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戰中最慘烈的一場首都保衛戰。
國家公祭日那天，眠眠推送過一篇關於抗戰松山戰役的文章，然而今天，我還想說說南京大屠殺前的那場戰役，畢竟，這事關一座首都的淪陷，事關幾十萬人的生死。
01
80年前，日本侵略軍攻破了南京城。在長達40多天的日子裡，南京城成了人間地獄。野獸一般的日本兵，燒殺姦淫，無惡不作。日本人以卑劣無恥的手段，血腥屠城，
30多萬中國平民和被俘軍人慘遭殺害，慘絕人寰。
那不僅是南京之殤，更是國家之殤，民族之殤。
說到南京，人們往往把它看做一個亡國之都，悲情之城。
因為歷史上在此建都的朝代似乎命運都不長
，南北朝王朝更迭頻繁，南唐李後主的結局悲慘，明初的靖難之役，更不用說80年前的這場劫難，都給人們留下這樣的印象。
民國時的南京
可是南京其實還是一座不屈的城，一座英勇抗敵的城。
今天，
眠眠更願意回顧一下當年中國軍民可歌可泣的南京保衛戰，探索一下南京保衛戰失敗的原因。
02
「九一八」事變以後，日本佔領了中國東北，又繼續向華北侵入，並且佔據了華北的北部。
1937年之前，蔣介石和他的幕僚及顧問們對日軍的戰略意圖有過長期而詳細的探討。他們分析日軍將會沿著三條線路向中國腹地發起攻擊：
沿平漢鐵路向南攻擊鄭州；沿津浦鐵路攻擊山東和徐州；沿長江攻擊南京
，繼而溯江而上攻擊武漢，佔領中國最富庶的長江流域。
而長江一線將是日軍的主要進攻方向。
據此，中國統帥部制定出以南京、上海一帶為主要前哨陣地，以長江為戰略中心，以四川作為抗戰大後方的部署。
中國軍隊沿長江逐層抵抗，以空間換取時間，爭取逐漸從被動中贏得主動時機的到來
，這就是當初的戰略構想。因為中原地區主要是平原，不容易對日軍形成有效的防禦。中國統帥部希望改變日軍的主攻方向，
將其從由華北南進華中，變為沿長江西上武漢的方向
，這樣才能有利於中國軍隊的戰略防禦。
03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打響。日本方面企圖消滅中國軍隊中的精銳，
佔領上海這座中國最大的工商業城市，打擊中國人民的抵抗意志
，迫使國民政府與其和談。
所以日軍不斷向淞滬戰場投入兵力，最終達到30萬人。而中國軍隊更是調集了148個師和62個旅70萬軍隊，
而且是盡遣主力精銳，中央軍最精銳的德械部隊：
中央教導總隊及87師、88師全都開往戰場最前沿。
雖然淞滬會戰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在自己巨大犧牲的同時也讓日軍損失慘重。粉碎了日本「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但是並不符合以空間換時間，打持久戰的戰略思想。
加上會戰後期沒有注意防範日軍從金山衛登陸，從側翼對中國軍隊進行合圍。
幾天後，日軍包圍網即將形成的時候，前線的中國軍隊大亂，部分部隊為了避免被包圍，已經自行組織撤退。
蔣介石仍對國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寄希望於能夠利用「九國公約」來制裁日本
，沒有及時下達後撤命令，耽誤了寶貴的時間。
最後撤退時，也沒有規定各部隊的撤退順序。數十萬大軍擠在幾條公路上，散亂無章地從蘇南撤往南京。
在日軍轟炸機的大範圍轟炸下，大撤退變成了大潰逃，部隊喪失了應有的戰鬥力。也為南京保衛戰的失利埋下了隱患。
04
客觀地講，
南京這個城市是不利於防守的，
它的東邊是紫金山，長江在城市的西邊拐了一個彎，圍住了它的西面和北面，只有南邊是開闊的。敵人只要從東南兩面圍住，就會讓守軍形成背水一戰的不利局面。
所以，
歷史上南京城防守成功的戰例很少。
其實，中國統帥部也深知這一點。戰前，李宗仁就指出：
在戰術上南京是一個絕地
，敵人可以三面包圍，而北面又阻於長江，無路可退。軍委會作戰組長劉斐更是直言不諱：南京處於日軍海陸空立體包圍下，守是守不住的。
國民政府國防部早就成立了首都防禦建設委員會，勘查了從上海到南京之間的地形，制定了建設規劃。1932年就在德國顧問指導下在江陰，鎮江等要塞，和南京城的外圍開始建築國防工事。
而在戰前，還在太湖北岸到長江之間的蘇南地區構建了兩條防線，在太湖南岸到皖南之間修建了許多防禦據點。
這些遠端的防線可以阻滯日軍由上海向南京方向的攻擊行動。
加上南京的東面和東南有寧鎮山脈的地形可以利用，這道外圍陣地原本也是可以有效地阻擊日軍，至少可以極大地延緩日軍攻勢的。
可是要命的是這些防線建設進展太慢，日軍已經尾隨我軍打到跟前，防禦工事大部分還沒完工。
戰略縱深無法形成，太湖沿岸和南京外圍防線相繼崩潰。
南京守軍只能依靠紫金山、雨花台等城外的外廓陣地和幾百年前的明城牆來抵禦頑敵了。
南京保衛戰時的中華門
中國軍隊參加南京保衛戰的總兵力共13個師，包括剛從上海前線撤退下來的第36師、第87師和第88師，加上由1萬2千軍事學院學生組成的教導總隊、憲兵部隊等。滿編應該有15萬人，
可是實際大大低於這個數字，因為其中只有第41師和第48師是從漢口開來的增援部隊，其餘都是由上海戰場撤出的疲勞之師
，而且這些還在整補中的殘部，沒有作戰經驗的新兵就佔了3萬之多。05
面對20萬日軍，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南京保衛戰中中國軍隊的官兵們是英勇頑強的。
中國守軍在戰場上殉國的將軍就有蕭山令，朱赤等17位
，他們的屍體都沒有能從戰場上運出。
蕭山令
我們來回顧一下當年戰鬥異常慘烈的幾個地方。
南京城南的雨花台如今樹木蔥蘢，綠草如茵。
當年卻是首當其衝，血流成河的激戰之地。負責防禦雨花台的是88師，
他們面對的是谷壽夫指揮的日軍第6師團。12月9日，日軍在猛烈的炮擊之後，緊跟著飛機的轟炸掃射，隨後在坦克掩護下兩個聯隊從西、南兩面發起進攻。88師262旅旅長朱赤率領523團堅守西面陣地，
打退敵人多次進攻。
11日，當日軍再次對雨花台陣地狂轟濫炸，發起猛攻時，朱赤身邊只剩下一個特務連的兵力。
朱赤命令戰士們將所有手榴彈的蓋子打開，捆綁在陣地前沿。當日軍衝到跟前時，
幾百枚手榴彈同時爆炸，讓敵人血肉橫飛。及至守軍彈盡糧絕，
朱赤中彈犧牲。那時他的口袋裡還放著結婚照片和一封沒有寄出的家書。
12日，
雨花台失守時，88師的守軍大部分壯烈殉國。
06
雨花台的北面就是中華門，這座中國現存規模最大的城門，
也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結構最複雜的堡壘瓮城，
在戰爭中發揮過軍事堡壘的作用，也見證了80年前那場血戰。日軍兵臨城下，向中華門猛攻，中國軍隊依託有著三道瓮城的城堡堅守。12月11日上午，
城門被日軍炮火擊毀。
少數日軍一度突入城內，但被88師守城部隊殲滅。日軍步兵在坦克掩護下，企圖衝過中華門前的長干橋，
306團團長邱維達指揮步兵瞄準射擊，摧毀2輛日軍坦克。
下午，中華門一角被日軍炮火轟塌，日軍從缺口處蜂擁而入。51師153旅旅長李天霞率306團與日軍展開白刃戰，將突入城內的敵軍全部殲滅。12日中午，
日軍的炮火把中華門西邊的一段城牆炸開，200多日寇奪取了一段城牆，
守軍營長鬍豪隨即率領敢死隊向突破口殺去，慘烈的拼殺後，200餘日軍除一人逃脫外，全部被消滅在城牆上。12日這天，日軍7次衝鋒，只在中華門城門留下橫屍累累。
中國軍隊不斷以白刃戰將擁入中華門內的日軍逼出城外，退往護城河上的長干橋。
古老的中華門也難逃日軍毒手
在日軍幾十門大炮轟開城門西邊一段近百米的缺口後，古老的中華門還是失守了。
07
光華門在南京城的東南，那裡是當年戰鬥最激烈的地方。
擔任光華門防務的中國守軍，為教導總隊謝承瑞團和第87師易安華259旅等部，
之後又有憲兵教導第2團和156師等部加入增援。
從12月9日開始，日軍第9師團第36聯隊進攻光華門。
日軍連續使用大炮轟擊城牆，並且利用裝甲車掩護工兵對城牆實施爆破
，試圖打開突破口衝進城內。10日，光華門戰事再次白熱化，城牆被日軍大炮轟塌了一段，日軍大隊長伊藤善光率部衝進城內。中國軍隊猛烈反擊，以大量集束手榴彈、機槍和步槍與日軍展開激戰，
為了奪回城門、堵住城牆缺口，整排整連成建制的中國官兵，前赴後繼，在短短數小時內壯烈犧牲。
除了中華門，光華門也變成了廢墟
當夜，守城官兵將打開蓋子的汽油桶拋下，放火焚燒，消滅了盤踞在城門洞里的日軍。
謝承瑞團長親率戰士們用十幾挺機槍的火力，將第二次入城的日軍悉數殲滅，
並用沙袋重新堵塞缺口。最先登上光華門的伊藤善光少佐也被手榴彈擊中斃命，日本軍旗被扔下城去。中國軍隊堅守城牆陣地的同時，城外的中國軍隊也向進攻光華門的日軍側翼發起反擊。在對日寇的反擊戰中，第87師261旅參謀主任倪國鼎陣亡。
謝承瑞
12日上午，光華門右翼的雨花台陣地失守，左翼的中山門陣地也被日軍突破，259旅三面受敵。此時城牆又被日軍轟塌了一段，日軍再次趁機衝上城牆，
中國軍隊與日軍展開了白刃戰，又一舉擊退了日軍，繼續成功守住光華門。
戰鬥中，旅長易安華腰部中彈倒地，壯烈殉國。
南京保衛戰時英勇守城的戰士
13日南京淪陷當天，中國軍隊才奉令從光華門撤退。
此前的4天多激戰之中，光華門陣地一直沒有失守。日軍36聯隊在光華門傷亡多達821人。
日軍佔領城牆後，中國守軍未及轉運的傷員，
有的被日軍用刺刀挑落到城下，有的將最後一粒子彈留給了自己。
08
在一本名為《抗戰狙擊手》的小說中曾經寫到，兩個坦克兵堅守遺留在外廓戰場的戰車，打擊向南京城進攻的日軍，最後壯烈犧牲的故事。
真實的歷史中確實有兩個這樣的英雄。當時裝甲兵有三輛戰場被日軍擊毀遺留在戰場上，而其中一輛中還有兩名活著的戰士。
他們待在失去動力行走不了的戰車裡互相勉勵，決心與戰車共存亡。
他們埋伏在車中，等待打擊日寇的時機到來。日軍的先頭部隊撇下荒野中毀壞的戰車向著南京城開進，下午，終於又等來一大隊日軍步兵。
兩個戰士果斷地將機關槍從炮塔伸出，向日寇射出復仇的彈雨，頓時將幾十個兇惡的日本強盜掃倒。
兩個戰士一直堅持戰鬥到傍晚才撤離，途中一名戰士被敵人迫擊炮打中犧牲，另一名成功回歸部隊。
令人惋惜的是，當長官從日軍資料中得知這次埋伏狙擊的事情，查找戰車英雄時，當時倖存的這位英雄已經在後來的崑崙關戰役中犧牲了。
09
南京市民同樣做過英勇的抗爭。
城破後，一位19歲的汽車司機被日軍抓去，逼迫他開車送子彈去下關江邊。
他明白這是要去屠殺自己的同胞，決心死也不做日軍殘殺中國人的幫凶。
他看準機會扼住駕駛室內的一名日軍軍官，跟他搏鬥起來，身中數刀仍不鬆手。
車廂里的日本兵也撲了上來，一刀刀刺向這個南京青年。日寇以為他已經死了，將他扔下車去。他醒來後一路流血堅持爬回家中，終因失血過多而犧牲。臨終前他對家人說的是：
「我到死都沒給日本人做一件事！」
還有一名婦女，全家人都被日軍殺害了。她懷著對日寇的深仇大恨，全身綁滿炸藥，
在中華門外板橋附近，捨身炸翻一列日軍火車，讓上百名日本強盜斃命。
10
南京保衛戰，敵眾我寡，軍事實力更是懸殊。
南京城外無險可守，完全是一場背水之戰。應該說是一場明知必敗而戰，明知不可為而為的戰役。
從國民政府來講，短時固守南京，考慮到作為首都不戰而退有失體面，固守南京可以表明政府抗戰的決心好意志。作為戰士則是為了民族尊嚴和氣節而戰。
南京保衛戰的指揮肯定是有失誤的，讓唐生智這個沒有實戰經驗的訓練總監當南京保衛戰的最高指揮官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匆忙組建的守城部隊之間的協調聯絡都十分缺陷，
唐生智不僅缺少對部隊的了解，在各個部隊的高級指揮官中也缺乏權威，以致於造成指揮的混亂。
唐生智
特別是在守軍撤退的問題上，唐生智更是難咎其責。
12月11日中午，為了避免守軍被日軍圍殲，蔣介石命令當時在江北的顧祝同通知唐生智，要他當晚過江，並令守軍相機突圍。
唐生智卻考慮自己曾經力主固守南京，先撤走擔心日後承擔責任，要求向守軍將領傳達蔣介石意圖後再撤離。
延緩了撤退，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等到12日中午，日軍攻破中華門，88師被迫撤走。
南京城中已經開始陷入混亂，逃難市民和潰散的士兵擁擠在街道上。
下午，衛戍司令部才召集師以上將領布置撤退行動。按照突圍計劃，除36師和憲兵部隊等渡江撤退外，其餘部隊應從正面突圍。
可是這時已經聯絡不暢，指揮失靈，一片混亂。
甚至出現了36師關閉挹江門阻止其他部隊撤往江邊，造成撤退官兵互相碾壓傷亡。淞滬會戰後撤退時的弊病再次出現，中國軍隊不能組織有效的抵抗和有序的撤退，
使得大量軍人沒能成功撤離而滯留在城內，最後大部分被日軍屠殺的慘劇。
讓我們扼腕不已的是守軍大量部隊不是損失在戰場，而是在撤退中。
南京大屠殺的慘劇
相比之下，有兩支部隊由於貫徹部署堅決，得以成功突圍。一支是廣東部隊83軍，
他們在軍長鄧龍光率領下果斷地向東迎著來敵，經過多次激戰衝出包圍圈到達皖南。
另一支是74軍的殘部6000餘人，他們本來也是處於日軍包圍圈中，
但他們不是坐以待斃，而是丟棄輜重，向西強行突圍，
與一個聯隊的日寇激戰後突圍成功，戰鬥中還順手全殲了日軍一個中隊。放下武器，集體被俘的中國官兵，又怎麼能想到殘暴野蠻的日軍根本不顧國際公法。
沒有倒在兩軍對壘的戰場，卻倒在了野獸們發動的集體屠殺中。
80年前的硝煙早已散盡，壯烈的南京保衛戰永留史冊。中國官兵們在戰鬥中表現出的大無畏愛國精神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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