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趣】子曰,日子
轉自丨誰最中國
子曰,日子。
日子不是棋盤上的格子,方方正正,規規矩矩。有煙火,夠鮮活,有人氣,這才是日子。
印象中,提及孔子,
他好似一個神,站立在川上。
滔滔江水不絕,時日不休。
他喟嘆一聲: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轉身便走入更深的蒼茫里,
留給世人一個孤獨的思考者的背影,
和對世界一個深情的目送。
他被人尊稱為子,萬古留名;
他為人師,弟子三千人,賢人七十二;
他留下的語錄眾多,被編成籍。
世人將他供上神壇,他是不容褻瀆的孔聖人,
世人卻忘記了,他同樣也是凡人孔仲尼。
在神孤獨燦爛的背後,
他的雙腳,同樣踩在俗世的土地上,
他也過著素樸的人世日子。
仇英和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二十一)擊磬圖
世界上,有人為了生而活,有人為了活而生。
為了生而活的人,把生活過成了生存;
為了活而生的人,卻把日子過得真正鮮活。
尼采說過,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活的辜負。懂得生活的人,必定擁有一個有趣的靈魂,人生必定鮮活。
翻看《論語》或其他典籍,不難發現,被後人長久供在神壇的孔子,實際上是最接地氣的生活家,可以說是一個極其可愛的老頭。
一部《論語》,半部是天下,半部是生活。
子曾經曰過的,除了遠大的理想,其實也不過都是尋常而鮮活的小日子。
仇英、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二十九)楚王使聘圖
生活中,他少年喪母,老年喪子;政治上,眼見夢想的高樓平地起,又眼見它瞬間塌,一生奔走周遊列國卻不得志。他少年貧賤,隨流年輾轉,卻依然活得聲色栩栩。
仇英、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三十六)問疾圖
他的生活,從來都不是單一的顏色。
他的生活,要有美食,要有美酒,要有華服,要見花容草木,要識鳥獸之名……換句話說,該吃吃,該喝喝,該樂樂,該學還是要學。如此,生活才不至單調乏味,人生才更有趣味。
《論語·鄉黨》記載:「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褻服。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麂裘;黃衣,狐裘。褻裘長,短右袂。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喪無所不佩。非帷裳,必殺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
看完這一段描述,不禁有點咂舌,孔子不愧是一個「禮」的狂熱推崇者。服飾分冬夏,分表裡,分上下,顏色搭配亦是講究得如同一個處女座。
在孔子的觀念里,衣服與人是合一的,君子要正其衣冠。不同的季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場合,所穿服飾必定都有區分。
有趣的是,孔子所言,在家的皮袍要長一點,右邊袖子卻要短一點。實際上,是因為孔子從自身出發,考慮到在家勞作右手需要擔負更多工作,所以右邊袖子短一點會更加方便。倘若有人慣用左手,這一條估計就需要酌情更改了。
仇英、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七)昭公賜鯉圖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如果不知出處,或許根本沒有人會把這句話與孔子聯繫起來。
一直以來,孔子被後世奉上神壇,不食人間煙火,不惹俗世塵埃,與生活似乎隔著十萬八千里。殊不知,孔子卻是個美食堅定的追隨者。甚至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最早一批的美食評論者之一了。
《論語·鄉黨》中有這樣一段話: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潔,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惡臭不食;失飪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孔子的飲食之論,放之後世也依舊先進得很。
不是胡吃海塞,追求山珍海味,也不是一味求素,而是從食物本身出發,多有講究。不厭精,不厭細,食不貪多,酒不貪杯,講求食物之形,講求飲食之境。
不難想像,這位老先生就著幾碟精細佳肴,一盅薄釀,優哉地與弟子言歡的模樣,十足逍遙快活。
焦秉貞《孔子聖跡圖》局部
追求精細的飲食,並不代表孔子過不了素樸的生活。
天寒地凍,路遠馬亡,孔子並不是沒有經歷過。
周遊列國時,孔子落魄,被人形容如同喪家之犬,卻依舊能苦中做樂,甚至一起參與吐槽,笑曰:「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自黑若此,無疑是聖人界的一股清流了。
仇英、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三十)在陳絕糧圖
弟子之中,孔子最看重顏回。因顏回清淡寡慾,襯得了賢者之名。
對於顏回,他這樣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居於陋巷陋室之中,顏回依舊悠然,與孔子異曲同工。孔子便曾經曰過,「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生命本就是一個盲目的欲求。
看得開的人才走得更遠,活得更快樂。
於孔子而言,抱負很重要,但現實的快樂同樣重要。
所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所以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這快樂,來得簡單,來得純粹。
仇英、文徵明書畫合璧《孔子聖績圖》(五)為兒戲圖
有人說,在人世間過的久了,總是慢慢就忘記了,生活原本應該怎麼過。
埋頭走腳下的路,卻忘了看前方的風景;或是一心流連周邊的風景,卻忘了過好當下的日子。孔子卻是一個在路上的行知,知而行,行而知。既看得遠,也走得遠。
有一次,孔子與弟子坐地講學。他讓學生自由發言,講述自己的志向。一時間課堂瞬間變成了夢想的路演台,每個人都將理想拿出來兜售,有治大國的,有治小縣的,最不濟也要混個鄉級幹部噹噹,除了曾皙。
文藝青年曾皙在一旁旁若無人地鼓瑟,被點到名字時悠然站起,淡定地說了一段話,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暮春時節,先人郊外野遊之景
換做今日的話,大致便是,「暮春三月或四月,穿著最時髦的新衣服,五六個大人,六七個孩童,在露天泳池裡游游泳,在林蔭下吹吹風,一路哼個小曲浪回去。」
沒有想到,這麼小清新的理想,卻深得孔子賞識。
孔子喟嘆一聲,道一句,「吾與點也。」
語調之中,莫不是心之所向。
曾皙的願望,看似簡單,實際卻難。
暮春時節,看春花,賞春風;
暮秋時節,看秋葉,賞秋月。
諸事盡拋,心性歸一。
褪去繁複紛亂的世界表象,回歸最難得的簡單。
所謂,繁華落盡見真淳,或許就是如此。
日子如此,也才算是不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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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廬含萬象,古意在聽琴,看那些古畫中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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