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早已了解無常,直到和它正面交鋒
「無常並非佛陀的發明,他只是指出了一個總被忽視的真相。佛法不向你承諾安全感或確定性,事實上,它恰恰要打破你對安全的幻想。」——希阿榮博堪布《寂靜之道》(2017新版)
文:希阿拉姆
學佛幾年的人,大都看了些書,背了些法語,也參加了些法會、放生什麼的。就像自己買了保險後的兌現,覺得還不錯,甚至容易不時生出些我慢,抑或分別念反而更強了,因為自己學習了幾年。我觀察過自己,就是如此。
通過反覆地背誦和反覆地觀察,我以為自己早已了解了那個叫「無常」的東西。就連身邊的朋友也誇我淡定了很多,尤其和我原來名利場的生活相比,我早已放棄了繼續在裡面歡騰、聚會、彼此恭維的社交生活。而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依然在各種媒體的頭版,各種峰會的焦點,各種娛樂的頭條。我獨自在機場候機時,偶爾也會看他們一眼,然後繼續喝杯子里的茶,讀手上的書,聽外面飛機起飛時划過我耳邊的轟鳴聲,一瞬而已……
我自以為是的安靜的「佛弟子」生活,在9月7號下午4點30分轟然震裂,我才陡然看見一個那麼狼狽不堪、六神無主、疲憊混亂的自己!
那時,我唯一的女兒遭遇車禍後躺在急診室里,我正在工作室調試音樂,一個陌生電話把我叫到了醫院,小小的女兒平躺在大大的急救床上,顯得那麼弱小、無助,滿臉是血,衣服早被醫生用剪刀剪開,身上貼著各種儀器的膠布,昏迷狀態,醫生讓我不斷在耳邊叫她的名字,她雖然沒有回應,但淚水沿著腫青的臉頰流了下來,我的眼淚同時也流了下來。就是在此刻,我寫下這些字的時候,那個場景依然歷歷在目,淚水依然在我眼眶裡打轉,誰都受不了看到一個早上上學還笑著和我說「byebye」的女兒,這會兒卻如此不堪地躺在醫院的急救室里。送我到醫院的師兄替我向醫生詢問,醫生說還要拍腦部和身體的片子,才能排除顱內傷和身體的內傷。而我已沒有任何能力去判斷和決定什麼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悲傷和恐懼!
住在最近的一位好友趕過來幫我,可是我除了流淚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用發抖的手撥通了上師的電話,師父聽完了這邊的情況,安慰我:「弟子,先不要慌,我會安排山上的出家人給孩子念經的,你一會兒再打給我,看看醫生怎麼說?好嗎?一定不要慌啊,弟子!」
我起身馬上去和醫生談,醫生說要等片子結果出來才能決定如何治療。而片子要等8分鐘,那8分鐘於我就像8000分鐘那麼長,終於,看完片子,醫生說沒有腦傷,沒有內傷,但是鎖骨骨折,頜骨情況不明,牙齒撞掉三顆,嘴唇下要縫針。
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消息,意味著起碼孩子沒有生命危險!
關於後來住院的苦,不用說,稍有就醫經歷的人都可以想像到,女兒就像重生一次,重新學習吃東西,學習從躺到坐,從坐到站,從站到走路!
住院幾天里,和女兒熟悉的幾位師兄來看我們。我希望那個狼狽又悲傷的我,能讓你們看清「無常」;那個思緒全無的我,能讓你們看到「最執著處是最痛苦的」;那個疲憊不堪又不敢睡覺,讓人無所心安的我,能讓你們看見痛苦的「長相」。
因為我通過書本的學習,自以為掌握和了解的「無常」,現在才一個字一個字地展開,並一秒鐘一秒鐘地穿透我的身心,所有的背誦,所有聽到的經驗,這些天來,才是進入了實戰!而我的勇敢和平時的淡定,早就跑得無影無蹤!我敗下陣來,敗得那麼迅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幾天後,有個機會能見到上師,去的路上我積攢了滿腔的委屈和眼淚,甚至想像著上師會對我備加安慰,而見面的一刻,上師一如平常的樣子,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腦袋:「怎麼樣?弟子,好多了吧?」我剛才那麼多的準備彷彿被抽走了一樣,當下又回到了如常的簡單當中,我的那些情緒也消失了,非常正常地回答:「感謝師父,好多了,好多了!」
師父說:「弟子啊,看樣子,孩子還是讓父母受苦多啊!」
這句話是說我和女兒的,我也理解為是說我們這些弟子和上師的。作為弟子,我很慚愧,在遇到困難和痛苦的時候總想著去師父那裡找解藥,就像孩子般一有事情就找爸媽一樣,不管師父是不是很忙,或很累,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地索取、索取。關於無常,關於因果,關於解脫,我得以重新學習,在痛苦中的學習遠甚於喝茶閑聊時的讀書,在痛苦中的觀察,更鋒利而清晰,在痛苦裡的感恩也更真誠而充滿情感,更深厚而穩固。
這是這次敗仗中最後的一抹明亮!我藉此光亮看見了最後的機會——對上師堅定不二的信心中精進修行,心無旁騖!
補記:
我的孩子住院第四天就出院回家休養了,醫生都讚歎她的恢復速度!現在一切都在良性的恢復中。
感恩上師無時不在的加持!?感恩扎西持林的堪布和喇嘛們!感恩所有疼愛女兒的師兄!願將此次經歷所獲得的小小感悟分享給每一個走在解脫道上的修行者!
——文章節選自菩提洲《今生最美的際遇》
TAG:菩提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