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讀世界】母親的煙緣

自由的雲，民族：漢，中共黨員，1954年出生於陝西西安，畢業於原咸陽機器製造學校，機器製造專業，1991年參加全國第一次統計員考試，長期從事統計財務工作，後擔任勞動服務公司經理，從經理崗位上退休。愛好文學。

又進入了一年一季的冬天！如今的暖冬，讓人回想起兒時寒冷的冬季！

那時的冬天比現在冷很多，經常是西北風一刮大片的雪花就會紛紛揚揚的下落一地，屋檐上的冰溜子又粗又長，那時是沒有暖氣的，全靠火爐子取暖，這時，母親會把家裡的爐子收拾的旺旺的，爐膛里的火發著橙紅色的光竄出爐膛一尺多高，家裡暖融融的。每晚在我們做完作業後，全家人一起坐在爐子邊上，父親母親會輪番的給我們講故事，聽父親母親講故事，是我們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這天由母給我們講她兒時的故事。

她說：在毛烏素沙漠的邊緣，有一個不小的村落。遠處灰蓬蓬的一片房子，那是舅舅家的院子，自己家住在離那一片房子很遠的一間又破又舊又矮小的房子里，遇到大風天，狂風大作屋子裡面，地上，床上，桌子上面到處都是黃沙。母親的娘是個小腳女人，但是她每天必須在天不亮的時候就踩著碎步，到他的弟弟家去幹活，為舅舅家當傭人已是舅舅家對母親家的最大幫助了。我們很好奇，從舅舅家的房子看，母親的娘家也是富裕人家，怎麼能嫁給一個窮人又怎麼會落到一貧如洗的天地呢？在我們疑惑的時候，母親又講了起來！

聽媽媽曾經說過，她的叔叔也是吃點心撥皮的主，生活應該是衣食無憂的，可如今怎麼就落到了這步田地呢？

媽媽慢慢說：原來家裡也算是富裕人家，只是爹爹閑來無事時跟著別人一起去大煙館，抽上了大煙染上了毒癮，每天必須去大煙館吸食大煙土，一天不去身體就像生了病一樣，難受的不得了，開始抽鴉片是公開的政府不干預，不用花很多的錢就能滿足一天的吸食量，後來政府不允許吸食大煙了，大煙館都關了門，大煙土的價位急劇飆升，很多人已經沒有能力繼續吸食大煙了，但吸食大煙已經成癮。母親的爹時常一個人在家吸食大煙，三個不懂事的孩子，也會為圍在爹的身邊看爹抽大煙的樣子，爹爹笑著告訴他們，別看我的煙槍眼兒小，到時候把你們三個都吸到這個小眼兒里去，姐弟幾個還小，聽不懂她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有爹自己知道他已經在動孩子們的歪腦筋了，那時已出現了很多賣地，賣房，賣兒，賣女，賣妻子，用以維持每天吸毒慾望的人家。

在母親七歲那年，全國遇到大面積旱災莊稼顆粒無收，家中大點兒的男孩子已經能為家裡出力賺錢了，可是弟弟卻在那場旱災中活活餓死了，為了減輕家裡的經濟負擔，也為了能讓孩子們逃條活命，爹娘打算把母親和她的姐姐一起買了好逃條活命，這一天，爹用毛驢兒把家裡的兩個閨女一起拉到鎮上，我母親以七塊銀元成交賣掉了。買家是國民黨軍隊一個旅長的。旅長家有個小姑娘，比母親大一歲，女兒是旅長的掌上明珠，買個丫鬟給女兒做伴是旅長兩口子一直以來的願望，也算是旅長送給的寶貝女兒的一份禮物吧！開始母親和小姐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兩個小姑娘一起慢慢長大。

那個時期是軍閥混戰的年代，部隊經常打仗，打仗終究是會有輸贏的，那方贏了，敗方給贏方賠償經濟損失，（當時叫過銀子）有時被打敗了過完銀子，把槍支彈藥全繳給對方凈身撤出戰場，部隊沒錢沒吃沒喝就會去搶老百姓的東西用來充饑。

有一次，部隊被敵方軍隊打敗狼狽逃竄時，小姐太太騎在馬上，母親無馬可騎，旅長又捨不得丟下女兒的玩伴，太太只好讓母親閉上眼睛緊緊抓住馬的尾巴，用這種方法最後從橫屍滿地的戰場上逃了出來，也算是撿了一條命。

那時，國民黨部隊的軍官基本都是雙槍官員，手槍和大煙槍並帶，這位旅長也不例外的每天需要吸食大煙，母親學會了燒大煙，每次要服侍旅長抽大煙，幫助旅長先用打煙板把煙打軟，再放在油燈上燒成煙泡，將燒好的煙泡放在煙槍上的小眼上，旅長就可以吸食大煙了。

部隊也會經常開拔，新疆，甘肅，寧夏，西北地區，母親跟隨旅長的部隊基本都去過。

一次部隊開拔進入了寧夏地區，當時寧夏是盛產大煙的地方，到寧夏時，正是煙花開放的季節，滿地的大煙花絢麗嬌艷，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來到大煙花盛開的花海里，像蝴蝶一樣在花海裡面飛來飛去，別說有多開心了。大煙豐收的時候，煙農們把大煙割下來，放在木板上涼晾，晒成黑色後用油紙包裝後送到指定的地方去出售。

出於好奇心加上多年來對大煙土的了解，母親偷偷用自己的小萬金油和，裝了滿滿一盒大煙土收藏了起來，當時只是好奇心和好玩，並沒有想很多。沒想到很多年後，抗日戰爭爆發了，日本鬼子已經打到了潼關，西安稍微有點兒經濟實力的人，都在逃跑或準備逃跑。當時母親已經嫁人結婚生子，家中也還算富裕，很快帶了家中的細軟，先坐火車後換騎毛驢逃到了陝北開始了一段陝北農村的鄉土生活。

剛到陝北，生活環境和生活習慣和西安有很大的差距，不會擔水不會劈柴，給生活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這一天，家門口來了一個年輕人，鼻子口水流的不停，母親憑自己多年來對吸大煙人的了解，一看就知道是個抽大煙的人。突然想起想起自己小時候的那一萬金油盒的大煙土，當時回屋就把大煙土拿給這個年輕人，年輕人真是旱天遇雨露，像得了救命稻草一樣，抽過大煙以後精神頭十足，心甘情願的幫助母親干一些力氣活路。就這樣，這個年輕人煙癮犯了，就來找我的母親，抽完大煙後有了精神頭，就為母親到河裡擔水，劈燒火用的劈柴，在這期間我的母親也慢慢學會了到河裡擔水和劈柴。小萬金油盒裡的大煙土也被小夥子抽完了，只因這一小盆大煙土解決了母親初到陝北的生活上遇到的難關，

後來每每想起這一段生活經歷，母親也是感慨萬千，小時侯因父親抽大煙把親生閨女賣了，生活遇到困難時又是大煙幫了她的忙。真是恨也大煙愛也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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