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的反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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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懂生理常識的人都知道，人的心臟在胸腔的左側，肝臟在腹腔右側，然而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居然還有例外的。
一次，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女子在肌肉注射時，突然暈倒在地，幾名在場的門診護士見狀，七手八腳把她抬上了床，趕緊通知了值班醫生。幾分鐘後值班醫生趕到，匆匆趕來的值班醫生也是個年輕人，面對同齡的異性女子，多少有幾分拘束，但比護士小姐們要鎮定多了，因為他認為這名暈倒者只是常見的暈針而已。當他隔著貼身內衣，把聽診器放在女子的左胸脯上時，臉色馬上緊張起來，竟然聽不到心跳，再試脈搏，似乎也摸不到，這名初出茅廬的醫生慌了，還沒來得及檢查呼吸、血壓，就下令準備搶救，一面派人來叫我。
我趕到現場，只見病人臉色蒼白，但是可以看出胸廓的輕微起伏，病人鼻翼微微扇動，說明還有呼吸。他們告訴我，病人的血壓、呼吸、脈搏都已趨正常，只是心跳聽不見。這就怪了，如果心跳聽不見又怎麼會有血壓、脈搏呢？我感到很奇怪，於是自己拿起血壓計親自給病人測血壓，的確如年輕醫生所說，雖然血壓有些低，但還是有血壓的，我又摸了摸病人的脈搏，脈搏也是有的，也是有些弱。我取下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放在病人左側胸脯，但是確實聽不到心跳聲。如此不符合常理的現象讓我不禁微微皺眉，腦子快速過了一遍所有可能的病症，但是沒有找到能與這奇怪現象對應的病症，而且從機制上分析，怎麼也解釋不通。我拍了拍病人的臉，病人能夠輕輕眨眨眼睛，發出輕微聲音，從表面上看，病人似乎沒有什麼大礙，意識狀態處於昏睡與昏迷之間，除了心跳聽不到之外其餘生命體征均平穩，為了保險起見，我準備給病人做一個心臟彩超，查明原因。
正當護士要將其轉移時，突然之間，我隔著半透明的白色內衣，注意到病人胸脯上有幾個對稱的櫻桃大的黑點。出於職業的敏感，我撩起她的內衣，發現她除了一對正常的乳房和乳頭外，還有六個多餘的乳頭分成兩列，對稱地向腋窩方向排列著。這是少見的「副乳頭」。副乳頭又稱多乳症，是先天性發育異常所致。自胚胎第6周起，在乳線（腋窩至腹股溝連線）上開始出現6～8對由外胚層上皮組織產生的乳腺始基，隨胎齡增大，除胸前1對錶層細胞繼續發育形成乳腺外，其餘均逐漸萎縮消失。如果不消失，甚至繼續發育，即形成副乳腺。如果既有腺體組織存在，又有乳頭形成，則成為完全性副乳腺。 副乳腺最常見於腋窩部位，表現為局部凸起，表面可以有發育不良的乳頭樣結構。副乳腺不僅和正常乳腺一樣受到內分泌的影響，而且也會發生良性和惡性腫瘤，其發生惡性腫瘤的概率較正常的乳腺組織要明顯增高，因此在臨床上越來越得到重視。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幾乎下意識地把聽診器伸向她的右側胸脯，瞬間聽到清晰有力的心跳音，證明心臟在右側，這下明白了，這是一名右位心的病人。值班醫生在左側胸廓上隔著內衣和乳房，聽不清心跳也不難理解了，何況當時周圍人聲嘈雜，看來暈倒的原因不是什麼心搏驟停之類的嚴重問題，確是普通的一起暈針而已。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姑娘清醒後的自述更令人稱奇，原來她不僅是右位心，而且是罕見的內臟全反位，事後的檢查證實了她的話。她不僅心臟在右胸腔，而且脾臟、乙狀結腸也在右腹腔，肝臟、盲腸和闌尾卻在腹腔左側，就像鏡子里的影像一樣，她的內臟位置與正常人正好左右相反，這是先天形成的，是胚胎髮育差錯的結果。雖說是畸形，但內臟及各器官的功能與常人完全相同，並無異常，僅僅是罕見的位置不同罷了。須知右位心的發生率約50萬人中才有一個，內臟全反位的人就更罕見了，文獻報道右位心和反位人以女性居多，其原因不明，而且往往與副乳頭等其他畸形同時發生，我正是從她的副乳頭才推想她可能是右位心的。有趣的是這一事件後我們與她保持了聯繫，把她當作學醫學生的教學模特兒，此後幾年間還每請必到，她也樂意給學醫學生上課作示範。
文 |醫谷 二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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