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團們最後的下落

本文2228字，讀完大約需要5分鐘

1

《芳華》就要成為馮小剛票房最高的電影了。觀眾看到了過去的年代，也看到了導演心目中的文工團：青春、歡笑、泳衣、美好的肉體。文工團也在當下，成為了一個熱詞。

不過承載我們父輩，甚至是上幾代人回憶的文工團，其實是從國外引進的。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列主義——以及文工團。延續至今的文工團，創建之初的制度，多來自於蘇聯的經驗。

其實從古至今，大部分國家都有廣義上的「文工團」，比如軍樂隊。古時的遭遇戰類似於古惑仔打群架，人多勢眾者勝，不像近代以後人堆得越密、在炮火下喪命的可能性就越大。怎麼讓士兵們在喊殺震天的噪音中接收上級命令？軍樂。曹劌論戰時的「一鼓作氣」、三國演義里的「鳴金收兵」，負責敲鼓鳴金的人，就是通信兵和信號兵。到了拿破崙攻打莫斯科時，軍樂團的作用發揮到了巔峰。這時的軍樂隊，跟文藝沒半毛錢關係。

工業革命以後科技發展了，軍樂用於指揮通信的功能逐步喪失，變成一種軍隊文化的代表。如今許多國家都保留了軍樂團用於舉行典禮。但作為藝術表演人員的文工團，至今卻只有俄羅斯、朝鮮、越南和其他極少數國家還存在。1928年，蘇聯成立了蘇聯紅軍歌舞團，專門為軍事創作表演文藝節目。

而這一經驗，也被當時一切向蘇聯看齊的中央蘇區採納。自此文工團這一朵來自老毛子的鮮花，就開始在神州大地上紮根發芽了。

2

所有的軍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男女比例極度失調。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又是盡人皆知的真理。女孩雖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但一首歌一支舞，往往就能讓疲憊不堪的戰士們士氣大振，單調枯燥的壓抑負能量一掃而空。因此文工團，堪稱充電兩分鐘、精神一通宵的充電寶。

1927年，秋收起義部隊進行三灣改編後，就已經規定了開展文化活動是團、營、連各級指戰員的任務之一。當時的中國工農紅軍宣傳隊，就已經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文娛活動，比如讀報、唱歌、猜謎、講段子等等。宣傳隊成員除了表演之外，還要在部隊所到之處散發傳單張貼標語，因此才會有高層「長征是宣言書是宣傳隊是播種機」的一錘定音。

到紅四方面軍把宣傳隊正式列入部隊建制之後，宣傳隊就一直是我軍的正規編製，直到終於進化成了文工團。文工團全稱"文藝工作團"，是繼承工農紅軍宣傳隊的傳統，運用歌唱、舞蹈、演劇等多種形式開展宣傳活動的綜合性文藝團體。

在抗戰時期，文工團的隊伍在戰火之中反而迅速壯大，團以上部隊普遍建立了文工團。在革命聖地延安，專門設立了培養文工團骨幹的大學，即延安魯迅藝術學院。這所學院的目的在於培養革命文藝大軍，為文工團源源不斷地輸送力量。

但當時的師生，許多都是為了追求理想和進步而前來延安的城市青年。無論是音樂系、文學系還是表演系，從教學內容到教學方式，都是沿用西方的那一套。唱的是英文歌、跳的是芭蕾舞、演的是歪果仁。這很快引起了高層領導的思考，從提高軍隊精神力量來考慮，這些資產階級的靡靡之音，顯然與無產階級工農大眾的審美水平和欣賞趣味是格格不入的。長此以往，只會腐蝕而非振奮軍隊的戰鬥力。

因此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後，魯藝和各級文工團的面貌煥然一新。一切傷春悲秋的小資產階級情調都被摒除，扭秧歌、打腰鼓、說快板成為了文工團的時尚和主流。隨著我軍勢如破竹地解放全中國，陝西特產的秧歌腰鼓也流行到了大江南北，直到今天的廣場舞還時常可見。

除了提升士氣的作用外，文工團還負責著宣傳的任務。比如冼星海的《二月里來》，就有「指望著收成好, 多捐些五穀充軍糧」的歌詞，把按時納糧的通知春風化雨般地吹進廣大人民群眾的心中。而《白毛女》中黃世仁欺辱喜兒的情節，更讓無數戰士對全國的地主們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後快。振臂一呼「打倒誰誰誰」的口號，往往在文工團還沒表演完畢時就已響徹全場。

而《團結就是力量》《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這些在幾十年的時間裡令數億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名曲，文工團對於它們的推廣也起了關鍵作用。

3

1958年，我軍實行大精簡。精簡決定中規定，軍和軍以下單位不得保留文藝團體的建制，只有大軍區以上單位才可以保留。命令一下，隸屬於成都軍區政治部的戰旗歌舞團等仍然保留，而隸屬於中央警衛團的中南海文工團則予以撤銷建制。但其實軍級單位以下，也仍然有很多自己組建的文藝演出團體，不過因為按照規定不能叫文工團，所以叫「演出隊」。

而在此的七八年後，一身綠軍裝開始成了無數熱血青年的終極嚮往——但參軍並不容易。像《芳華》中何小萍那樣生父尚在服刑的黑五類子女，究竟是怎樣通過重重的政審關，成功成為一名部隊文工團正式成員的，似乎是一個導演說你行你就行的範例。

2004年，全軍文藝團體進行了整編，取消了軍區以下的所有表演團體。文工團根據依屬單位氛圍三級。第一級隸屬於總部，比如總政治部的文工團就簡稱總政文工團；第二級隸屬於軍種部隊，比如空軍的空政文工團、海軍的海政文工團、武警的武警文工團；第三級隸屬於當時的各大軍區——現在叫戰區，如北京軍區的戰友文工團、濟南軍區的前衛文工團。

而名為文工團的文藝團體，也不一定都是軍隊的，也可能是企事業單位的。比如煤礦有煤礦文工團，鐵路有鐵路文工團。除此之外，許多大廠礦大企業都有一個由工會或廠辦組織的文藝團體——例如職工歌舞團，既有吹拉彈唱的人才，也有年輕漂亮的廠花。舉行活動或上級視察或接待來賓時，歌舞團成員就會到場，助興表演，活躍氣氛。

總政宣傳部藝術局原局長汪守德曾說過：「西方軍隊的精神力量主要來自宗教和職業精神，我們需要藉助文藝。」文工團的設立，對我軍的戰鬥力提升是起了巨大作用的。但隨著時代發展，一些文工團的問題也逐漸暴露出來。近年來鳳凰傳奇、超女紀敏佳等許多明星都進入了文工團，但某些人掛靠文工團只是為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心中還是只有商演，沒有為國歌唱的衝動。

文工團走到今天，也在逐步朝市場化的方向發展，從文工團也走出了不少知名明星。比如赫赫有名的空政文工團，不但從中走出了李雪健、濮存昕、王學圻、閆妮和韓紅，而且《武林外傳》、《炊事班的故事》、《家有兒女》一系列熱劇也出自該團。今年紅透半邊天的《戰狼》系列，製作方與南京軍區文工團也有密切的關係。

在當今世界，無論是否存在文工團的編製，各國軍隊都有文化消費的需求。以市場化的模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是絕大多數國家的選擇。2013年媒體報道，經過數輪精簡，全軍在編的文工團成員已不到兩千人。2015年高層再度宣布裁軍，文工團又一次成為了關注的重點。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文工團即將完成它的歷史使命。

跟所有的機構團體一樣，文工團有光明的一面，也難免有不為人所知的一面。將文工團過度妖魔化和污水化的觀點，並不符合客觀實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的事情，哪裡不是大同小異？做壞事和錯事的永遠是一個一個的人，而不是團體。

原創不易

您的打賞是最好的動力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