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之高俅聖旨中的逗號

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視劇，劇情、演員神馬的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個橋段：兩口子在家打架，原因是男主人看了自己上小學女兒的日記，上面有一句：「叔叔看我畫畫好，於是叔叔親了我媽媽也親了我。」所以作為鐵證說妻子出軌。妻子為表清白，把孩子叫來問問怎麼回事，小姑娘認真的讀了一遍，說：「漏寫了一個逗號，其實是叔叔親了我，媽媽也親了我。」

你看，一個逗號能引發這麼大的誤會。古代沒有標點符號，一片文章經常能有很多意思。比如《道德經》最經典的一句：「道可道，非常道。」還能理解成：「道，可道，非常道。」還能理解成：「道可，道非，常道。」總之標點符號很重要。

書歸正傳，且說高俅兩次大敗，在濟州城氣的罵街。在上一篇里，我曾寫過一個別開生面的韓存保搶奪戰，最終以梁山隊的勝利告終。韓存保被俘後，宋江肯定不會為難他，並表白了自己想招安的衷腸。韓存保很感動，主要是不殺自己很感動。宋江釋放韓存保後，韓存保被高俅發回京城領罪。因為韓存保是退休太師韓忠彥的侄子，所以朝堂之上，多少還有些面子。因此韓存保向蔡京從容陳述了招安梁山的計劃，按理說蔡京和梁山有切齒之恨，不過好在他家沒出現人員傷亡。因此蔡京給了韓忠彥面子，第二日早朝向皇帝奏請招安。皇帝對戰和顯然不關注，於是批示：既然高俅請聞煥章做參謀，就好好備戰，然後另派官員招安，如果招安再不成功，再由高俅出兵剿滅。

理論上，皇帝的安排是很合理的。不過得到消息的高俅很鬱悶，如果就此招安成功，自己哪還有臉回東京？但是招安的聖旨都下來了，這可咋整。恰此時，濟州太守張叔夜的秘書王瑾看到了詔書的複印版，向高俅獻了一計，解決了高俅的難題。

原來聖旨當中，最重要的一句是：「除宋江盧俊義等大小人眾所犯罪惡並與赦免」。意思是去除宋江、盧俊義等人的罪過。在沒有標點符號的大宋朝，這句話還可以理解成：「除宋江，盧俊義等大小人眾所犯罪惡並與赦免。」意思就變成了除了宋江之外，盧俊義等人的罪惡可以赦免。那高俅就可以抓住這點，在濟州招安。如果梁山人眾奉召，高俅立馬可以抓住聖旨中的這個bug，處決宋江。

看起來這個標點符號，足以引發一場血案。招安的消息傳到梁山，宋江再次大喜，恨不得立馬飛到濟州接受收編。但是善使詭計的吳用對於詭計有著極其靈敏的嗅覺，他覺得去濟州聽聖旨不妥，於是預先埋下伏兵。

當梁山人馬在濟州城下聽聖旨的時候，吳用第一時間查出了其中的bug，於是和花榮一個眼神的交流，花榮心領神會，一箭射死宣召官員，鬧將起來。與此同時，吳用的伏兵四起，濟州城外一場大戰，高俅退出城中，宋江收兵回山。

消息傳到京城，皇帝對於梁山兩次不服招安很不滿，下令痛剿。楊戩得令，調撥御林軍兩千人，外加上將丘岳、周昂，前往濟州助戰。這一次朝廷算是下本了，這丘岳、周昂二位，可不簡單。舉個例子說吧，大家都知道林沖、王進、徐寧都是禁軍教頭，武功很高。京城有多少禁軍教頭呢？有的說五千多人，有的說幾百人。且不去考證人數，就按原著說的，有80萬禁軍。在那個連擴音器都沒有的時代，一個教頭極限能同時教200人武功算不錯了吧，這樣一算還得需要有4000個教頭。宋朝以冗官而著名，武將地位又低，所以像教頭這樣的無品級職位，來幾千個很正常。這一堆教頭裡面的老大，就是這位都教頭丘岳，其次是副教頭周昂。而且這哥倆不是單純的武術總教練，還帶有官職，分別是左、右儀衛指揮使，從四品的高官。原著是這麼描述這哥倆的：「累建奇功，名聞海外，深通武藝，威鎮京師。」

且不說陸軍這次的增援讓高俅部隊的戰鬥力提升多少，高俅的水軍也有了質的飛躍。關於高俅水軍質量的飛躍，得從梁山的經濟體系說起。有人會不解，梁山的經濟和高俅的水軍有什麼關係？有，且聽我慢慢道來：

話說梁山從晁蓋剛當老大那天起，就開始缺錢。雖然晁蓋等人帶了「生辰綱」上山，但是這價值十萬貫的「生辰綱」不是現金，梁中書送給藝術家蔡京的禮物，怎麼可能是赤裸裸的真金白銀，應該是以藝術品為主。也就是說這些寶物，絕大多數是難以變現的。因此晁蓋賞賜眾嘍啰的時候，是用了生辰綱內的金珠寶貝和自己家裡帶來的存款。晁蓋登位後，梁山泊的性質由黑社會變成了反革命，靠以往的七八百人難以守御，因此要招兵買馬。招兵買馬需要錢，晁蓋這會是真沒錢，於是剛上山的晁蓋就開始搶劫。梁山上不產糧食，只有水果，自己養點家禽家畜，撈點魚是難以解決吃飯問題的。僅僅是依靠搶劫和山下的黑店難以維繫，因此梁山泊大宗進錢的項目很快上馬：迫害富戶上山當個頭領，順便笑納人家的財產。中招的粗略計算有以下幾位富豪：朱仝、柴進、李應、扈三娘、盧俊義等。執行迫害計劃還能順帶打打附近的州府，搶槍官府。這樣我們就清楚了梁山好漢們的經濟體系：搶劫、開黑店、算計大戶、打劫官府。其中常態化進行的就是搶劫從山下過路的老百姓。很難想像一幫劫匪搶劫老百姓還喊著替天行道。

在這裡我們先不討論梁山集團的正義性與否，單說梁山集團曾經搶劫過一個叫葉春的客商，這個葉春有門手藝，是造船。有人會說造船有什麼了不起，梁山108將里有個玉幡竿孟康，也會造船。但是我們注意到，梁山水軍的戰船都是漁船，可見孟康就會造漁船。而葉春會造的是海鰍船。這個海鰍船不簡單，在那個時代可以不依靠風帆行船，因為船舷兩側都有齒輪狀螺旋槳，可以人力驅動，也就是說這種船是風力、人力混合動力戰艦，船上裝有火炮、火槍、火箭等火器，在當時極為先進。舉個《水滸傳》以外的例子來說明一下這種戰艦的厲害:兩宋之交時，韓世忠曾率領海鰍船與金兀朮大戰於黃天盪，不可一世的金軍大潰敗，若不是有漢奸相助，韓世忠險些活捉金兀朮。自此之後，金軍再也不敢小覷宋朝水軍，宋高宗一旦覺得陸地上不安全，就會率領文武百官坐船出海。

葉春和梁山是有仇的，當滿懷仇恨的葉春遇上了與之同仇敵愾的高俅，成就了高俅水軍質的飛躍，葉春監造海鰍船，一造就是幾百艘。在高俅看來，陸軍有丘岳、周昂，水面上有海鰍船。根本不需要什麼戰略戰術了，水陸並進，一鼓可平。結果這一鼓還沒敲響，梁山的特務先混進來了。梁山泊幾位特工顧大嫂、孫二娘等人在監造海鰍船的船廠縱火，引來宇宙級高手丘岳拍馬舞刀殺出城來。與之交戰的是埋伏多時的沒羽箭張清，丘岳本想秀秀刀法，可惜他面對的這位水滸第一暗器手，面對比自己再強大的敵人，單挑都沒輸過。三招過後，張清直接使用彈指神通，一石子打掉丘岳四顆牙。幸虧有周昂相救，要不就壯烈了。

終於，海鰍船全部完工，高太尉親自上船，催動大軍殺向梁山。幾百艘船，甚是壯觀，不知道高俅有沒有想過，這些馬上能征善戰的將士，在船上是否依然勇武。武將勇武與否暫且不表，海鰍船有很多勇武不了了，原因是張順帶領一幫潛水高手，把高俅乘坐的旗艦給鑿漏了。高俅還沒來得及換船，就被張順活捉。

三軍總司令被活捉了，這仗也沒法打了。比如說丘岳，現在就琢磨怎麼撤退了。可惜這是在船上，丘岳暈不暈船不知道，反正此時的丘岳正暈頭轉向，四面八方的小船來回穿梭，任誰都眼花繚亂。我想此時如果水軍總司令還是劉夢龍，劉司令一定會麻利兒的棄甲跳水跑路。但是據我推斷丘岳應該不會水，要不早走了。沒走了的丘岳很窩囊的被楊林一刀剁水裡去了，不知道是被砍死還是淹死的。你要說被靠山王楊林用囚龍棒打進水裡到不丟人，被錦豹子楊林砍進水裡多少有點丟人，不符合一流武將的死法。船上其他的節度使，原文是這麼說的：「眾節度使便有三頭六臂，到此也施展不得。」看吧，從高俅第一次征梁山開始，始終沒意識到旱鴨子們，武功再高，也怕船上挨刀。

水面上宋軍全軍覆沒，連高俅都被活捉了。陸地上宋軍也不太平，周昂遇上了盧俊義，這倆人棋逢對手，打了二十回合不分勝敗。這時候梁山五虎將除了養傷的董平全來了，大宋節度使項元鎮、張開很沒義氣的先跑了，留下周昂孤零零的一個人力戰盧俊義。目測整部水滸中沒有哪位戰神可以做到一個人單挑盧俊義、關勝、林沖、秦明、呼延灼。周昂趕緊撤了，回濟州再說。老將王煥也迅速撤出戰場。這就是傳說中的宋公明三敗高太尉。

高俅當初決定親自來征討梁山的時候，估計沒想到自己會變成梁山的戰俘。可這一切實實在在的發生了，高俅總算是為自己的自負付出了代價。其實想想看，朝廷累次加兵梁山，也就呼延灼出兵給梁山製造的麻煩大一些，高俅真的以為自己的軍事水平會比呼延灼強嗎？可惜此時的高俅無暇想這些。下一篇，是高俅篇的完結篇，我們將看到高太尉在朝堂上最親密的戰友出黑手陰宋江，這位戰友即非童貫，也不是蔡京，下節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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