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芳心縱火犯：你的頂親親的摩摩

天下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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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事小糊，在少女懷春的學生時代，手抄過情書專業10級大師朱生豪的情書。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醒來覺得甚是想你」，大概是每個中學少女都會背的句子，幾乎可以列為情書金句排行前3。那時候沒有手機，學生談戀愛流行寫情書。中學生寫信最矯情，喜歡加些似懂非懂的名人名言、詩詞歌賦。比如我表哥，人胖且不高，據他自己炫耀，就是靠著一手寫情書的好文采，追到過9個女朋友。徐志摩就是他的模仿對象之一，無他，經驗多，老司機。

有了網路之後，徐志摩老師的情書時不時就會上熱搜刷屏，然而火的居然不是他的情書內容本身，而是他浮誇的花式署名。不用看內容，光是看署名都能雞皮疙瘩掉一地。

大概就是這種畫風……

你的頂親親的摩摩、你的「愚夫」摩摩、摩摩的親吻、摩親吻你……不怕惹事地說，我一個也算見識了不少瑪麗蘇霸道總裁劇的中年少女，面對徐志摩老師這些浮誇的署名，的確是略感油膩，讓人，猶如在看小黃文。

1936年，徐志摩飛機失事罹難5周年，陸小曼為紀念亡夫出版了《愛眉小札》，書里收錄的就是這些他在1925年前後為陸小曼寫下的日記和書信。

徐志摩在信里不止給自己取一堆撒嬌式、求親親的名字，他對陸小曼的稱呼也不少。《愛眉小札》的眉，來自陸小曼的別名陸眉。在徐志摩的信里，眉眉是存在度最高的一個昵稱，其次還有變著花樣的：眉愛、眉眉我親親、至親愛的小眉、眉我的乖、小眉芳睞、眉兒、眉我的心……

完事兒還有「龍」系列：龍兒、龍龍、小龍、龍我的至愛、我唯一的愛龍、我最甜的龍兒……反正就是各種「龍」名，簡直喪心病狂，不過一個女孩兒被叫成「龍」總是有點奇怪，他在信里也向她解釋過：「眉，你真玲瓏，你真活潑，你真像一條小龍。」

情侶之間的腦洞，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如果說徐志摩是撩妹高手，會寫情書會叫昵稱也就罷了。你能想像鋼鐵直男魯迅老師，也是一個情書昵稱控嗎？！

魯迅老師情商低，年輕的時候就顧埋頭讀書了，沒交過女朋友，家裡給他安排了一門親事，他不喜歡，結了婚就跑了，40歲還是孤身一人。要不是後來許廣平主動找他請教問題，大概會孤獨終老吧。而且他們通信互撩了足足2年才在一起，可見這位中年大叔多彆扭。

魯迅最開始給作為學生的許廣平的回信中，還一度稱呼她「廣平兄」，太過客氣，讓她想了很久以為魯迅是有什麼深意，結果只是魯迅覺得直呼姓名不禮貌，加個「兄」顯得有誠意，儘管他明明就比許廣平大了快20歲。

鋼鐵直男魯迅老師，跟許廣平確定關係之後就柔軟多了。在他後來寫給許廣平的信里，會羞答答地叫她「乖姑」、「小刺蝟」。妻子成了小刺蝟，自己也不甘落後成為一隻……動物，於是他又以「小白象」自稱。在寫給許廣平的信里，他喜歡署名「小白象」、「你的小白象」，甚至有時候會畫一隻高高舉起鼻子的小象，或者署名「EL」，就是「Elephant（象）」的縮寫。魯迅認為，人應該學一隻象，「第一，皮要厚，流點血，刺激一下了，也不要緊。第二，我們強韌地慢慢地走去。」

比起徐志摩式鋪天蓋地的愛來愛去，這種一本正經地撒嬌竟然有種謎之可愛。

不過魯迅在取外號這件事上，也有很符合他犀利人設的時候，他在信里還稱呼過許廣平「D.H.M.」和「梟蛇鬼怪」。D是dear親愛的的意思，HM是「害馬」的拼音首字母簡稱。1925年許廣平和劉和珍等幾個學生，在被楊蔭榆開除之時，被楊說開除的原因是「以免害群」，於是魯迅給許廣平取了「害馬」的綽號，讚揚她的反抗精神。

「梟蛇鬼怪」則是因為魯迅跟許廣平同居，因為是師生戀，且魯迅在老家還有一個太太，當時受到當時很多人質疑。魯迅一怒之下在信里跟許廣平表白「我對於名聲、地位，什麼都不要，只要梟蛇鬼怪夠了。不過不必連助教都怕做，同事都避忌。倘如此，可真成了流言的囚人，中了流言家的詭計了!」

這大概是魯迅寫過的最肉麻的一句話了吧。

不過論最肉麻，當然還是比不過情書專業10級學者朱生豪老師。

朱生豪是著名的翻譯大師，曾翻譯過幾乎完整的莎士比亞全集，大概也是因為熟讀莎翁，培養了浪漫的文筆。

朱生豪的情書寫得好，比如，「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又比如「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邊看螞蟻，看蝴蝶戀愛，看蜘蛛結網，看水，看船，看雲，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覺。」

芳心縱火犯啊，句句都是情書範本啊，花式表白，情話永遠不重複，真誠且不油膩，直男朋友們可以去買本書學習一下。

朱生豪苦苦追求宋清如10年，他們在大學時因詩結緣，後來又畢業、經歷戰亂分離。10年的時間，光是朱生豪就給宋清如寫了500多封信。他在信里每天就三件事：吃飯、工作、等宋清如的信，可以說是忠犬男友本人了。好在10年的等待終於贏得美人心，兩人於1942年在上海結婚。

在寫給宋清如的書信中，朱生豪給自己的署名很魔幻，甚至有點放飛自我，等不到宋清如的信時，太過悲傷，就叫自己傷心的保羅、魔鬼的叔父、絕望者。宋清如表現得積極一點，他得到點陽光就（耍）燦（流）爛（氓），叫自己小癩痢頭、傻老頭子、醜小鴨。偶爾裝個B，叫自己快樂的亨利十三、堂·吉可德、興登堡將軍。還有為了宋清如低到塵埃里的署名，鴨、蚯蚓、臭灰鴨蛋。可以說是千奇百怪，花樣百出，昵稱連起來怕是能繞地球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