抗癌減肥!
※農民頭疼的「玉米黴菌」,被小孩視為美味,直接摘著吃
※實拍:一種讓農民頭疼的無名野草,卻是名貴藥材,還能治療高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