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這個連歷史課本都不會關注的角落裡，卻還有這樣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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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之前早就看過，也寫過文章了，寫了兩篇，其中一篇還被查了水表。

那篇被查水表的文章，沒有了，但想看的話還是有，公眾號頁面，點擊下方菜單中「熱門影評」中的「私人影院」就可以看到了，其實也沒啥。

這篇文章呢？主要是想分享一下個人感觸，自己身邊越戰老兵的故事，本想單獨發出來，但覺得對讀者不太友好，畢竟因電影而來的感觸，索性把影評一塊複製了過來。

看過我以前那篇文章的，直接可以跳過評論階段，或者乾脆關掉。我個人分享的故事，在本文最後「個人感觸」的大標題之下。

第五代導演？

馮小剛作為一名商業片導演，拍了很多導演不會去關注、甚至不敢拍的電影。

從描述五代十國時期宮廷紛爭的《夜宴》，到在《集結號》中用慘烈的戰爭回應建國後退伍軍人境遇和不公的待遇，再到《唐山大地震》中用災難描寫情感，還有《一九四二》中塵封的歷史。這些都是馮小剛在新世紀功成名就之後，在自己用嫻熟的敘事能力征服觀眾之後，開啟了對中國電影類型片的探索。

不要忘了去年的《我不是潘金蓮》，方圓構圖下，一套橫跨10多年的中國民間與官場紀要，凸顯出中國千百年來的傳統思想下一個難以言表的現實，人情世故、方圓百態。

這些作品，都是在一個相對小眾的題材下，在馮小剛導演嫻熟的敘事能力和對角色的把控中，將這些作品拍得非常好看，且別有一番韻味。

這是馮小剛，這位從拍攝《甲方乙方》《不見不散》等非常符合中國觀眾口味的影視作品開始，一路走來的導演，在功成名就之後，想拍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同時，這裡不能忽視馮小剛導演的身份：他是第五代導演。雖然「第五代」只是對電影學院同期畢業的張藝謀、陳凱歌等導演的特定稱呼，諸如馮小剛、姜文這樣不是在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導演，似乎不怎樣用「第五代」來形容他們。

但作為同一時代的導演，無論是馮小剛還是姜文，他們的風格與作品的主題卻是與「第五代」導演相符的，甚至更加明顯。因為他們都一個共同點，就是善於描寫「歷史洪流之下不同人物的心態特徵」。

馮小剛也是一樣，而且很擅長這樣的主題，回想一下，從《集結號》到《芳華》不都是這樣嗎？在強烈具有時代特徵的背景之下，再配以其標籤化的美術造詣和想像力，更能將鏡頭中角色放置在大環境之下，讓觀眾有著很強的代入感。

單說《芳華》，電影的故事，發生在文革末期到改革開放初期這段時間，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經歷過的時代，而且這是一個連歷史課本都不會關注的小角落。

這段時期的特殊性，就是新舊交替。樣板戲舊思想和改革開放新思想雜糅的一個年代，所以誕生了電影的故事主題，就是反映時代背景下的人和事。

為什麼是文工團

★第一，這與導演馮小剛與編劇嚴歌苓的經歷不無關係。

兩人都曾在文工團服役，成長的年代也差不多，所以約好創造一個貼近親身經歷的文工團故事。

尤其是嚴歌苓，本片幾乎可以算作半自傳體作品，電影中鍾楚曦飾演的蕭穗子，有著大量的旁白，從文工團芭蕾兵，到戰地記者，這都是嚴歌苓的經歷。

是嚴歌苓的自我寫照，片中穗子從文工團到戰地記者，也是當年嚴歌苓的經歷。比如嚴歌苓有本小說就叫《有個女孩叫穗子》，其軍旅、文工團題材的有兩篇《灰舞鞋》和《小耗子》，都是個人情感訴求，同時也使得這個角色非常討喜。

從她的視角，去見證特殊時代下的人和事，飽含著對於時代變遷的情懷。

這個角色很討喜，但對其塑造筆墨過多，作為敘述者，卻參與到了故事中，且自身故事與整體主線四六不靠，大概是因作者的主觀意願加入的。

★第二，就是文工團這個特殊的職業，在不同時代所代表的特殊含義。

電影的故事，起點在於那個歌頌一切的年代，文工團作為軍人，無疑擔當著時代排頭兵的功能，他們是時代的歌頌者，也是演繹者，當文工團軍人們，去各地慰問演出，去將一個個可以歌頌的故事編排成舞蹈的時候，其實飽含有著一個關鍵的信息：

文工團，是最能代表是時代主題的群體。他們的歌舞，乃至生活所接觸到的人和事，無時無刻是最能反映當下時代標籤的。簡單來說，時代的主題和歷史洪流變遷，被恰到好處的具象化為文工團的故事。

而且電影故事的主體時間：發生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期這段時期，這是新舊時代的過渡期，是一個連歷史課本都不會去關注的時期。在這個意識形態雜糅的階段，有的人解放思想，有的人固守陳規，身為文化思想排頭兵的文工團，體現的尤為突出。

這樣的時代特徵，在《芳華》中也被逐漸具象化在兩個角色身上：黃軒飾演的劉峰，苗苗飾演的何小萍。

活雷鋒與落後分子

這兩個角色，從一開始就是兩個極端：

劉峰被稱為「活雷鋒」，他是一個被人們歌頌和敬仰的角色，在人們心中，劉峰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標籤化角色，隨叫隨到，放棄自己的利益，一切遵從集體，而這樣的角色，在人們心中，也是嚴格按照一個超級虛擬烏托邦式的角色來看待的。

何小萍則是另一個極端，父親被打成右派，而且一出場就偷拿了別人的軍裝去拍照，看似是個人利益大於集體，但隨後卻能夠從故事中讀出這個角色的真實狀態。一位善良的女孩，可以付出一切的少女，就因為她是「黑五類」的代表，沒人願意跟她在一起，所有事端都是他人的借口，都被別人具象化為「身上有異味」，其實就是代表了她在那個年代，受人排擠的邊緣個體。

這就是新舊時代交替下，不同角色所代表的不同狀態。其實象徵下來，就是個體求同存異在時代特徵下的表現。不單單是電影所發生的時代，在任何時代，都有這樣的角色在你身邊。崇拜某人、排擠某人，都有這樣的現象，這是《芳華》令所有人感同身受的一點。

只有了解這一點，才能明白，為什麼當劉峰表露感情的時候，所有人都那麼不可思議，都覺得一定是林丁丁的問題，也能明白，當劉峰第一次聽到了鄧麗君的歌曲，為什麼會那麼投入，會那麼富有情緒。因為他被捧到一個烏托邦的虛無地段，不得不隱藏自己的情感，直到那一刻，才迎來了情感表露的決堤。

還有何小萍，別人眼中的「落後分子」，最後竟然成為了英雄，坐在台下，接受那樣曾經排擠她的文工團的歌頌。而邊緣的個體，最容易找到共鳴，所以才有了他們一次次上場和落幕。

他們是那些始終不被人善待過，卻最能珍惜善良的人。

去偽飾無雕和洗盡鉛華的青春

雖然故事有些流水（可能遭遇刪減），但馮小剛敘事能力很強，不飾雕琢的角色都很鮮明，電影對多位角色的刻畫很細緻，但稍顯冗長，大概也是導演和編劇自身意願，畢竟都是那個年代的人，總想多表達一些創作者的情感投射。

其實從《芳華》的故事模式來看，與我們熟悉的青春片模式其實一樣的，都是時代的身份的變革，來展示對角色的影響。但這裡更加突出的就是去偽飾無雕和洗盡鉛華。

電影的大量青春肉體的鏡頭象徵著荷爾蒙的激進，呈現出富有詩意的浪漫，歲月荏苒，芳華剎那，青春是獨舞后的重生，是物是人非後不曾遺忘的氣息面容。

也許在我們的青春中，我們可以是劉峰，也可以是何小萍，更可能是記錄這一切的蕭穗子。雖然是虛構的故事，但就因為真實，所以才能引起共鳴。真實，個性鮮明，滿屏的青春。

至此，大概明白馮小剛為什麼會拍攝這樣的電影了。當文工團解散那一幕，「再見了，我最親愛的戰友」的悲聲之中，用滿地的狼藉去反應一個現實，他們在最好的年代虛度光陰，他們在最壞的年代洗盡鉛華。

一點個人感觸

電影最後的部分，很有感觸，「戰鬥英雄」在新時代的孤獨，真實且深刻，也讓我想起了身邊的一個人。

我的父親是軍人，我出生在部隊，正好趕上了百萬裁軍，父親部隊的番號被取消了，所以自打我記事兒以來，就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顛沛流離。

因為父親是會計，算是有技能，所以沒有被分配到地方部門，但一直沒有空缺，去了好幾個地方，所以一直就這麼懸著呆著，跟著「大部隊」走。毫不誇張的說，那時候四處搬家，有時候差點露宿街頭。

最後終於安定下來，去了某教導隊任職，我都到了上學的年齡了。雖然小時候挺慘，但父親是幸運的，在部隊一直呆到了退休，但老爸的一位同事（也可以說戰友）卻沒那麼幸運了。

他是父親新任職之後遇到的，家屬樓里，他家就在我家樓下，他是一位真正的越戰老兵。

PS，多說一句，我家當年樓旁邊就是文工團樓，小時候很喜歡文工團，因為善良的大姐姐很多，而且有「特權」。小時候家裡不讓看電視，我就去找她們，跟著她們，不但能去到各種有電視的地方及時看動畫片，還能第一時間搞到福利，比如水果啊，小零食啊等等。後來才覺得很奇怪，文工團的又不是管後勤的，也不是秘書處，在管理很嚴格的部隊他們怎麼能這麼自由，所以我覺得這是「特權」。

說回越戰老兵，他不是戰鬥英雄，而是受處分的，在我看來是很倒霉的。

他戰鬥很英勇，在打仗時一個人俘虜了12個人，這至少是「二等功」的待遇。但是呢，他在獨自押解12人俘虜的路上，有個越南猴子造反，情急之下他開槍打死了這位，結果從戰鬥英雄直接變成受處分。

這個處分壓他一輩子，到了工作中也是這樣，他人不愛說話很老實，或者說很抑鬱，事業不順，早早就專業了，而且家庭條件也很差。提起他家在我們院鼎鼎大名，因為是最窮的一家。

別看我家跟他家上下樓，但只是點頭之交，或者是他跟所有人都不怎麼交流，很悶的一個人，可能因為之前的事對他打擊太大，再加上工作後各種不順，讓他成了這樣。

他比我爸大，但孩子卻比我小，記得我上高中時候他孩子才初中，也就是高考結束那一年夏天有件事對我觸動很大，是丟自行車。

不是丟了一輛，而是好幾輛，買一輛丟一輛，連我媽都說「為什麼他家老丟自行車」，這應該是被賊盯上了。我考上大學之後，自行車用處不大，他就問我把車子借來騎上班用，沒兩天，又被偷了。

丟就丟唄，這是我的想法。但是他呢，來我家說這事的時候，堂堂大老爺們，一個比我爸還大的人，就在我面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怎麼勸都沒用，也不想琢磨他為什麼哭，但這個場景我看在眼裡，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回想起來，心裡真的非常不是滋味。說這些不是為了抨擊什麼，就是分享一件真事。

好歹人家槍林彈雨中打過仗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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