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連載 l 近代中國的思想解放潮流
原標題:名著連載 l 近代中國的思想解放潮流
拾
學習西方——近代前期的進步思想
毛澤東所指出,「西方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文化,即所謂新學,和中國封建主義的文化即所謂舊學是對立的」。在近代前期,先進的中國人堅持向西方學習,促進了中國的近代化歷程。
器物
「師夷之長技以制夷」
1
從鴉片戰爭開始,先進的中國人就主張在「器物」層次上接受西方文化。當時,林則徐、魏源是這些先進中國人的代表。
1839年,當林則徐被派往廣州查禁鴉片時,他對於外國侵略的抵抗,採取了較之當時統治集團中任何人都更為堅決的立場。而另一方面,他又提出較當時統治集團中的任何人都更為堅決、更為明確地主張,要了解敵人,要向敵人學習。1840年,他正式向清政府建議,仿造西式大炮,「師敵之長技以制敵」。他在查禁鴉片和領導防務之餘,「日日使人刺探西事,翻譯西書,又購其新聞紙」,積累大量資料編成了《四洲志》,敘述各國歷史、疆域、政治情況,被稱為清代「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1841年,林則徐遭投降派陷害,被遣戍新疆。在鎮江,他遇上了自己的好友魏源,將《四洲志》草稿交付給他,囑他繼續加工編輯。1844年,魏源終於在《四洲志》的基礎上編成了《海國圖志》,敘述世界各國的歷史、地理情況,對資本主義的自由競爭、開拓殖民地、炮艦政策、基督教傳播以及這些國家的政治制度、生產狀況和風土人情都有介紹。這部著作,使得中國知識分子眼界大開,耳目一新。
直至19世紀90年代初,閱讀這部書籍仍是許多中國知識分子藉以了解外部情況的主要途徑。在《海國圖志》的敘言中,魏源繼承林則徐的思想,明確指出編纂該書的目的在於「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他主張除了應向西方學習大炮、軍艦製造和練兵之法外,凡其它有利於國計民生的先進技術,如量天尺、千里鏡、龍尾車、風鋸、火鋸、火輪船、自來火、自轉碓、千斤稱等,均應學習。zz,要「盡得西洋之長技為中國之長技」。他堅信中國人的智慧絲毫不遜於西方人,說將來「風氣日開,智慧日出,方見東海之民猶西海之民」。
洋務派繼承了林則徐、魏源「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思想。在洋務運動中,奕訢、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貴族官僚親眼目睹西方侵略者「船堅炮利」,深深感到「中國軍器遠遜外洋」。
他們指出,「輪船之速,洋炮之遠,在英法則誇其獨有,在中華則罕於所見」,借這些武器先進的侵略者之力打敗太平天國,挽救清政府的統治,只是「紓一時之憂」;但從長遠觀點看,如果不能在軍事上迎頭趕上,中國將無以立國。
他們因此主張購買、仿造外國新式船炮。與此同時,作為太平天國的主要領導人之一的洪仁玕,在《資政新篇》也提出了吸收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的主張。他說,西方的「火船、火車、鍾鏢、電火表、寒暑表、風雨表、日晷表、千里鏡、量天尺、連環槍、天球、地球等物,皆有探造化之巧,足以廣聞見之精」,這些有用之物均屬於「正正堂堂之技,非婦兒掩飾之文」,「永古可行」。
「師夷之長技以制夷」的思想,後來成為了近代中國愛國者對待世界先進文化的基本立場和觀點。直至清末,著名革命黨人陳天華仍在他的《猛回頭》一文中以通俗的語言向人們宣傳這種思想。他說:「須知要拒外人,須要先學外人的長處。??譬如與我有仇的人家,他辦的事件很好,卻因為有仇,不肯學他,這仇怎麼能報呢?」他指出,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一方面收回西方列強侵佔的權力,一方面學習西方,結果走上了富強之路。而「中國和日本正是反比例,洋人的長處,一點不肯學,有說洋人學問好的,便罵他想做洋鬼子。洋人的洋煙??及一切沒有用的東西,倒是沒有不喜歡的。??有人口口說打洋人,卻不講洋人怎樣打法。??即如他的槍能打三四里,一分時能發十餘響;鳥槍只能打十餘丈,數分時只能發一響,不學他的槍炮,能打得他倒嗎?」
制度
超越「中體西用」
2
在鴉片戰爭後至洋務運動期間,一些人一方面主張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時,另一方面往往堅持中國在政治制度和精神文化方面優於西方。基於這種認識,他們強調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目的只能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中國的文物制度,而絕不能使得這種文物制度受到侵害。例如李鴻章就說:「中國文物制度,事事遠出西人之上,惟火器不能及。」19世紀七八十年代,王韜、鄭觀應、薛福成等支持和參與清政府洋務新政的知識分子,一般也持這種觀點。例如王韜認為,舟車、鐘錶、火器等「皆器也,而非道也,不得謂治國平天下之本也」;而孔孟之道,「人道也,人類不盡,其道不變」。薛福成也說中國應該「取西人器數之學,以衛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至19世紀末,這種主張被洋務派大官僚孫家鼐、張之洞等人簡單而明確地歸納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簡稱「中體西用」。1898年,張之洞撰寫了《勸學篇》一書,分內篇、外篇。他說「內篇務本,以正人心;外篇務通,以開風氣」。所謂「務本」,是說中國傳統的綱常名教必須堅持,不能改變;所謂「務通」,是說西方的近代科學技術應該學習,變通應用。對於西方的民權、平等、自由等價值觀,張之洞予以堅決的排斥,他說:「民權之說,無一益而有百害」,「民權之說一倡,愚民必喜,亂民必作,紀綱不行,大亂四起」,「民主萬不可設,民權萬不可行,議院萬不可變通」。
然而,對於這種割裂「道」與「器」、「體」與「用」,完全排斥西方政治社會制度和價值觀念的觀點,也一直有人持不同立場和意見。例如,魏源在編譯《海國圖志》時,雖然對於西方資本主義的社會政治制度尚且缺乏真正的了解,但對於其議會民主、地方自治等制度,也以讚揚的口吻做了介紹。太平天國領導人洪仁玕在學習西方問題上也沒有局限於封建的「道本器末」窠臼。他不僅主張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經濟制度,而且主張效仿某些西方的政治制度。例如,他主張設立民辦的「新聞館」,發行報刊,以報道「時事常變、物價低昂」;主張設立職權獨立的「新聞官」,以便對政府實行輿論監督。19世紀七八十年代,王韜、鄭觀應、薛福成等早期維新派在堅持「道本器末」的同時,也開始提出學習西方政治制度的主張。他們說:「泰西議院之法,??合君民為一體,通上下為一心,??英美各邦所以強兵富國、縱橫四害之根源也。」「即英國而論,蕞爾三島,地不足當中國數省之大,民不足當中國數省之繁,而土宇日辟,盛行四海,卓然為歐西首國者,豈有他哉?議院興而民志合,民氣強耳。」他們尤其推崇英國等國家的君主立憲制度,稱之為「君民共主」制,認為君主制「權偏於上」,民主制「權偏於下」,「君民共主者,權得其平」。
至19世紀末,洋務新政在「求強」、「求富」的口號下進行了三十餘年,但究其最終結果,「強」起來的只是淮系、湘系等官僚軍閥集團,「富」起來的只是一些貴族、官僚、買辦、鉅賈,而國家和人民卻既未見其強,也未見其富。相反,中國在這一時期經歷了中法戰爭和中日甲午戰爭兩次戰敗,並最終陷入了被列強瓜分的險惡境地。在這種情況下,先進的中國人開始反思洋務運動處理中西文化關係的觀點和作法。他們看到,洋務運動的「中體西用」,在學習西方先進文化時預先規定了一條不可逾越的基本原則,即封建的政治社會制度不可動搖,是十分錯誤和有害的。他們批評說,對於任何一種文化來說,「體」和「用」是有機地結合在一起的,邑不可分割的。嚴複比喻說,牛有牛的「體」和「用」,馬有馬的「體」和「用」——牛之「體」決定了它有負重之「用」,馬之「體」決定了它有致遠之「用」;講「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就好比要求「以牛為體」來求馬之「用」,根本行不通。他指出,洋務運動在這種錯誤的指導思想下,必然只能是「盜西法之虛聲,沿中土之實弊」,不可能取得成功。於是,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先進的中國人放棄了一『洋務救國」的幻想,突破和超越了「中體西用」的窠臼,轉而以維新和革命、立憲和共和相號召。繼洋務運動注重引進西方軍事和生產技術之後,開始在戊戌維新和辛亥革命中進一步引進西方的社會政治制度。
思想文化
學習西方,「首在立人」
3
辛亥革命後袁世凱建立獨裁統治,中國的政治社會狀況甚至較前清更壞,許多人對包括民主共和制度在內的「西法」可以救國產生了懷疑。毛澤東、魯迅都曾記述過當時中國人的這種懷疑:「國家的情況一天一天壞,環境使人們生活不下去。懷疑產生了,增長了,發展了。」人們問道:清末主張維新的人士說,只要去科舉、停資格、廢八股、去髮辮、逐滿人、排專制,國家就可以強。現在這些全都實現了,為什麼國家反而更亂?對於這種疑問,封建頑固分子們的答案是:辛亥革命革壞了,民主共和搞壞了,學西方學壞了。他們宣傳說,封建的綱常名教是「中國數千年相傳之國粹,立國之大體」,必須恢復。否則,中國就會成為「土匪禽獸之國」,甚至就會亡國。
針對這種尊孔復辟逆流,陳獨秀、李大釗、胡適等激進知識分子創辦《新青年》雜誌,發起了新文化運動。他們指出,民國初年出現日益敗壞和動蕩的社會形勢,不是由於辛亥革命革壞了,而是由於中國的封建根子還沒有拔掉,這種封建根子就是中國傳統的封建倫理觀念。他們提出,應該全面地引進西方文化,尤其應該引進西方崇尚個人自由的價值觀,用以取代中國傳統的封建倫理綱常。為此,新文化運動響亮地提出了民主與科學的口號,樹起了「打倒孔家店」的大旗。
《新青年》的作者們認為,中國的文化是舊文化,歐洲的文化是新文化,歐洲文化之輸入中國是歷史的進步。西方文化輸入中國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每一步都要引起同中國文化的衝突;而每經歷一次衝突,中國「國民即受一次覺悟」。陳獨秀認為,明中葉至清朝初年,基督教傳教士開始將一些西方科技知識輸入中國。鴉片戰爭後,中國學習西方文化的運動逐步深入,洋務運動提倡西方的制械練兵之術,戊戌變法學習西方的行政制度,辛亥革命學習西方的民主共和,旨在「根本解決政治問題」。然而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後,中國實行的卻是假共和,專制並沒有結束,「吾人子共和政體之下備受專制政治之痛苦」。在這種形勢下,最重要的是進一步學習西方的思想文化,實現「吾人最後之覺悟」。用魯迅的話說,是「首在立人」。
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們認為,倫理覺悟是「吾人最後覺悟之最後覺悟」。所謂倫理覺悟,最根本的是確立個人獨立平等的人格和進取精神。陳獨秀在《青年雜誌》創刊號上發表《敬告青年》一文,提出「科學與人權並重」。這篇文章對青年提出六個要求,其中第一條就是「自主的而非奴隸的」。文章說:「等一人也,各有自主之權,絕無奴隸他人之權利,亦絕無以奴隸自處之義務」。每個人都應該脫離奴隸的羈絆,完成自主自由的人格——「我有手足,自謀溫飽;我有口舌,自陳好惡;我有心思,自崇所信;絕不認他人之越俎,亦不應主我而奴他人」。沒有個人獨立自主的人格而隸屬於他人,就是奴隸,「輕刑薄賦,奴隸之幸福也;稱頌功德,奴隸之文章也;拜爵賜第,奴隸之光榮也;豐碑高墓,奴隸之紀念物也。」他們認為,缺乏個人的獨立人格,乃是中國「數千年文明停滯之大原因」。因此中國要想強盛,就一定要學習西方的個人主義價值觀,「一定要以個人本位易家族本位主義」。
新文化運動這種向西方學習獨立、自由、平等、進取精神的主張,在當時起到了巨大的思想啟蒙作用。
——摘自劉芃、朱漢國主編《歷史學習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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