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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過後是寒露

蒙成花一名酷愛文字的農家女,我會用文字把每一天裝飾得五彩繽紛。

白露過後是寒露

文:蒙成花

陶春妮和王祥在崎嶇的山路上走著,倆人都沉默不語。王祥摘了一朵野花插在春妮頭上,說:「你稍微一打扮就很俊。」春妮笑了笑沒吭聲,讓她回去,她一聲不吭往前走,眉宇間鎖著淺淺的愁。濃密烏黑的發間有了顯眼的幾根白髮,眼角也堆積了細細的幾條皺紋,倒顯得她的成熟和端莊美麗。

這次王祥來的不是時候,春妮的倆孩子都在家,要在往日,這倆孩子一放假就去春妮的娘家。雖然春妮和王祥已經離婚了,但兩孩子仍叫他爹爹。尤其是小兒子龍龍,他跟王祥接觸的時間長一些,王祥跟這個孩子也特別有緣,只要龍龍叫聲爹爹,王祥樂得滿臉喜悅。他一見王祥,大老遠跑來雙臂環抱住著王祥的腰,兩腿環繞著王祥的大腿,王祥的一條腿像吊著個小毛猴似得,挪著雙腳往前走。春妮手腳麻利地給他燒火做飯。她做了他愛吃的面魚,滑溜溜的,口感特別好,王祥連吃了三大碗,他打著包咯,龍龍吃了一小龍碗也學著打飽嗝。龍龍嚷嚷著要王祥給他編裝秋蟬的籠子,王祥笑呵呵答應了,他爺倆拉拉扯扯出去了。春妮背著芨芨草背篼也打算出去了,春妮的婆婆跌跌撞撞緊跟在春妮後頭喊:「春妮你幹啥去?」「我去摘豆角,孩子他爹愛吃豌豆角和蠶豆角。」「你讓文文跟著去就行了,娃們腿腳麻利些,我腰酸背疼的,來,你給我捶捶背,揉揉腰,老了成了你們的累贅啦。哎呀,疼死了,整夜整夜睡不著啊。」春妮只好讓大兒子文文去摘豆角了,她給婆婆捶背揉腰。夕陽落山時,爺仨嘻嘻哈哈回來了,婆婆眼裡掠過一絲不快,拐棍戳得『啪,啪,啪』很響亮,她嘴唇顫抖,嘴裡絮絮叨叨著,耷拉著浮腫松垂的眼皮拄著拐杖走進了她的屋子。龍龍手裡拿著好幾個芨芨草編的籠子,滿臉喜悅,一蹦一跳的唱著歌在前面走。春妮做了青稞面麻丁丁,還熗了野蒜,王祥又連吃了三大碗。春妮去煮豆角,倆孩子寫作業。王祥和春妮在灶膛前東拉西扯閑聊著,熟了,孩子東倒西歪睡著了,婆婆踮著腳尖往廚房裡探頭探腦。春妮叫婆婆進來吃豆角,她說不吃了,睡覺去。春妮捋了一大碗豆籽拿過去,婆婆看也沒看說:「趕緊把娃叫到你房裡去睡。」「媽,他倆天天晚上跟你睡,你咋就?」「今晚我老咳嗽,怕驚擾他倆。」「王祥一來你就打發他倆跟我們睡,也不知道你心裡是咋思謀的,成心跟我過不去。」「你跟他在一塊兒那個喜歡勁兒,我眼熱哩。」「你都七十幾歲的人了還想開第二春?那你也找個唄!我保證不會反對的。」春妮沒叫醒孩子,兀自走出去了,嘴裡嘟囔著,眼皮一眨一眨著。

王祥吃了一碗豆角,抽了幾根煙陪春妮捋豆籽。捋完了豆籽倆人去屋裡拉燈,他倆大吃一驚。孩子都睡在春妮的炕上,叫他們,都不吭聲,好像都睡得很沉很沉的,婆婆乾咳著很吃力地抱著長條桌子進來,把桌子放在炕上。狠狠地拿屁股蹭了一下王祥,王祥笑了一下脫鞋上了炕。倆人熄了燈,默默想著心事,王祥叫了幾聲龍龍,也同樣叫了幾聲文文,這兄弟倆都打著輕微的鼾聲。窗外的月光宣洩著霜一樣的銀輝,兩個人借著月光相視笑了,脫光了衣服纏綿在一起。忽然龍龍一骨碌翻身坐起,他迅速跨過文文身子立在牆根靜靜地看著大人做事。春妮驚呆了,她醒悟過來後馬上抽取褲腰帶狠狠抽了龍龍幾下,文文突然開了口:「媽,你使勁揍他,這個鞭娃腦子裡被屎尿糊住了,我給他說過多少遍了,明明躺著能看個仔細,可他偏要立著牆根站著看。」

這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倆人誰也沒合眼,彼此凝視著對方一直到天亮。春妮也恨婆婆,只要王祥一來,她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耳聾眼花的,這在平時,她早早就上炕打呼嚕著。王祥一來,婆婆就扛著炕桌進了春妮的房間來把炕桌往他們中間一放,咳嗽一聲門也不關,堂屋裡丁丁當當稀里嘩啦也不知幹啥呢,反正要響動好一陣子,像老母豬尋窩似的,攪得你睡意全無。「憑良心,我對你仁至義盡,你還想咋樣, 我拉家帶口去王家受盡了他的丫頭和小姑子們的侮辱,你也沒把我屎把尿的拉扯大,憑啥在我跟王祥之間橫插一杠?像防賊一樣防著我,監視我?」春妮心裡是這麼嘀咕可嘴上沒說出來。

天還沒亮婆婆就猛地推開房門,春妮和王祥很緊張的把頭縮進了被窩又趕緊一骨碌坐起來問:「啥事?」婆婆說:「豌豆地里的秧打了沒? 分行了沒?打過秧的豌豆豆角繁密,籽兒也飽滿,分行後摘豆子利索,不會踏折豆秧。」「哎,都過了白露,你瞎操心,豆花一開我就打了。你揣著明白裝糊塗。」婆婆紅著臉出去了,她打開電視,音量調得很大,春妮穿了衣服出來看了婆婆一眼,唉聲嘆氣走進了廚房。龍龍光著屁股跑出來關了電視又跑進裡屋睡了。早飯做好了,春妮給婆婆端來,堂屋裡卻沒人,把飯端進婆婆屋裡,她婆婆又脫個精光睡了,打著很響的呼嚕。

王祥洗把臉準備走,春妮把一盆豆籽裝進包里讓他背著,帶給孩子們吃。生的豆角裝在大袋子里給了他。王祥說:「那你送送我吧,一個人走路心慌(寂寞)。」春妮把他送到半山腰想回去,他一把拉住春妮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裡狂吻一陣子又抱著她走進了豌豆行里。做完了事,他倆坐在塄坎上海闊天空的喧(聊)著,一會兒王祥又把春妮摟在懷裡親吻。俗話說得好,男人四十如虎狼,女人三十最風韻。三十幾歲的陶春妮紅撲撲的臉頰,豐滿的胸脯豐滿的臀,這一切在王祥眼裡是一面看不夠的風景。

陶春妮和王祥結婚兩年又離了。不是他們倆人的問題,問題出在王祥的兩個女兒和王祥的姑姑,王祥的兩個妹妹身上,她們三個人合起來慫恿兩個女孩子把陶春妮趕走的。陶春妮剛剛嫁過來時她做的飯倆女孩都不吃,要麼把麵條潑到院子里,要麼她做的一鍋飯里倒一瓢水。陶春妮就當做是孩子年齡小,不懂事,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了。可王祥的姑姑三天兩頭來罵王祥,說王祥引狼入室,把一大家業留給外人啦,哭哭啼啼滿巷子訴苦訴怨。陶春妮向她解釋說自己的兩個兒子有家,跟自己婆婆住在一起,絕對不會分王祥的一分一厘的家業,更不會回來霸佔王祥的院子。可老太婆像只母獅子在咆哮,哪有她陶春妮說話的份。春妮一直忍著,王祥家的承包地都被工業區徵佔了,家裡吃的口糧都是從陶春妮家拉過來的。陶春妮家有二十多畝地,春妮自家有小四輪,她不僱人自己耕種。莊稼收成好,糧倉里的小麥吃不完,她給婆婆和大兒子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拉到王祥家了。按理說,日子過得還算溫馨,但一撥又一撥的風波似乎每隔一兩天就起。門扇上有人畫了一個大大的不堪入目的東西,還畫了幾根毛,寫上名字:陶春妮

陶春妮認識幾個字,起碼認得自己的名字,她知道這是王祥的大女兒敏敏畫的,小女兒才念小學三年級,她個子矮,夠不著那麼高的門扇,再說她也沒那麼多的心眼對付她。她忍了,她想她們姑侄女們耍啥手段儘管耍吧,我偏要呆在這個家裡跟王祥一起過日子。

看春妮不走,王祥的兩個妹妹又加大了對春妮的攻擊力度,她們憑三寸不爛之舌慫恿王祥的前妻趁王祥不在家時將陶春妮毒打了一頓,當著滿巷子人的面撕亂了她的頭髮,抓破了她的臉和脖子。王祥不相信自己的前妻會打春妮,他去妹妹家了解情況,倆妹妹都胡亂說是陶春妮在外面偷了野漢子時讓她姐妹倆逮了個正著,她姐妹倆實在看不下去但也不好下手就讓敏敏的媽去打春妮的,王祥半信半疑。晚上吃飯時,小女兒遞給王祥一封信,王祥是認得字的,他是初中畢業。信是這樣寫的:親愛的妮,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我挺想你,自從那次你那老男人不在家時我倆見了一次,你嫩白的肌膚光滑得像條魚娃兒,我倆抽個時間再和你見個面,行不? 順便送上我的心意。信封里裝著一隻白色玉鐲子。王祥把玉鐲子摔在地上,氣得兩手發抖,他質問春妮,可春妮傻獃獃的,一臉茫然。

那天晚上王祥出去一整個晚上沒回來,春妮也一眼沒合上,直到天亮,王祥喝得爛醉如泥,污言穢語罵著走進家門,倒炕就睡了。春妮潑煩了,她這才意識到這個家是容不下她了。王祥也對她的兒子龍龍不給好臉色了,他揪住龍龍的耳朵大聲問:「門扇上那東西是誰畫的?沒家教的東西,你到底像誰呢?像你媽還是像你那死去的爹?」 春妮勸他別嚇著孩子,誰畫的大家都沒親眼看見,盲目打孩子是不對的。王祥暴跳如雷,他斥責春妮:「難道我的丫頭能畫那樣的東西?家裡天天只有你跟你的兒子,很明顯是你兒子畫的,沒家教的東西。」春妮哭了,她徹底絕望了,她收拾包袱要走,本家嬸子攔住她,把她拽進屋裡苦口婆心勸導她:「春妮,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也是個過來人,先忍著,走一步看一步,聽我的話,往後你多留個心眼兒。少來夫妻老來伴,有個伴互相幫襯著日子會好過些,你走了,王祥一個人冰鍋冷灶的多可憐,受委屈了腔子上揉一揉就沒事了。」

王祥跟他媽去了他老舅家給老舅過八十大壽那天,倆女兒對春妮格外親熱,這倒讓春妮很不自在。大女兒敏敏主動做了拉麵給她母子倆端來,春妮忐忑不安,但她還是勉強吃了那碗拉麵,她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就想睡,便爬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

春妮睡得很沉,王祥走進自己屋裡時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春妮和一個男人脫光了衣服摟摟抱抱睡在一起。那個男人醒著,他一看見王祥便一骨碌爬起來磕頭求饒,說是春妮讓他來的。他說他還給春妮寫過一封信,信里還放了一隻玉鐲子。這捉姦在床一切看來是順理成章的,春妮還睡得死沉死沉的。姦夫跑了,王祥的倆女兒眼裡露出了久違的笑。離婚協議書放在春妮的枕頭邊,春妮傻愣愣的看著王祥,她覺得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腦子裡一片空白。既然王祥讓她簽字,她讓龍龍簽了。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隔壁的男女老少都勸王祥腦子轉個彎想想,別做出後悔一輩子的事情來,一個巴掌拍不響,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但白紙黑字落了。春妮一一謝過了巷子里的人們頭也不回走了。

王祥孤苦伶仃時哭過,沒了春妮的日子裡他鬍子拉碴的的,袖口扯爛了他懶得縫。一頓飯得熱好幾次吃。兩個女兒去了他前妻那裡,有時候也跟王祥的媽住在一起。當那一輪滿月很寂寞地高掛在樹上時,王祥站在院子裏手摸著春妮在院子里栽種的那一株株一簇簇的花木,他淚水漣漣的說:「花好月圓的時候你走了,我像個鬼一樣,心慌(寂寞)了唱一首野曲兒(花兒)解愁,俗話說得好『有君子時恨君子,沒君子時想君子也惘然』你走了,我才惦記著你所有的好。」他哭得像個年幼失恃的孩子,他母親的小賣部歸入了他妹妹手裡。養殖場的幾頭奶牛也被王祥的妹夫牽走了,十幾頭豬也死了,他一氣之下把幾十隻羊也賣了,他在西寧一家私營廠子里當了門衛。村裡的人們勸他去看看春妮,農忙時節幫春妮春耕打碾,可他沒臉去見她。當他感到孤獨寂寞時就喝幾杯酒滿含清淚唱一首野曲兒

楊柳樹長在溝沿上,

樹葉兒漂在個水上;

相思病得在心肺上,

血痂兒結在個嘴上。

一有閑空就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倒在院子里。天下雨時渾身被雨淋濕了他都感覺不到。

在大街上他看見了春妮母子仨買東西,他鼓足了勇氣走過去抱住龍龍,淚水縱橫。他領著母子仨去飯店吃了飯又領著他們娘仨去商場給每人買了一套衣服,目送他們上了車才依依不捨離開了。

月亮是最撩人的插圖,每當月亮升起時,他就感到惆悵,他只好飲酒。空閑時他又鼓足了勇氣去看他們娘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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