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籌碼逆襲成賭徒，上桌賭一把

慎靚王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

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強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

這段八卦出自《史記 張儀列傳》、《史記 楚世家》和《史記 屈原賈生列傳》，司馬光作了綜合整理。

司馬遷在這三篇里記載有所矛盾，《楚世家》和《屈原賈生列傳》都說秦國割讓漢中與楚國和解，區別在於是割全部還是割一半，雖然漢中是去年秦國從楚國手裡奪去的。《張儀列傳》說秦國想用武關之外交換楚國的黔中之地。所以司馬遷的《史記》雖然歷來評價極高，但這種低級錯誤也是讓人不忍直視。現代人寫的書，雖然不見得質量很高，但這種低級錯誤還是很少見的。

面對這些互相抵觸的材料，司馬光有幾種選擇——一是按級別高低定真偽，《楚世家》級別最高，在《史記》里是前排就坐的。《張儀列傳》次之，《屈原賈生列傳》最低，畢竟是二人合傳，都不夠格單獨作傳。按這原則，應該以《楚世家》為準。

二是按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楚世家》和《屈原賈生列傳》都說是割讓漢中，分歧只在割多割少，那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所以漢中vs黔中，2：1，民主集中，選漢中，沒錯的。

但是這兩個原則司馬光都沒有遵循，他採信的是《張儀列傳》，既不是級別最高的，也不是級別最低的，選中少數派報告。這是什麼緣故？大概是因為司馬光覺得《張儀列傳》記錄最詳細吧。

最詳細的《張儀列傳》里提供了一個小細節「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這句真是讓人心寒齒冷！秦惠文王想拿張儀去換黔中，可是不好意思說出口。雖然張儀是秦國丞相，為秦國南忽北悠立下功勞大大的，在秦惠文王眼裡，不過是個籌碼，也是可以拿去換土地的，只是這土地面積大一些而已。

但是張儀這個人牛就牛在，身為籌碼，卻能逆襲為賭徒，上桌賭一把。所以他反過來安慰秦惠文王，秦強楚弱，有秦惠文王在，楚懷王不敢拿他怎麼樣。這話就很見水平，既陳述了事實，又恰到好處拍了秦惠文王馬屁，還把性命牢牢跟秦惠文王綁在一起，要是張儀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那秦惠文王的面子就掉地上了。秦惠文王為了自己的面子，必須得保護張儀的周全。

除此之外，張儀在楚國發展了強大內線，楚國寵臣幸妃都跟他老鐵，只要他們跟楚懷王吹點酒後風枕邊風，張儀自然平安無事。

於是秦惠文王放心地派張儀送死去，而楚懷王也很配合地把張儀打入天牢，準備秋後問斬。但是我們知道，真要殺張儀，像他這種靠嘴巴吃飯的文官，執金吾一頓金瓜擊頂就簡單粗暴解決問題，打入天牢在歷史小說里是大概率要放出來，毛都不會少一根。

張儀究竟命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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