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一個嫁給大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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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花》

每天一本書

各位慈懷讀書會的讀者們，大家好。

歡迎來到我們的每天一本書欄目，我將用一篇文章的長度，來向您講解書中精髓。

今天，我們要一起讀的書是《極花》。

在中國現代文壇上，「鬼才」作家賈平凹是不可不看的一道風景線。

他是當代中國一位最具叛逆性、創造精神和廣泛影響的作家，也是當代中國可以進入世界文學史冊的為數不多的著名文學家之一。先後獲茅盾文學獎和施耐庵文學獎等文壇大獎。

「鬼」，指的是他的文風：別具一格，讓人難以琢磨，字裡行間卻透著高度的前瞻性。

據說，西安會寫文章且出過書的，都以自己和賈平凹有交情為傲。

當然，也有不喜歡他的人，厭惡其述諸筆端的重口味和性意識。

但事實上，判斷文學作品價值的標準，並不是寫了什麼，而是透過寫作，對生命、社會和人性有了怎樣的認知。而這認知，是哲學性的。

比如我們今天要讀的這部《極花》。

小說出版後，賈平凹遭到了一些女權主義者的圍攻。原因是賈平凹寫了一個並不討喜的故事，他把被拐賣女孩胡蝶的認命描摹得如此順理成章，而又用春秋筆法，複雜細緻地刻畫一眾農村光棍。

小說為什麼叫《極花》？

因為文中的極花美麗卻近乎絕跡，作者在用隱喻的手法說明農村適齡女孩的日漸稀少，娶妻成本日益增高。

在以往的婦女拐賣問題中，人們對人販子強烈譴責、對被拐婦女充滿同情、對愚昧無知極盡唾棄，但很少有人會用認真嚴肅且慈悲寬容的目光來審視婦女拐賣背後的凋敝鄉村。

讀這部小說，我看到的不僅僅是曲折離奇的故事，意識到的也不僅僅是女性的自我保護意識增強，而是整個城市化進程引發的種種問題，但解決途徑絕不是簡單粗暴的譴責或任其滅亡……

小說以女主角「胡蝶」的視線描述，拿賈平凹的話來說，就是她獨自坐在那兒嘮嘮叨叨，下面我們一起來看這個故事：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窯壁上的第178道刻痕

我被拐賣到了一個偏僻的山溝溝，每過一天，我就在窯壁上刻一道痕。

刻痕有了178條時，村裡的順子爹喝農藥死了。因為順子媳婦跟收血蔥的外鄉人生了孩子，還私奔了。

順子外出打工四年沒回家了，沒替兒子守住兒媳的順子爹天天扇自己耳光，最後以死謝罪。

黑亮和他爹都去幫忙，我依然被鎖在窯洞里。

那天，我認識了坐在窯洞對面的磨盤上觀星座的老老爺，他是全村最有文化的人。

他說，天上的星對應著地下的一個人。

可我沒在這片天空找到屬於自己的星，屬於我的星在城市的上空呢。

我爹早就死了，娘艱難拉扯著我和弟弟。家裡生活實在困難，娘就讓我輟了學，只供弟弟一個人。

等弟弟考上高中去了縣城，我也跟著撿破爛的娘進城生活了，我們租住在一個大院的單間里。

我只想做城裡人，於是燙了頭髮，穿上高跟鞋和小西服，一心想要多掙點錢，不料著了壞人的道，被拐賣到這窮山溝。

黑亮是買我的男人，他痛恨城市：「我罵城市哩，現在國家發展城市哩，城市就成了血盆大口，吸農村的錢，吸農村的物，把農村的姑娘全吸走了。」

黑家有三條光棍，黑亮、黑亮爹和眼睛看不見的黑亮叔。

黑亮的母親，在他8歲時因為挖極花而不慎摔落，昏迷三天後死了。這個沒有了女人的家，也就迅速敗落下來。

極花是一種類似冬蟲夏草的生物，它冬天是蟲夏天是花，所以老老爺仿照著冬蟲夏草的別稱「極草」，把這東西命名為極花。

但幾年挖下來，極花幾乎絕跡，這美麗的花兒變得越來越珍貴。

黑亮把風乾了的極花壓好放進相框，就等到了我。

他頭腦活泛，人也挺勤勞，家裡還開了個雜貨鋪。

可我不喜歡他，我痛恨這個貧窮的山村，我好不容易才走出農村，怎麼能把一生葬送在這裡？

這些年來，村裡的人口越來越少，光棍卻越來越多。唯獨立春，從城裡領回來一個心甘情願跟過來的媳婦訾米。

訾米的歷史不甚清白，腦子卻好用，來了沒多久，就攛掇著立春兄弟搞起了血蔥種植基地，同時也把因為兇殺案荒廢的溫泉接手過來，搞得有聲有色。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第303道痕代表著被強姦

我一直都在想辦法逃走。

把我買來的那天，全村人都聚到了黑亮家來喝所謂的「喜酒」。趁著大部分人酩酊大醉，我悄悄地跳窗逃跑，不料還未逃出村子就被抓了回來。

喝醉的男人們趁機踢我、打我，甚至撕碎了我的衣裳，摸我的身子……

從那天以後，我的腳踝就被栓上鐵鏈，人也被關進窯洞。

我不停地哭、鬧，破壞東西。

到了夜間，黑亮企圖和我同房，我把床單撕成布條系在身上，還打了死結，一連二十多天沒有睡好覺，時刻警惕著黑亮的「襲擊」。

憑心而論，黑亮對我不錯，他專門到鎮上給我買白蒸饃，也沒強迫我跟他睡覺。夜裡，他就在方桌邊打個地鋪睡下，他爹詢問時，也總是說好著哩。

可我不能對他好，一點點也不能好。因為我還想做個城市人。

有一天夜裡，我趁著黑亮熟睡又想逃跑，誰料一開門，就發現黑亮爹在窗外聽梢，這下子，黑亮爹發現了買來的兒媳並未和兒子同房。

第二天，黑亮爹請來村裡一幫男人喝酒，酒後，六個男人趁著酒勁把我脫光綁在凳子上，協助黑亮強暴了我。

黑亮不管不顧、橫衝直撞，殷紅的血在地上拉出一個長道。

我覺得我已經死了，我的墳就在他的肚腹里。

那是我被拐賣到這裡的第303天。

那天起，他們就不關我了。我坐在窯門口，能整晌一動不動，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黑亮爹著了急，向老老爺討教，老老爺建議他去把麻子嬸找來。

麻子嬸擅長剪花花，黑亮爹希望她剪些小紅人，好把我的魂招回來。

於是一連三天，麻子嬸一邊剪花花一邊給我做思想工作，她告訴我，跑是跑不出去的，這裡就像個蜘蛛網，哪個蟲蟲蛾蛾的進來了能跑脫，你越折騰越被纏得緊！

她也勸我：折騰和不折騰一樣的，睡在哪裡都睡在夜裡。

可我仍然想跑，但沒想到自己很快就懷孕了。

我向老老爺求助，他卻說，孩子或許是治我的葯。

我對黑亮一家隱瞞了懷孕的消息，只要黑亮不在窯里，就使勁擠壓肚子，蹬腿，甚至從炕上、方桌上往下跳。可即使這樣，也沒肚子里的孽種解決掉。

我開始不吃不喝，不和人說話，真的病倒了。

麻子嬸來串門時，我跪下求她幫我流掉這個孩子。麻子嬸不忍，就給我帶了些能打胎的苦楝子籽來。

我把它砸碎泡水喝，不料拉了肚子。黑亮爹向老老爺求助，老老爺才把我懷孕的消息告訴了他。

不料喝苦楝子籽打胎的事情還是敗露了，黑亮跑去麻子嬸家興師問罪，連累麻子嬸被丈夫打掉兩顆門牙，我極為不安。

從此後，麻子嬸再也沒上黑家的門。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我不再哭鬧了

指甲在窯壁上的刻道還在繼續，但我已經不再哭泣，不再突然就尖叫一聲，不再摔東西，我害怕我成了壞靈魂，將來教育出的孩子是孽種。

有一天，我偶然從拖拉機的後視鏡里發現自己變得邋遢不堪，我不願意後鏡看著我那麼醜陋，就開始洗臉梳頭，還要黑亮給我買許多化妝品，塗脂抹粉。

黑家的氣氛柔和起來，有人來串門時，黑亮就把我帶出來一一介紹，我也開始給黑家人做飯。

黑亮帶我去雜貨店，一路跟村裡人打招呼，我聲音很小地喊著叔和嬸。

這時，我終於得知村裡唯一的一部電話在村長家。

我的身子越來越笨重，黑亮開始徹底對我放心了。

臨近生產時，我在老老爺的指點下，看到了天空中的一大一小兩顆星。

這意味著我和孩子都是這村子裡的人了？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溫水煮熟的青蛙，又悲傷又羞愧。

那一夜，我不顧身孕，主動向黑亮求歡。

地震卻在那場淋漓盡致的性愛中突然來臨，在東溝岔種血蔥的立春兄弟都死了，去給兄弟倆貼窗花的麻子嬸也受了重傷昏迷過去。

震後次生災害不斷，村子陷入一片混亂。

我的肚子也斷斷續續地疼了起來，在模模糊糊的夢境中，我竟然記起了我娘租住那個大院的電話號碼。於是，我把11個數字分開刻在窯洞各處。

土豆成熟的時候，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

我本不喜歡他，但他一哭起來，就好像突然點了火，把一切都照亮了，我滿身心都是一種莫名的喜悅。

孩子5天的時候，我又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大一小兩顆閃著紅光的星星。

孩子滿月那天，昏迷已久的麻子嬸意外醒了。從此後，黑亮一家不再反對我和她來往，我便拜了師和她學剪紙花花。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我好久沒在窯壁上刻道了

養著娃，剪著花，我竟然好久沒在窯壁上刻道了，就連扒出來的糞，我都不覺得臭了。

不經意間，星星就出來了，兩顆星看著我們娘倆。

這可能就是命吧，我對著兒子喃喃自語：我既然能從村到城，也能來這裡，是吧？小時候，我也是在農村和豬狗雞在一塊玩，搶著吃食。

麻子嬸要給我兒子剪五毒貼肚裹兜，需要一塊紅布，我獨自到雜貨店去取。路過村長的窯洞時，卻猛然看見桌子上有部電話。

我撲過去，下意識且急切地撥通了出租大院的電話，接電話的不是房東大爺，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上話，電話就因為有人過來而被我匆忙掛斷。

但我終究是把電話撥出去了。

生了孩子後，我變和氣了，我開始管黑亮爹叫爹，我學會了侍弄雞、學會了做攪團、蕎面餄餎、土豆，還學會了騎毛驢、采茵陳、認地椒葉、編草鞋，本地人會的，我都會了。

但當黑亮說我學會了做他們村的媳婦時，我還是會不高興，會換上高跟鞋再掃地。

其實我逃跑的心一直沒有死，我依然會在派出所長登門時蠢蠢欲動，也會在村裡人吵鬧成一團時，想趁亂再打個電話……

當了爹的黑亮開始發福，人也自信起來，他盤算著和別人合夥接下血蔥種植基地，給我們娘倆更好的生活。

我好像也不是那麼想離開了。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我被解救了，可又跑回去了

村裡來了幾個挖極花的外地婦女，寡居的訾米收留了她們，幾個人一同進山，挖出了十幾棵極花。

不料，這幾個婦女也被村裡幾個光棍盯上，我意外得知他們拉著黑亮，在策劃著趁訾米不在家時，把女人們一人一個搶過來，關在窯洞里關成媳婦。

因為我和其他買來的女人，都是這麼變成媳婦的。

我討厭這種做法，悄悄向訾米泄了密，又指使黑亮去城裡進貨。

訾米趁著天不亮送幾個外地女人出村，往回走的時候，遇到了來尋我的娘。

夜裡，我按著約定來到村口，見到了我娘。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個警察和記者。

他們想要馬上帶我走，可我記掛著兒子，這一猶豫，村裡人就被驚動了，幾乎所有人都跑出來，以武力阻止警察解救，經過一番打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車子終於發動，我終於離開這兒了。

我從後窗望出去，人群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後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終於回到了夢寐以求的城市，可迎接我的是各式各樣的採訪，我一遍遍說著感謝所長的話，記者們不厭其煩地向我提問，他們想知道那個村子有多野蠻落後、我受了多少折磨……

我反感他們的提問，我覺得他們在扒我的衣服，把我扒個精光而讓我羞辱。

我不能工作，不能跟娘去撿破爛，只能整天待在家裡哭。躲回老家也不能，因為家鄉人也從報紙和電視上得知我的「醜事」了。放暑假的弟弟回了一趟老家，聽到那些傳聞，他也嫌我丟人。

我和弟弟打了一架就病了，耳朵里凈是嗡嗡聲，那是我兒子在哭。

我哭著跟娘說：我有娘了，可我兒子沒娘了，你有孩子了，我的孩子卻沒了！

娘和房東老伯給我張羅著找對象，對方殘疾也沒關係，只想把我嫁得遠遠的，沒人知道被拐賣的那件事。

我走出了出租屋，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火車站。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到縣上，然後再從縣上坐公共班車走一天到鎮上，再從鎮上去村子，步行需要五個小時。

路途遙遠，但我還是又回到了那個山溝溝，就當娘從沒來尋過我。

電影《嫁給大山的女人》劇照

以上就是《極花》這本書的全部內容，讀完後，作為女性的我，感覺脊背發涼。因為這個故事取材於賈平凹的老鄉女兒的真實遭遇！

被賣到窮山溝、被拴上鐵鏈鎖在窯洞里、被強姦生娃……所有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事，全都是真的！

曾有許多人在網上討論：如果被拐賣到偏遠山區，跑出來的可能有多大？

經過大量討論驗證，人們得到了四個字：微乎其微。

幾乎每個城市的街頭，都會貼著那麼幾張尋人啟事，找走丟的小孩、找失智的老人，也找年輕的姑娘。這些智力正常卻忽然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的女孩，就是賈平凹筆下的胡蝶。

而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胡蝶」，人販子的目光躲在暗處，讓人防不勝防。

賈平凹說：「我關注的是城市怎樣肥大了而農村怎樣地凋敝著，關注的是怎樣挖掘當地人的生活狀態、精神狀態。」

但是作為一個普通讀者，我更希望讀過此文的女性朋友們增強自我保護意識，永遠不用融入野蠻偏遠之地，用眼淚去換取體驗。

以上就是我們今天慈懷讀書會每天一本書的全部內容，這是慈懷讀書會每天一本書的第十二本書。

因書明理，以慈懷道，關注慈懷讀書會，每天讀完一本書，把自己活成你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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