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集通訊（7）：稿件選登——愛的守望
愛的守望
蔣美娣
那是2013年8月的某一天，我調皮的小外孫在我無防備之際撞到了我的胸口，當時感覺疼痛，情不自禁地揚手打了小外孫一巴掌，殊不知這一撞乃是小外孫的救命之行為，警示外婆身體出了不適，而我渾然不覺。
到了11月，胸部出了腫塊，因為家族中沒有腫瘤病史，我傻傻的還認為是外孫撞我形成的瘀血沒為身體吸收，但已經感覺總疲勞而難恢復體力，想想人至老年這也正常。至12月29日同學聚會，有同學說我瘦了，臉色不好。當天聚會結束，我從南京西路趕往中華藝術宮接在那裡參加活動的外孫女，其時外孫女也發燒，我預想在藝術宮門口打的，不見一輛計程車經過，對外孫說咱們邊走邊等攔計程車好吧？小孩點點頭。一路上孩子總說走不動，依我平時的習慣，我會背孩子走的，但我背著3年級孩子的書包，感覺背了一座山，一種不祥之兆閃電般的從心間掠過。
人在無知犯傻之際宛如勝過白痴。元旦後接連參加了二次同學party。1月8日周三是臘八節，我去黃浦區婦嬰院看病，乳腺科專家每周二下午門診，這樣又拖了一周。1月14日醫生聽我敘述病情後為我檢查，對我說：問題肯定有，並且必須要動手術，不過你不要緊張，或許是外孫撞了你後的瘀血沒吸收，明天讓家屬陪你去九院或瑞金看病。我當即要求做鉬鈀檢查，醫生和藹的說：不必了，明天你去看病會檢查的。
如夢初醒，我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第二天大偉陪我去中山醫院就診，做鉬鈀檢查時，醫生直言：「你這個人太大意了，怎麼現在才來！」。我心一跳，第一感覺使我知道最不想來的結果在向我招手。第三天去中山醫院看專家門診，等醫院病床通知，準備手術。忐忑不安中回家等待。
我女兒23日下午接到醫院通知，24日有特需病房的床位，趕緊定下來，並電話告訴我做好入院動手術的準備。我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最要好的閨蜜，這天下午給我送來點年貨，快過年了，我不想讓她為我傷心，就沒有告訴她實情，閨蜜年前很忙，她的司機又在樓下等她，匆匆告別，我把她送到電梯口，在電梯門關閉下降時，突然一種生離死別的悲哀襲上心頭，真是一杯粗茶盡余歡，今宵別夢寒。不禁潸然淚下。
這一夜我轉輾床頭，心潮起伏，思想萬千。望著枕邊的大偉，想到我們夫妻同甘共苦近40年，在步入老年後我先摔倒了，幾十年春秋我們相濡以沫風雨同舟，我一直在大偉羽翼的庇護下過著安寧的生活，遭此劫難還是第一次。我的病情會嚴重到哪個程度？手術後的化療我能否熬得過？這些年大偉在外打拚，生活都是我料理，萬一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大偉怎麼辦？?心理的撞擊讓我不知所措，這種無以名狀的痛苦莫過於萬箭穿心，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黑暗中大偉拉住我的手：別胡思亂想，好好睡覺，不要怕，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不要說我們有錢為你治病，假使沒錢，?鍋賣鐵賣房子，也要給你治病。漫漫黑夜何其長，我們都無法入睡，在病魔向我張牙舞爪伸出利劍之時，我的愛人是挺住我的最堅硬的盾。
成功地切除了腫瘤，術後第四天我便出院了。接下來的化療，又歷經了更痛苦的磨難。第一次化療的一周後去驗血，白血球降至1.8，為了讓白細胞達到能進行下次化療的標準，我拚命地多吃，引發了膽結石，半夜大偉送我去中山醫院急診，白細胞降至0.4，我整個人如木偶，由著大偉將我架來架去做各種檢查，又打點滴又打增白針，在鬼門關轉了一圏。準備第三次化療時，肝功能又出了問題，谷丙轉氨酶升高至780，停止了化療，又開始養肝。那一刻我的精神崩潰了，回到家失聲慟哭，我對大偉說：生死由命，我放棄化療！大偉苦口婆心百般的勸慰，希望我堅持住，大偉遠在外地的哥嫂，大偉的姐姐都鼓勵我要堅強，要堅持，那一刻我明白活著不只為自己，為了家人的愛，為了家人的期待，我要健康的活下去。我要感恩，努力做我自己，不辜負親人密友的冀望。
在確診了我的病後，大偉曾無限悔恨地說：「我關心你太少了！你這一病我萬念俱灰，我掙錢做什麼？！」。手術三天後出院正是除夕，春節期間我的傷口要護理，引流管要清理，這一切都是大偉每天必須為我做的功課，一個沒有學過醫的七尺男兒做這些細工活，還擔心會弄痛了我，也真夠為難他的。更主要的是精神壓力過大，原本精力充沛精氣神足足的大偉一下子蒼老憔悴了許多。病痛的折磨發生在我身上，治病過程中的挫折更讓大偉飽受煎熬，他既要在我面前裝得輕鬆樂觀，又背著我到處尋醫問葯，甚至謊說他去北京出差，實質是聽到有人告訴他北京有治療癌症的科研成果，在北京和他二哥一起去尋找。而公司許多事情他也必須親歷親為，那段日子對苦無分身之術的大偉來說，真是不堪回首。
在肝功能因藥物損傷保肝期間，大偉儘可能安排時間在家陪伴我，那一段時間他幾乎推掉了所有的外界活動。肝功能損傷，渾身乏力，我連走路都喘氣，腳下如踩棉絮。大偉每天早晚陪我在小區里散步，陪我散心，陪我說話。我們談在兵團共同戰鬥時的各種趣事，談女兒成長過程中的趣事，談倆外孫的趣事，為的是搏我開心一笑。前三次化療的不順利，醫生推薦使用自費增白細胞的針劑津優力，每次化療後24小時打一針，保證下次化療前白細胞提升在正常範圍之內，雖然後5個療程自費三萬元，但總算助我順利完成了化療。
七連的戰友在春節後搞了一次聚會，我倆因沒有參加年前的年夜飯，我執意讓大偉參加聚會，戰友們見我沒去，又看大偉精神不好，追問之下大偉告訴了戰友們我生病的實情。聚會結束，一部分戰友第一時間趕到我家探望我，接下來的曰子，戰友們分批來看我，他們關心我，鼓勵我，讓病中的我如沐春風，倍感溫暖和慰籍。早春二月，野生泥鰍很難買到，為了給我增加蛋白質能量，閔行的戰友們拎著兩大水桶的泥鰍趕來看我，且不說這兩大桶泥鰍的分量有多重，閔行趕到我家要多次轉車，單這滿滿的關愛沉甸甸的情意，我真的找不出任何最誠摯的感激之詞言說。杜雲海夫婦知道我白血球低下，委託他們的家人在香港買了針對化療後增白細胞的高級營養品送到我家，且不說這昂貴的價格讓他們破費不少，而這情意無價啊！蔡黎玉夫婦忙中偷閑，隔三差五不是到家看我，就是電話慰問…戰友們的關愛我無以回報，只默默的牢記心底。來自同學的關愛，我也無以言表，只說我的一位同學在大洋彼岸美國，因為在微信上有幾天不見我報到，就呼籲同學們快聯繫我，「害」得我家電話不斷。愛，給了我戰勝病魔的信心，而我正是在這濃濃的愛意中遂漸健康。
想起手術那天，女兒大學時六個「死黨」一個不差守候在手術室外，孩子們工作繁忙，又都在檢、法部門任職，全請假過來給我加油，大偉在京、成都的哥哥們當天守著電話等我手術的音訊，我的家人們也在七點之前趕到醫院為我鼓氣。我的師傅長我五歲，師傅的愛人馬大哥是著書立說的電纜專家，長我十歲，他們在我病中對我的關愛尤為突出，以致大偉的姐姐羨慕不已，直說師傅的愛堪比母愛。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擔任某合資公司老總，繁冗的工作之外，總到我家裡噓寒問暖，她的司機也多次專程到醫院接送我看病。親情，友情，患難之中更覺彌足珍貴。
2016年，女兒安排我和大偉去體驗郵輪「海洋量子號」，奢華的享受，心悅神怡。知道我一直想去泰國清邁，女兒又陪著我們一起去清邁旅遊，入住四季酒店。當我知道一晚上的住宿費要三千多元時，不免有些心疼，女兒說：老媽，掙錢不就是為了享受嗎？你不要心疼，回去我努力工作，化了的錢又掙回來了。在清邁賞美景，品泰餐，不亦樂乎。又去了香港，在維多利亞港，我又將它與魔都的外灘、陸家嘴相比較，直感慨祖國的偉大。
那段治療養病的日子，現在回味，真是韜光養晦的時光。身體調養好不負眾望。出去走走看看的勁頭也足了。每次同學聚會，得到讚揚一次比一次好，從開始的「還是瘦弱，要多注意休息營養」，到現在的「養得真好，精神煥發啊」。許多人都說：沒見你生病後自怨自艾過。是的！我沒有理由自怨自艾，如果一個人在愛的包圍中還自怨自艾，那是不知感恩，不知足。上個月大偉陪我去福州廈門旅遊，他怕我累，說先去廈門游，回家休養些日子再去福州，我堅持兩城同游，吃遍了福州小吃，又去廈門游，悠哉游哉精神足。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愛夫妻，至誠至真親情，至善至純友情。生命誠可貴，全憑愛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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