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物是人非」？賀知章給了我們最動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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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賞析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12月

星期一

《回鄉偶書》二首

唐·賀知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

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唐詩寫意

之回鄉偶書

解讀者

李尚飛

「唐詩寫意」寫法改變了傳統的鑒賞方式，以情感再現的形式，意圖將人們喜聞樂見的那些唐詩散文化，藉助這種方式探討一下為什麼這些詩可以流傳千古，它在哪些方面響應或者喚醒了世人的哪部分情感。

這是一個春天，這個春天與許多年前的春天並無二致，記憶中遊戲鳧水、垂釣投石的鏡湖仍然一平如鏡，波光瀲灧，河面上躍動著金色的陽光，但幼年銳利的眼睛已變作昏花的老眼，不能到近前逼視這波光了。柳畔夥伴們相送的身影就那麼還沉澱在心靈深處，在那兒，黑色的頭髮罩在綠色的煙幕里就像一場美妙的夢境。可今天再搔首時，已是鬢邊蕭疏，老態龍鍾，不復舊日面目了。故鄉還是那個故鄉，似乎自從離開後沒有一點兒變化，但宦海浮沉的詩人已是烈士暮年，意志消沉了。也許只有歷盡劫波後才知道故鄉在心中的位置，於是，抱著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思緒來一段尋訪，想著找尋幾個故人，想著看一下往日舊景，想著重拾一番舊夢，想著找尋一個遲暮後的寄託，可回顧間卻是一片說不出的傷感，景物依舊，分明就是無數個夜裡乘著馬踏上去發出得得得聲響的路途，可真的到了近前，心中泛起的卻只是恍惚，從遠處歸來的遊子啊，將如何伸出尋舊的腳步？

當初離家時，母親將一把鑰匙鄭重地掛在孩子的脖頸上，而今，鑰匙還在，卻找不到可開啟的那扇門了。望著鑰匙，那時的晶亮換作現在斑斑的銹跡，就如同自己這副形象一樣。就在那時，所有深夜回歸的酸楚與歡欣化作說不出的苦澀。本以為撐著一艘小船，輕快地駛向故鄉，可以下碇於永遠的港灣，可行到那塊地方，見到的唯有茫茫春水，潮漲岸失，四顧只是無處靠岸的茫然。那麼到底是故鄉排拒了自己還是自己排拒了故鄉呢？

鄉音是塊胎記，即使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它還停留在本能中，到北地京城的時候，撟著舌學說官話，在與他人的交往中，曾無數次埋怨過自己，為何別人輕易地流暢地從口裡流出來的語言對於這個生於越地的人就這麼艱難，為了進入那個高級的交際場合，應該是為這種與生俱來無法擺脫的語言痛苦過的，應該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矯正過的，但那從娘胎裡帶來的鄉音還是會不時地從口裡出其不意地冒出來，讓自己望著周圍的達官貴人、仕僚同宦驚出一身冷汗。可今天，到了故園，聽到鄉親們的話語，卻不由得熱淚盈眶，沉睡在腦際里的語言蘇醒了，聽到那種親切的已被自己部分遺失了語言，就像依偎在了母親的懷抱，一些用官話無法表白的情感生髮出來，將疲老憔悴的心靈撞擊得支離破碎。

出自兒童口中天真的詢問，從來沒有顯得這麼令人膽顫心驚，舌尖上含著鄉音，那麼自己就不會永遠屬於京城；新生代的隔膜，又將自己排棄於記憶之中的故園，那麼，當白髮蕭蕭，步履蹣跚，已失去了揮動長矛東征西討的壯志與抱負後，想找一片憩息的地方，在這樣的情況下，將歸向何處？看，他們就那麼天真地笑著，那銀鈴般無邪的笑聲與其說是歡迎，毋寧說是拒絕；與其說是熱情，毋寧說是冷漠。這片土地已在不知不覺間屬於他們，自己成了一個另類，縱使他們接納了他，他也找不回原先的自己了。這樣，一些不可避免的疑問就升上來：難道到異地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混過幾十年的歲月後回來找不到可以依宿的地方？難道故鄉永遠只是一個離開後才能體驗到的概念而不能歸去仔細揣摩？孩子們的詢問就響亮地響在耳邊，詩人就那麼怔忡在如酒般醇厚的春風中，感覺到回到嬰兒狀態下的無力。

作者簡介：

李尚飛，甘肅省教育科研專家，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出版有《在教育中美化生命》《悠遠的思情》《沉思的砂》《中國傳統經典名聯賞析》《中學生必讀的宋人故事》《作家的故事》《師友遍今古》等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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